10、人间自是有情痴(三) 桑家有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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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因策马带着阿通，朝这附近最大的山头跑去，路上不辞劳苦终于问出最近的村落在哪里。他们刚走到村口，就见一个衣着大红大绿的中年妇人与一个穿金戴银的青年在拉拉扯扯，十分吵闹。
往村里看去，果不其然，这条村是最萧条的，里面被山匪扫荡一空，有很多茅屋、土坯房都被推倒，稻草零零散散地飘在地面上，桑叶因为没人浇水而萎靡不振、蚕宝宝饿死在几片焦黄的桑叶中。因为全村几乎死寂一片，白因和阿通很清晰地听见村里传来的老人家卧病在床的呻吟声。他俩靠着村庄围起来防止外人进村偷盗低矮土墙，一边趁正在争吵的人不察，悠悠然地窜进村里去，一边听着那个女人哭天喊地：“王公子，您就救救阿桑吧！啊？她到底是您未过门的妻子！”
那个青年苦着脸埋怨道：“不是王某人见死不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郑家阿嫂，你看看附近那条村敢与那帮山贼作对的？那些莽撞的人早变成刀下亡魂了！况且我是娶你女儿做妾，又不是正室。就算是，这么危险的事我可不干！莫说她还没被抬过门就被劫去了，这不干不净的，晦气！”说罢，他烦透了中年桑妇的纠缠，叫身边拦住她的仆人将她往地上重重一扔，结果她“哎哟”一声，把腰给折了。
王公子领着抬起装了礼金的箱笼的家丁大摇大摆地走了，临走前还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本公子见你可怜，还有三十锭银没拿走，留着你二老买棺材送终呐！”
墙下的白因听得他死剩一张臭嘴，气愤得几乎要把佩剑拔/出来为那女儿被掳走的妇人讨个公道，却被阿通急红了脸拉着袖子阻止了。
他小声道：“公子，调差救人要紧啊！”
白因一顿，心中暗惊，当初留书出走说好了不意气用事，如今却火气积郁于胸就受不了，成大事者怎可如此，日后再出差错，又要师傅他们来收拾难摊子么？他冷静下来，剑鞘上紧握的手放松下来，改为牵回阿通往村里走去：“幸好有你在。”
阿通不明所以地塞了一串桑葚干进口：怎么了？公子作甚么感谢我，我不是害怕打不过几个家丁么？
他们经过一间传出老人咳嗽声的老木屋时，白因正起了进去施治的念头，只见一名年龄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布衣书生，撑着一张木桌，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出来。说是走，实则有点难为他了。书生双手扶着桌子，他不沾地的左脚明显有伤，整个人的重心放在右脚上，艰难地往门外挪。
屋里的老人虚弱地跟他道谢：“阿生，回去——咳咳！回去的路，路上小心啊！”
书生回头斯文地应道：“知道了。郑二爷，我先回去了，您自个儿好好歇着！”说话声听起来多少有点中气不足。
还未出院子，他不经意间抬头，就看见外头站着一位翩翩公子，手里牵着一个小萝卜头，一只脚正提起要踏进院落里。
白因见他看到外来人似乎很惊讶，和善一笑后便自报家门：“在下白轻尘，恰好路过，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书生反应过来后，拱手一拜，答道：“原来是白公子，小生姓邹，字筠定。我看白公子不像是潼泽之人，敢问来自何处？”
“我是西北人，正想游历一番，刚到潼泽，就发现这里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在下不才，却有帮助之心，还请邹公子告知一二。”
邹生闻言颇有触动，但是转念一想，还是作罢：“实不相瞒，估计公子也看到了，我们潼泽出了山匪，连郡守都杀了，除了等州府的官兵支援，根本无计可施。仅凭你我二人，难以撼动大石。”言语间直接把阿通忽视了，阿通不忿地想说“还有我呢”，被暗笑着的白因拉紧了手。
他开口道：“邹公子，我看你腿脚不便，站久无益，不如先回家坐下再细说。我出门前从家里拿了不错的伤药，还略懂医理，你不嫌我唐突，可否准许我施治？”
俊秀的邹生隐隐摸了摸自己的腿，抬眸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
白因准备把包袱搭在马背上叫阿通牵着走，他去背行动不便的邹生，结果回头一看，哪里有马？
“阿通！马呢？刚才不是教你牵着的吗？”他俯视着阿通责问道。
阿通焦急地四围望：“马？马，我顾着听八卦，它，它跑啦！”把手提到眼前，里面拉着的缰绳居然被咬断了！
白因一阵头痛，这匹马是风月送的，思狐自己当然不养马，可惜马的原主人是瑶露岛上面的那些无大事不许出岛、常常吃饱了没事做、专搞破坏的风月，灵性倒是很足，就是太足了，所以才会快要成精！它定然是去找草吃了，新野时节，野草最是鲜嫩，它不用人伺候，自己就能找到可以吃的!
无奈之下，他只好当着邹生疑惑的目光，吹响了玉笛，正是当初楚紊赠给兰陵、兰先生又转还给他的那柄。一时间，破败的桑村里回荡着动听的笛音。
“嘿儿嘿儿——”等了半息，那原本形象甚好的白马从桑堤上狂奔而来，差点吓坏了邹生和路过的郑家桑妇，阿通站着一脸麻木，任由骏马用舌头舔他，一阵草腥味混着口水糊在他脸蛋上。
白因刮了刮高挺的鼻梁，不好意思地说道：“这马性子野，得罪之处多有包涵。”说着，他还是把包袱放在马背上，询问邹生可愿坐上马，还再三保证，“有我在，你尽管放心，它驮人还是很稳的。”
邹生点头应允，白因刚想把他抱起放到马背，那一旁鬼鬼祟祟观察他们的郑家婆娘便冲上前来拉着白因，差点要把邹生摔下地。白因皱着眉头护住邹生，不满地回头跟她说话：“夫人，有何事？”
郑家媳妇喜形于色地道：“这位公子，我见你周身气度不凡，是何许人士，什么地方竟可以养出这么气派的公子哥儿呀？”
可不是么？西沧教百年经营，早已富可敌国，虽然财富一直分散于轩俟各地分坛，但是独岛总坛积蓄下来的气蕴确实可比中原不少世家大族，身为前教主之子、现任教主爱徒的白因，身份高、资质好、样貌佳，走出来就像是名门正派中的世家公子。虽然他现在没有用真容示人，但选的面具却也是讨人喜欢的脸孔。
“我姓白，西北来的。请问夫人是？”
他的称呼让桑民出身的郑母十分有好感，叽叽喳喳把底细和盘托出：“我是郑家的娘子，你可以叫我郑婶婶，我跟你说啊，我家阿桑哪，可美啦，是潼泽十里难得一见的标致人儿！可惜啊，呜呜——”说着，她一脸喜色晴转阴，出乎意料地哭喊起来，“早些时日闺女出嫁，不想半路被山贼劫走，我的乖儿子也被抓去当苦力了，呜——天杀的王壬财不肯为她出头，那是她的丈夫诶！竟然这么不中用！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和闺女啊，竟然都没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眼泪倒是真情实意的，但是她变脸的速度仍然让阿通叹为观止，白因暂时不为所动，盖因他瞧见了邹生对郑婶的怨恨目光。
白因观察着邹生的神情，他对郑婶有明显的怨气，却忍而不发，甚至诡异地有些对着长辈时尊重的意味，面上的表情就变得有点难看。
在郑婶的啰里啰嗦中，白因得知她十七岁的女儿郑阿桑选了新野初七作为好日子出嫁，结果喜轿出了村口没几里就被埋伏的山贼拦住了，送亲的儿子郑宝也被一同掳走，她和丈夫向女婿王壬财求助，被对方几番无情拒绝。郑婶一边诉苦，一边用丈母娘看女婿似的眼光去瞅白因，惹得他心里反感。郑婶没有哀求他去救女儿，只是想到王壬财已经不要阿桑了，女儿终归是个赔钱货，就算救回来了身子都不干净，还要承受左邻右里的指指点点，不如把她嫁去远处。于是卖力地哭喊自己有多命苦，阿桑有多么好，却遭此不测，简直是老天爷无眼，想要得到外地人白因的怜惜。
她一味以为有州府的依仗就可以把山贼一锅端，却没有想到把人救回来了还要问一下其他的男人肯不肯娶一双被莽匪玩烂的“破鞋”，带回家又会不会苛待阿桑？
他想着先把邹生的脚上处理好再细想救人的计谋，便干脆直接说：“这样啊，听了阿桑姑娘的遭遇我也很难过。郑婶，你不要太伤神，州府的官兵很快会赶到，到时你儿女平安回来就好。白某有事，再见。”郑婶刚才折了腰，还没回家擦铁打药油，腿脚更没有他快。更没想到他居然把阿通扔上马背，大力一拍它的屁股，马立刻跑了起来，自己则施展轻功，令郑婶呆愣的是，马居然还跟着主人的路线调整方向，唯有看着对方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三) 桑家有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