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徒》北渊凉

22、莫里三

　　残垣断壁，还有不少枝叶还翠绿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张牙舞爪的树根连带着干涸的泥土暴露在日光之下，坑洼里堆着类似砖瓦的物体。
　　有些看起来较完整的屋子，从左边平移到了另一边的尽头，支撑的柱子和墙壁看起来摇摇欲坠。
　　微风掠过，吹起细细的沙尘和半枯的树叶。

　　宵明略惊讶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说是旧区不如说是被飓风破坏后，人类不得不暂时放弃的地方。
　　看着青少年不掩饰的惊异，弗拉德眯了眯双眼，无悲无喜地说：“因为幼崽被掳，风之龙族的人前两天来了一次，然而毫无收获。”
　　“这样只会加速彼此之间的冲突和仇恨……”一边说着，宵明一边走到一处没了遮瓦的休息处坐下，视线略过黑发少年，落在更为遥远的地方，“上一次的战争也是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呢，呵……还是上当了。”
　　闻言，弗拉德微微蹙眉，跟着走过去道：“我想，我们要谈的不是这个。”

　　放在双腿上的手僵硬了瞬间，宵明垂下眼眉，淡淡地道：“那就继续回答我之前的两个问题。”
　　“你的两个问题根本不存在好么，宵明，”弗拉德深吸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宵明半垂的眼眉，笃定地说，“你是他，这是事实。所以，并不存在找到真正的维明。”
　　青少年卷长而细密的睫毛抖了抖，过度安静的内心让他自己都为之惊愕，缓缓道：“为何这么肯定？弗拉德是因为知道我是他，而养大我？”
　　“不……”弗拉德一拂手，凳子上厚厚的尘埃和草叶子被无形的液体包裹着，安静的坠落在地面，然后才坐下来继续说，“是你第一次会使用魔法的时候，我才知道。”
　　第一次使用魔法？宵明闭了闭眼，讽刺一笑说：“所以那时候，你才会那么高兴对么？弗拉德，因为我是你认定的他，所以才愿意将龙血、龙心给我对么。”

　　“弗拉德，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我是维明。”宵明微抬头，轻轻一笑说。
　　“可你确实是！”听着他一味的否定，弗拉德显得有些烦躁地打断他的话语，手一甩后站了起来，厉声道，“为什么要否定？你是再次复活的维明，也是宵明不是么？两种有什么冲突？”
　　宵明闭上眼，深吸口气后对上那双因为情绪变化而越发浅色的金色竖瞳，硬扛着他不禁意泄漏出来的威压，才一次说：“我不是。”
　　“宵明，你是不是想我剥夺你的名字才不这么倔强！”
　　“噗——”几乎瞬间，宵明压抑不住咽喉涌出的血液，红色的迷雾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伸手挥开弗拉德的手，惨笑道：“哈哈，哈……”
　　泪水，从眼角滚落而不自知。

　　“好了，好了不要再笑了……”弗拉德看得心惊，半强硬的将与他差不多高的青少年禁锢在怀里，略微惊慌地安抚道，“不是就不是，宵明。你说不是就不是……”
　　仿佛将失去般的感觉让弗拉德开始不安，就好像那次一样。再也看不到啊，多可怕，多可怕的事情……明明就在面前，可是彼此间仿佛越来越远，就连他都无法挽回。
　　“弗拉德，你又食言了。”宵明安静地被弗拉德环抱着，微抬眉已经能和他对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要仰起头，要仰望着。
　　闻言，弗拉德无言地张了张嘴，最终保持沉默，只是不肯放松丝毫。

　　“弗拉德你相信灵魂转世的对吧？或许这具躯壳的确是维明的转世……”宵明放松下身子，下巴抵在弗拉德并不宽厚却让他感到温暖和安心的肩膀上，微眯起双眼似乎看着不远处的断壁，几近呢喃地道：“我的灵魂叫做顾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瞧，弗拉德，我抢了你的维明，还这么无理取闹。”
　　“哈，是不是不可理喻？”
　　“即使弗拉德剥夺这个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谁叫我真不是你要等的人。真是抱歉啊，害你和白椿白白做了一次不公平的交易……”
　　脑子开始混混沌沌的，眼前的事物开始界限模糊，颜色扭曲着混合在一起，逐渐形成漩涡的形状。

　　“宵明……”
　　弗拉德看着宵明黑色的圆形瞳孔缩细拉长，周围的瞳仁逐渐转化成灰黑的色泽，从眼角开始满蔓延出黑色的线条，慢慢描绘出黑色的图腾一直延伸着弥漫了他半张左脸、颈项，直至整个左手到指尖。
　　“我从来不后悔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情，以及最幸运的事是……遇见你。”黑发少年用拇指亲昵地轻抚着青少年脸上的图腾，淡金色的光晕散布在两人的周围，结成网状般压制从宵明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暗力量。
　　一圈一圈的交叠着，黑与金无缝隙的交叠着，直至地面时无限往外扩大，最终消失在空气之中。

　　“清醒了？”看着那变成浅褐色的竖瞳，弗拉德不由得弯了弯嘴角，语气里有一丝松了口气的味道。
　　宵明眨了眨眼，看向覆盖在左手上似乎毫无规则的黑色图腾，皱皱眉，他能感觉到这股带着奇异力量的图腾蔓延了半个身体。如果只穿短裤，宵明能肯定自己整个右腿都是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
　　宵明能感觉到这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如果没有弗拉德在一边镇压和控制，他几乎能肯定自己会被迷失，甚至是被力量给控制，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
　　即使是现在他取得了胜利，宵明知道这并不会长久，要么他找到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要不就被力量操控迷失本心。

　　“黑暗同化，宵明，你接触过黑暗禁术？”对于青少年的同化，弗拉德眉头皱得死死的，小孩是他一手凑大的，根本就没机会接触那么深奥且古老的黑暗禁术，除非……是这段失踪时间发生的。
　　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那远久的记忆，弗拉德丝毫不记得有发生什么特别事件，金色的竖瞳微微缩细，清晰地倒映着半面图腾的诡秘青少年，语气微沉地道：“宵明，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是黑暗同化？”
　　“黑暗同化？”陌生的词语让宵明微挑眉，回视着那双沐浴在阳光里，淡得几近透明的金色竖瞳，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半身都是那黑色的图腾，淡褐色的竖瞳，尖细的耳朵，怎么看都不是人类或者龙族的模样，隐约地宵明想起了某种同样悠远的种族。
　　“听起来并不是好事情？”微眯起双眼的青少年肆意地一笑道，“我还以为自己会同化成半龙族？或者直接是龙族呢……”
　　顿了顿，继续说：“居然会是精灵啊……”

　　“我也没想到。”
　　“嗯？”
　　“你体内分别有人类，精灵和龙族的血脉，而心脏却是龙心，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一半机会偏向龙族。”弗拉德也觉得有些奇怪，有些懊恼地皱皱眉，继续回到自己的问题，“你也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宵明放松身体地靠在身后的残缺柱子上，双手环绕在胸前，悠哉地说：“可是我们刚刚并不是在讨论这个。”
　　“更重要的是你现在的身体问题！我们……”弗拉德话还没说话，就看到青少年露出满足地微笑，莫名地截断了自己的话语，转而奇怪地问道：“笑什么？”
　　“你说这是我的身体。”宵明弯着嘴角，淡褐色的竖瞳因为笑意而越发的清澈。
　　“不然？”
　　“嗯……也对。”青少年耸耸肩，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的态度真的很无聊，缓慢地踱步坐回那变得干干净净的凳子上面，回应弗拉德的问题说：“是在去人界前一个银发的男人给的，现在却回想不起来仔细的容貌，大概只能用无与伦比，神袛一样的存在吧。”

　　宵明仔细观察着弗拉德的表情和肢体变化，再次缓慢地说道：“他说，让我别让他善良的孩子难过。弗拉德，你认识他？”
　　黑发的少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半垂的眼睑遮住了前技术呢的竖瞳，投下蝶翅般的灰色影子。他安静而沉寂地站着，时间仿佛都停驻在这里，直至永恒。
　　久到宵明都以为听不到答案时，他才开口道：“费雪•艾维拉多。我的父亲。”
　　对此，宵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只是听着剩下的半句话是不由得一脸震愕，他说，“他早在上一次战争中死亡了。”
　　“死了？可是……”宵明蹙眉，张了张嘴把事情的始末都仔细而简厄地说了一遍。

　　“他确实算得上神之一族，或许是他的神念。”弗拉德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无焦距地落在地面，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是真的，可是已经死亡的父亲确实出现了宵明的面前，甚至是两次。
　　“你说还遇见了我的双生哥哥？”
　　宵明点点头，想了想什么才说道：“当然，首先是要你有双生子。”
　　“……我确实是有一个双生哥哥。”弗拉德有点无奈地摊摊手，伸手抚着少年那微尖的细长耳朵，语气略微怀恋地说：“在我幼年的时候他就消失了，父亲和族人说他去游历了。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或许族里年纪最大的柯娜会知道，可弗拉德也明白柯娜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原来是真的有双生子啊。宵明有些不愉快地微眯起双眼，周围被压制的黑暗力量随着他的负面情绪再次翻涌起来，无形地魔法吞噬了周围仅剩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