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之徒》北渊凉

21、莫里二

　　“弗拉德先生，宵明？！”
　　藏青色短发的青年一脸欣喜而焦急地左右环视，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长成了青少年状态的宵明身上，微蹙眉道：“洛吉亚呢？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宵明，他是和你一起消失的对么？”
　　面对着那双充满希望，却在深处隐藏着绝望的青色竖瞳，宵明只觉得言语太过苍白，沉默地垂下了眼睑。看着这样的宵明，藏青色短发的撒惟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执着地不愿去相信，如果不是天生习惯的冷静态度，他早就抓住宵明的肩膀竭声质问了。
　　“我们上房说话，站太久了会引起怀疑。”弗拉德看眼了已经足以和他平视的青少年，身体微微移动站在他们之间，以颇强硬的态度说。
　　一开始他就布了掩饰的魔法，可是三个人叙旧叙太久了，并不太合适。
　　撒惟抿抿唇，对于即使收起所有气势也心存畏惧的弗拉德微微颔首，之间强大的差异让他对于弗拉德的话几乎是一种言听计从。这是龙族强弱之间的天性，即使撒惟抗拒着、厌恶着，也十分的无能为力。

　　这家旅店在莫里排得上名次的，除了地理环境极佳，装潢设计到服务都是一流的水准。
　　旅店正门是最繁荣的商业街，而后面则是贯通整个莫里的沁科特河，纯净得毫无杂质的碧绿色河水安静的流淌着，将最美的诗歌都倒映在其中。而在沁科特另一边，则是某个大庄园的后花园，一年四季总是绽放着娇艳的花朵，各样的绚丽颜色从来都是来往人流热衷的观赏点之一。
　　弗拉德所住的房间是在二楼靠近沁科特河的屋子，把窗户打开，吹进来的风里能清晰的闻到庄园的甜美花香。

　　刚把门关上，撒惟就再次询问起关于洛吉亚的下落，垂放在身旁的双手攥了攥又放松，而后再紧握成拳，声音沙哑而干涩地道：“洛吉亚在哪里……或者，他，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
　　一直到现在他都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明明那么接近却什么也看不到、摸不到，甚至听不到。撒惟话语间闭上了双目，敛去了眼中的神色却遮不住面上的痛苦。
　　那个呆呆笨笨，总是闯祸的家伙，没有他在身边肯定会吃很多苦吧……撒惟缓缓睁开双眼，青色的竖瞳内一片清明，干净明澈一如窗外的沁科特河，再次道：“告诉我，宵明。请你告诉我好么？洛吉亚不在我身边会不安，会迷失方向的……”
　　弗拉德看向低垂着脑袋的青少年，抬起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发，即将碰到那顺滑的头发时，蓦然想起了之前被打断的对话，最终放下了手，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将空间交给他们两个。

　　宵明直到那黑发少年离开了才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无力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中。看了许久，宵明才曲起双腿，额头抵着膝盖，把脸埋在那狭窄的缝隙里，这样说出来的声音更加的低沉，“撒惟，抱歉……”
　　“抱歉有用么？”藏青色短发的青年平淡地笑了笑，凌空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宵明的对面，继续道：“况且你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我早就警告过他，可以和你交朋友，但是绝不对能走得太近。是他自己不听话造成的一切啊！为什么要你来说抱歉！他那么有本事！让他自己来说啊——”
　　“你让他出来啊！出来啊——”情绪突然高涨的撒惟几近撕心力竭地吼着，急促地呼吸着，双目通红地望着缓缓抬起头的青少年，晶莹的液体从眼眶里无声的滚过脸颊。

　　宵明看着拔剑弩张的撒惟，在他以为他会揍他的时候，青年去突然收起了所有的气势，颓废着垮下了双肩，把脸埋在了掌心。
　　低声呜咽着的青年像个被抛弃的小孩，独自蜷缩在冰冷的街角舔舐自己的伤口，执拗地重复着道：“不管闯了什么祸都好，只要他亲自说几句……即使是一个字都好，我都原谅他，我都愿意……帮他扫除所有的麻烦。宵明，你让洛吉亚亲自告诉我好么……”
　　“只要他说，撒惟，我好像又给你惹麻烦了，别生气……就好，就好了。宵明，我能求求你么……”

　　看着这样的撒惟，宵明情愿他真的揍自己一顿再这么哭泣着，而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无力的脆弱着，苍白的指尖动了动，沉默的从储存空间里取出了那朵最美、最纯净的守护之花。

　　“洛吉亚他说，没有他的撒惟肯定会是最厉害的青之龙；他说，最喜欢撒惟，喜欢一辈子。”

　　白色的守护之花周围弥漫着温润的光芒，被遮住的红色花蕊如同最美的宝石般。宵明看着掌心上安静躺着着白色之花，将手臂伸向撒惟，继续道：“他愿化作守护之花永远守护着你。撒惟，我……很抱歉没有把洛吉亚活生生的带回来……如果，如果没有他，我已经真的死了……”
　　沉默像是古老的大笨钟，缓慢地移动着，只在特地的时间发出声音。
　　“他这么笨……能守护我什么？”嗤笑了声，撒惟放下了掩面的双手，神色淡淡地看着宵明掌心里的白色花朵，声音越发冰冷地说，“只懂得一味的制造麻烦，和给我增加麻烦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被迫接受他的守护？你说对么？宵明。”
　　掌心的守护之花散发着温暖的温度，却暖不了宵明发寒的内心，怔怔地看着对面的青年，看着那双清冷的竖瞳，把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咽喉，不上不下的堵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我要和你决斗，我要知道你有没有资格让洛吉亚付出生命。”撒惟哭泣过、埋怨过、发泄过，也痛苦过，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怎么样也无济于事，消失了的就是消失了，不存在了的还有过去的记忆可以想念，可以回忆。
　　洛吉亚留给他的没有选择，也无法去选择。撒惟很清楚，也很明白，浅浅的呼吸着才让他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只是为什么他感觉不到自己血液的流动和心脏的脉动了呢？
　　“在这次的危机之后再进行，如何？”
　　“好。”

　　撒惟小心谨慎地接过宵明手里的守护之花，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很是无力地问：“洛吉亚还有……其它的愿望么？”
　　其它的愿望么……宵明看着蜷缩在凳子之上的藏青色短发的青年，沉默后摇摇头才说：“之前有，现在我想没有了。他唯一的心愿，大概就是告诉你他的心意吧……”
　　“是么。”撒惟低下头，亲吻着掌心中脆弱的散发着温润白色光芒的花瓣，陷入久久的沉寂。
　　宵明抿抿唇，转身推门出去，将这个空间交给他一个人，毕竟他自己没有任何权利说哀悼或者节哀顺变的话语。

　　推开门，宵明就看到守在门外的黑发少年，垂下的眼睑投下淡淡的灰色光影，遮住了黑色眼睛里所有的感情，凝视着自己的脚尖道：“能暂时把房间借给他用一用么？他需要一点时间。”
　　“我们继续谈谈被打断的事情，宵明。”弗拉德十分不喜欢现在的氛围，他想快速地解决彼此间的问题，想回到之前的模式。
　　宵明扭头看向关闭的房门，似乎能看见那个瞬间衰老了，变得死气沉沉的蜷曲身影，尔后发出了声低低的轻笑。
　　这一笑，吓得弗拉德整个人都抖了抖，难得情绪激动的快步上前抓住青少年修长有力的手臂，语速破快地说：“宵明，我们之间需要好好谈谈！事情并不是你所猜测的那样！”

　　“不是我所猜测的那样？可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对么？”宵明微微挣扎，却毫无能力摆脱那看起来柔弱的双手的梏桎，也就放弃了的任由他抓住。毫无意义地笑了笑后，宵明才正对上那双流转过一丝焦急的金色竖瞳，那是一双他无论看几百遍，几千遍都看不厌的颜色。
　　“如果我不是他，你还会愿意为我做那么多么？”
　　“如果你找到真正的他，你还会只看着我，关注着我？而不是把我弃之如履么？”

　　“可你是他，他也是你，宵明。”

　　“可事实是我不是他，”手臂被抓到生疼，那是几近捏断骨头的力道。宵明却面色不变，眨了眨黑色的眼睛，再次一笑之后环视周围三两个好奇驻足围观的人类，唇色苍白地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说话？用你的话说，就是站太久会惹人怀疑。”
　　弗拉德动了动唇，眼神冷凛地环顾周围，被眼神掠过的人类只感觉冰冷从内心散发至四肢，眼中的惊惧看起来像见鬼，纷纷做鸟四散。
　　顿时，整个回形的走廊空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俩儿。
　　虽然很满意这种效果，弗拉德还是尊重着宵明的选择，将两人转瞬间带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旧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