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花语》晏雨桥

9、鬼谱

　　一直以来，我都未曾过多的问过南生关于绿苒的事，只知道这个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姑娘也在寻找着雪国。直至禅栖问我时我也答不上来，便转头询问正在为我调制药物的南生。
　　“雪狐化人形，雄眉似龙角，坚定有力，雌眉如凤尾，高贵冷艳。”禅栖默念道。
　　“南生，绿苒柳叶平眉，当真是雪国人？”
　　“她是一只雪国的彩狐。”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我师父与他师祖有来往。我师父药仙古羌曾救治过她的师祖，自打那以后我便与她熟知。”
　　“那绿苒是柳族人？”
　　“似乎不是。”
　　我从南生简短的言语里听出他有很多事不愿提起，有些事也许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知道太多了便会不自觉地好奇与联想，反而扭曲了事实，掩盖了事情的真相。
　　对于绿苒柳叶眉却是雪狐而言，她的身世我们都无法获知，每个人来到世间都要寻找自己的归属，至于过程和结果如何都是不同的，能做的唯有跟着自己的心罢了。
　　白日与夜晚一样黑暗里，我一着床头就睡去了，如果夜晚有梦，那么这个梦便与梦里的人有关，而这个梦也是始终睡不醒的梦，梦里的那个人还是踩着花海而来，留下一个背影而去。从来只显了身形，不见相貌，我一直不能推测他是否是成珏。
　　梦中的他动作依旧像从前那般从容，从身后的开满梅花的树上摘了一朵别在了我的发间，他牵起了我的手说：西儿，我带你去雪国，那里有花海，花海里有我还未说完的话。我始终在这样的梦中畅游，它似是在唤回我的某种记忆，可是梦太薄弱了，薄弱到身体的一个转身，梦中的一切便又戛然而止了。
　　次日清晨时，被一声轻扣的门声吵醒了，小满拖着疲惫的身子移到门口时，只觉得一阵冷风拂过面，我知道是成珏来找我了。
　　“可是昨夜又梦到我了？”
　　“是，梦中你为何不能显原貌？”
　　“真身未寻到，梦中便无法相见。”
　　“那我如何帮你？”
　　“待找到雪国时，自会归身。”
　　“城珏，能否告诉我，我们雪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怕是罹难了，在雪国我曾许你诺言，而现在我要带你回到雪国。”
　　“嗯，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我未曾记起。”
　　“这不怪你，我会慢慢讲给你听，我要去寻一本曲谱。”
　　“何种曲谱？”
　　“鬼府的《鬼谱》”
　　我问过城钰，他是否喜欢梅花，他没有说话，只是说他曾去过雪国的一片梅林，梅林里有我与他最美好的记忆，临走前，他递给了一朵迷迭香，他告诉我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将迷迭香置于眉间唤他入梦境。在于他的似梦非梦的相会中，我还是无法断定他说的一切是否存在，如果禅栖是奔着那朵与梅花而来，而他从未提起过这朵玉梅花。
　　我拿着迷迭香转过身时，小满和南生不知何时进了屋，而南生一脸的茫然。
　　南生，他叫城珏，是雪国的人，他没有身形，只有幻影。他说我是雪国的公主，他是我在雪国未来的夫婿。
　　流月，他根本不是你在雪国未来的夫婿，他说得话你不能信，他也曾出现在我的梦中，那时的我拿到玄同道人给的符准备去遥城找你，可他在我的梦中给了我一段梦境，那是你留下书信去遥城路途中的你，虚弱无力，找不到路又折返回到了桃源寻我。我匆忙赶到桃源时根本没有你，是绿苒告诉我你在醉花楼，直到后来绿苒来信说你步入遥城的一切都是幻境。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从梦中见到过他。
　　我手中捧着的迷迭香开始不停地喷涌着蓝色的迷迭花，直到我们三人被迷迭花团团围住，我看到背过身的水墨色衣袍浮现在我们眼前，我知道他是城珏，他转过身时，清秀俊俏的面庞带着一丝微笑。
　　流月，你可信他说的话。他一步一步朝我靠近，我看到他水墨色的衣袍边多了一朵梅花，与我梦中的梅花一模一样。我只能低头不语。
　　流月，即使我不是你在雪国未来的夫婿，我也没有害过你，出遥城那天下大雨，虽是有影无形的人，但那天我的身体没有淋到雨，我才发觉我们一直陷在幻境里，我托信给绿苒让他传信给南生。
　　我转过头望向身旁的南生时，他犹豫了好久，才慢慢的说道。
　　流月，绿苒也像你一样失过魂魄，沉睡了几年，我与师父古羌救治时，那几年一直是城珏在梦境中守着她的魂魄。
　　我从未听到过南生提起他的过去，也从未向他问过他曾经的过往。看到他说起绿苒时总是带着一份失落与伤感，不知道我的安慰从何处起，我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有拥有的当下。
　　一朵一朵蓝色的迷迭香开始消散，远处花影里绿苒的身影隐约可现，迷迭香开始大团大团的消失，城珏拂起衣袖准备离去，我听到绿苒清脆的声音。
　　城珏，上次你救南生他们出来还没来得及谢你，不知这次现身所谓何事。
　　碰巧而已。我还有事先走了。
　　遍地的蓝色迷迭香随着他的离去而消失殆尽，在绿苒靠近我身边走向南生时，我看到她手中握着的玉折扇扇面上一朵红色的迷迭香一闪而过。她的眼神里总是透露着不可一世的神情，绿苒从遥城到洛阜地，再遇到子贤时，她似乎不再那么开朗与欢颜。
　　我握喔了自己手中的玉折扇，低头看撑开扇面时，玉折扇扇面仿佛一直停留在城珏归还给我时的那片梅林的画面中，是不是梅林没有变，雪国也一直没有变。
　　幻境消失后，我们都处在我的客房中，只是小满说眼前多了一人，是子贤，他正沉静的坐在桌旁，右手的手指尖拖着一朵被幻化了的迷迭香，迷迭香渐渐向四周散去，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在幻境里，那大片大片的迷迭香迅速消散，而城珏那么匆忙的离开。我不得不惊叹子贤的灵力，他可以轻易去点破一个幻境。
　　子贤的出现，总是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我从未看到过他的脸，想起我与子贤的第一次相遇就在客栈了，从第一次起我就隐约觉得他与我有一种莫名的联系，甚至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有些熟悉，似是梦里的声音，如若是我梦中的人，我想他便会来寻我，就像是梦中那样，踩着一片花海而来，轻轻地拂去我鬓间落满的花瓣，温柔的向我诉说着每一朵花的记忆，每一朵花的心语。可他并没有，我想也许终究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