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花语》晏雨桥

7、洛阜地

　　洛阜地的一路上，看着沿路的风景由清晰渐至模糊，由模糊渐至漆黑，在我失去视力的那一刻我看到在山坡上坐着的绿苒漆黑的长发在风中摇曳，而我随手取下随身带的桃木笛奏起清扬的曲调，听着笛音的南生带着一直有的沉默眺望着远方，小满随着音律哼着曲儿蹲在草地上开心的拔着花花草草，而我的眼前开始忽明忽暗，我知道这不是单纯的身体疲倦，我肯定这是失去的那条魂带走了我的视觉，渐渐的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静止的漆黑一片，我也从葱绿的上坡上滚了下去。
　　“月儿。”南生不可置信的呼声，待他抱起我时，我摇着头说，南生，我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此刻的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是这么的脆弱，原来我已经拥有这么多的爱，这么多的感情，南生、绿苒、小满、一草一木都消失在了眼前，我内心不由得恐慌，南生缓缓抬起他的手，抚摸着我的双眸，思索良久说道，月儿，我可以照顾你的。我靠着他的肩正要说话，却听到绿苒用绿丝捆住了小满，小满啃啃叽叽挣扎着。
　　绿苒用手轻触着我的额头，侧着身便质问南生。
　　“她可是失魂之人，身旁带着一只魅，那会吸食她的其他魂魄的，你可知道？”
　　“知道，我给小满带了定魂花。”
　　“终究还是有害的。”
　　“是我自己硬要留小满的，怨不得南生，我不想让它消失在世间。”
　　小满扑到我的怀里嚎啕大哭，我知道它的内疚与悲痛，我抚着她的头说，小满，那你就做我的另一双眼睛吧，她努力地点着头。
　　蒙着一条丝带的我拉着小满的小手行走各处，同时凭着一只狐的嗅觉大致的分辨着方向，绿苒看到我时总是打趣地说我不像是一个盲人，小满得意的在我身旁蹭蹭，又跑去和绿苒亲昵。虽然失去了光明，可我脑中的关于雪国的记忆却时不时的跳跃着，零乱开始浮现。在夜晚漆黑的梦里，我多次梦到的还是一道修长的白影，只是白影的身形越来越清晰，而我只有在一片花海里才能见到他。
　　一路上，绿苒活泼可爱的性子倒让路途显得简短了些。只是她看着我时，我总觉得有点恍惚。我忘不了与柳树一战时她透着淡淡红色的那双眼睛，可如果注定我们都是要寻找雪国的人，也许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不知流月姑娘为何寻雪国？”绿苒问道。
　　“我是雪国人，去寻家人。那姑娘呢？”
　　“我也是雪国人，只是一直由师父带大，去雪国也是寻家人。这样说我倒于流月姑娘更亲近了呢。”
　　“小苒，月儿，你俩相貌上还真是有些相似，不知雪国女子都长这一个样子？”
　　小苒雨点般的拳头落在南生身上，南生便饶着往我身后躲。
　　“怕是你们凡世的人都一个脑子吧。”
　　小苒捧腹大笑时，小满说南生顿时拉长了脸，又恢复了古板的神情。在绿苒面前，南生总是透露着一股严肃，南生说绿苒就像是他的家人，他们亲如兄妹。
　　洛阜地处人杰地灵，有不少能人异士，在我们初到洛阜地时，便已经有人跟踪我们了，不过在绿苒与南生的保护下，我也能安然逃脱，自此后，为了安全起见，南生总是小心翼翼的将我藏在房中，他与绿苒四处打探一位叫鬼人的人。
　　在客栈房中的这几日，我总是会梦到雪国，白雪皑皑，冰川广布，这也是我这么久以来对雪国最清晰的梦境，一位静坐在案前的妇人，低头轻挑琴弦，虽无声但有情，她面颊上悬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而后，我便走出了房门外，依旧是一片花海里，一到修长的白影，他说，你去哪儿我就在哪儿。
　　城珏曾跟我说起过，他要到洛阜地来寻人，只是我一直未曾遇到他，我正蹙眉思虑着，突然感到一阵微风吹入房内，城珏已然站到了我的窗前。
　　他早知晓我到了洛阜，于是赶过来找我，而令我迟疑的是，失去视力的我却能看到他静静地站在窗前，手里拿着我的玉折扇。他清秀的面庞没有了往日的平和，却透露出一股狡黠，待他走近我时，我便抽出一只手触了触自己的眼睛。
　　“为何我能看见你？”
　　“我是你梦中浮现的花海里的那个人，现在我只能在幻境里现身。”
　　“你知道我的梦境，那么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就是我，我就是你在雪国的未婚夫君，城珏。”
　　“那我是谁？”
　　“你是雪国的公主。雪国有难时，你被抛向凡世，而我救你时也被吸入凡世，只是我醒来时便失了真身。”
　　“既然受了这么大的难，为何之前不告诉我？”
　　“等我回遥城找你时，你已到洛阜了。”
　　城珏扶起我的手，将玉折扇置于我掌中，我缓缓打开折扇时，扇面上却是一片梅林，他笑着说，这里有我们最深沉和幸福的秘密，朵朵梅花娇艳在这片梅林里，每一朵都是他对我的情意。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否是真的，当他轻轻拥我入怀时，我闻到了淡淡的的花香和一股暖心的气息。城珏，我们何时才能真正回到雪国。
　　几日后，绿苒带我们去找洛阜地的鬼人，她说鬼人是人间少有的占卜师，也许我们找的雪国在那里有线索，只是他很难谋面。而鬼府所在的府邸里机关重重，很少有人问津，世人只知其人，不知其能。也许，世间想知道秘密的人太多，而能渡过这些机关找到鬼人的人很少，谁都不愿为了一时欲望丢了一条性命，权衡利弊间，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平安为好，可我们却是不得不为了心中的欲望而冒着生命危险的人。
　　当月我们踏入第一道鬼门，门旁的一排排石像长着口，伸着獠牙，大口大口的吐着烟雾，口越张越大，雾气越来越浓，我们已经被分散开来，绿苒、南生已不知去向。我望着面前陌生的一切，在迷雾中盘旋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说“西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可声音渐至耳旁时，我仿佛感觉到它飘向了另一个方向。而我脚下一滑，不知跌倒了何处，小满说那是一片透着亮光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