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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容身之所 ...

  •   南生救我回来后,一直照看我,他说他以为救不活我了,我说是严重到看起来血淋淋的一团么,他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到,看来还是我的医术很高的。我捂着伤口想要笑时,他斜眼瞄一下有条不紊的说道,小心肠子被笑出来。他总是这样严肃中又带些幽默,不知是认真还是玩笑。
      南生说我需要多走动,被他包成粽子的我时常被带到桃花林中。我曾对他说过我的梦,我梦里的花朵,我梦里的故事。他说那都是梦不是真的,桃花林里的都是真的。
      他说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遇到我正好,每一朵都与我们一起开放。
      “小月,你梦里的花和这里的花一样么?”
      “一样,只是梦里的花会说话。”
      南生告诉我,他师从药王古羌,自小师父便带着他四处游历,师父近几年更是不知所踪,他也只好独自行医谋生,我也是他见过伤的最惨的病人,他扶着摇摇晃晃的我说要是医不好我就砸了他的招牌。
      我一直未曾透露过我的任何信息,只是半年之前的几日,我看着他对我坦诚相待,我便对他说我是一只被道士打伤了的狐妖。他诧异的丢掉了手中的碗筷,慌乱之后一言未发,仍悉心照顾我为我疗伤。只是言语间似乎少了一些温情,也许是因为我是一只狐,救死扶伤只是他的本分,终归人妖殊途。一年之后,我身上的伤在南生的悉心照料下已至痊愈,我便留下书信,来到遥城。
      我走过纵横交错的街道,一路上问过很多人,没有人知道雪国,他们说也许世上就没有雪国吧,我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就连魂魄被抽走时我都没有这种失落。在我感慨万千时,我全然没有关注到身后有人。
      “姑娘这是去哪里?”
      “我找雪国,可曾知道雪国?”
      “看姑娘身形消瘦,想必已几日未进食,不妨到家中一叙,慢慢详谈。”
      “那好。”
      望着眼前和蔼慈祥的老妇人,毫无防备的我被带到了一座院落里,换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袍,她说过几天有人会来接我,告诉我雪国在哪里,我只是漠然的点点头。
      或许从她一天一天的推脱中,我看出她完全是在糊弄我,自然也明白了她在骗我,整座遥城的都几乎不知道雪国在哪里,她又怎会知道,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该怎么走,我只有冷静的看着她在我面前端茶送水,看着她在我面前愚蠢的戏弄。我一点都不怕,我是一只狐,这一点足以让任何人恐惧。
      比如,在几日前的深夜里,我对着尾随我的几个人问他们,我美么。他们说,美,太美了。我伸出的手在他们眼前一晃忽然变成毛茸茸的爪子时,我又问他们,我美么。他们吓得四处逃窜。他们终究是将我们当做异类的,不管我们是否善良,在他们眼里露出本来面目时都是一样恐怖,也许,那个救我的郎中南生也和他们一样,只是没有将恐惧表现在脸上而已。
      世间美的东西很多,可是能美到深入人心,在心间开出一朵洁莲的却很少。人如此,物如此,情谊也如此。
      当我披上新娘的盖头,穿上红色的嫁衣,被抬到花轿时,我默不作声,你有一千种方式囚禁我,我有一万种方式去逃脱,只是看我愿不愿意,或者这样安定下来再打探消息也好。我看到老妇人笑逐颜开,我对她的意义也不过几袋金银,临走前她似乎贴心的对我说,姑娘,你的雪国我真没打探到,看着你初来时弱不禁风的样子真叫人心疼,不过我给你找的这个人家,可是能让你衣食无忧的,你就放心的去吧。
      在一片喜庆里,我被抬出了院门,我的内心没有一点困惑,没有一点迟疑,我顺手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玉扇,可玉扇上的画似乎有了略微的差别,原本是一幅山水画,画中有有座小小的宫殿,可如今却似乎快要不见了,我不确定近日来是否受了魂魄的影响,我的眼睛也开始有点不太清楚。当我收好玉扇时,我才隐约听到轿外的打斗声。
      “不知是何人?”
      “姑娘,我们是官府的人,有人报官说强抢民女,我们这便赶来了。”
      “多谢各位官爷相救。”
      “姑娘客气了,要谢就谢这位公子吧。”
      只见一面容清秀,着水墨色衣袍的男子正仔细打量着我。我本就不需要别人救我,又何况是不相干的人,对于为什么救我我更不会感兴趣。
      “姑娘不打算谢我。”
      “多谢公子搭救。”
      “要如何谢我?”
      “公子说怎么个谢法。”
      “下回碰到姑娘,姑娘便会知晓。”
      “也好。”
      如果这个世间有些我的记忆,那这些记忆便是前一年中桃花林的记忆,我在屋檐下看着日升日落,日升时,南生背着药篓去山中采药,日落时又在院中煎药,知道我是狐妖后很少同我讲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也不过是,今日较昨日感觉如何。而我不愿回答,后来他询过脉便不问了。我到遥城来时,都未曾向他辞行,只是留了一份书信也算作是答谢过了。
      我本不该再留在遥城,这里没有我要找的雪国。可是我也奈何不了上天的安排,我将自己送进了“醉花楼”。记得那时我从花轿下来,不经意间便走到了一处流民所,那里的人都衣衫褴褛,伤的伤、病的病,我呆呆的望着他们,心间涌起的万分善意,可仅有的善意是改变不了他们的处境,况且以我现在的能力连自保都有问题。
      “姐姐,救救我娘吧。我娘她快不行了......”
      我被一位小女孩拽住了衣衫,犹豫之际,只好俯下身看了看他母亲的病况,看症状似是疟疾。
      “去药堂看吧。”
      “姐姐,我....我...没钱。”
      “姑娘要是不嫌弃,就把我女儿带走吧。我怕是不行了,可这孩子还小,能有口饭吃活下来我也就安心了。”
      “姐姐,救救我娘吧。”
      恍惚间想起那个逼我出嫁的妇人说的话,她说像我这个模样去青楼是棵摇钱树,钱财倒是不用愁,可是她不忍心,放我去大户人家做个妾体面些,日后还能照应着她。可眼前的这个情景让我毫不犹豫进了“醉花楼”的门。
      “吆,姑娘这姿色,不知年方几许,芳名为何?”
      我想起那日从山林中出来,看到的正南方天空挂着的明月,心间的某种牵挂不由得透亮了一下,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流月。”
      “流月姑娘可有何才艺?”
      “没有。”
      “那姑娘先休息,过几天再容我为你安排。”
      此后,醉花楼便成了我的落脚所,而之前我救过的小女孩一直跟着我,这么小就没有了娘亲,我至少让她在某些方面得倒幸运和补偿吧,于是我唤她“小满”。小满母亲去世那天,她趴在她母亲身上一直哭泣,她说姐姐我好怕。
      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从我心间飘过,似乎某一刻,我也曾这样怕过,绝望过,可是我如今都记不起来了。我说,小满,此后姐姐便是你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我看到一张无邪的脸上久违的笑脸,那么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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