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花语》晏雨桥

13、迷迭香（上）

　　“月儿”
　　随着南生惊恐的叫声，他也与我们一同坠入了幻境。
　　远处的天边翻滚着蓝色的波浪，紧接着我们脚边开始萌发出蓝色的迷迭香，而我的眼睛也逐渐清晰，蓝色的迷迭香，我突然想到成珏给的曲谱，我们步入了成珏设的幻境。迷迭香飞也似的增长，我们的身体渗透在了迷迭香妖娆的花瓣里，直到被它缠绕包裹。
　　禅栖开始默念着咒语，他左手握着的佛珠里窜出丝丝缕缕的火光，火光开始焚烧迷迭香花海，可是越烧它生长的越快，火光开始与花朵纠缠，蓝黄光辉的交汇中，蓝色的花朵渐渐吞噬了一切，又一层蓝色的波浪席卷而来。
　　‘‘流月，把小满戴着的那朵定魂花给我。’’
　　快要昏迷了的我被南生叫醒，我看到捆绑着的南生艰难的一步步朝我走来，小满蹭到我腿边，我从小满的发髻间扯下了那朵定魂花，透过花枝的缝隙间递给了他。
　　在失去定魂花的那一刻，小满浑身透明，只显出了一串禅栖绕在它手腕的佛珠，兴奋的在花丛间奔来奔去，她随手摘下了一朵，我看到一大波愤怒的迷迭香伸长了脖子快速的朝她追去。
　　而此时的南生艰难的握着定魂花，默念咒语，手拂过花面时，无数的定魂花跌落到地面，束缚着我们的迷迭香开始变得乖巧，慢慢收缩了花朵枝条，而那些疯狂硕大的迷迭香伸展了花枝，缩小缩小，缩到半尺高便停住了。
　　我取下了遮着眼的白丝带的那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我的目光，他一把将我拦进了怀里，紧紧的拥着我，他低声的朝我耳语，西儿，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目光扫到他绣着梅花的腰带时，我无声的哭泣了，是反反复复梦里的那个身影，他是我一直不敢靠近的子贤。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从未想过与他的相认也如梦里一般，在一片幻境的花海里。我知道那些花海在等待，等待我们的相遇。
　　突然，暗红色的迷迭香从脚底开始疯狂的生长，我侧着身从子贤的背后望去，一身绿衣的绿苒踩着迷迭香而来，我分明看到她眼里噙着泪花，身旁的迷迭香开始摇摆着身体，散发出阵阵花香，浓郁而又妖艳。
　　子贤，你可听闻解语花，花海里是不是有未说完的解花语。
　　西儿，世间每一朵花都有它的心语，我都可以诉说给你听。
　　他衣袖抚过时，遍野的迷迭香开始悄悄地消退，直到露出一朵长有浓绿色叶子的迷迭香浮出地面。他说，西儿这是幻境里迷迭香的本原。他俯下身默念咒语，迷迭香的花朵慢慢脱离枝叶，一朵蓝色的迷迭香漂浮到了他手心里。
　　西儿，你看这就是未解开的解语花。
　　我捧它在手里的时候，花瓣开始一片一片伸展，漫天的迷迭香花瓣将我们卷入了这朵花的记忆里。
　　那是一座古青色的房屋，坐落在青绿色的山林里，屋前有一对幼小的孩童，男童躺在大大的蓝色迷迭香花蕊里，与红色迷迭香花蕊里的女童说笑着。
　　“哥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师父那样开出迷迭香的花海。”
　　“等我们长大的时候。”
　　“你看这朵小小的迷迭香等她长大时也会变成花海吗？”
　　“对啊，等我们长大后我会送你一朵最漂亮的迷迭香。”
　　“哥哥，你真好。”
　　花的记忆不比人的记忆繁琐冗长，总是零碎的，却也是最深刻的。花的记忆里怀揣着一朵花最深沉的秘密。
　　画面中还是那座古青色的房屋，大概这朵迷迭香就种在屋前某个角落。两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孩子跟在一身黑衣的身后，也许是黑衣人法力太高，迷迭香记不住他的面孔，黑衣人显出一张模糊的脸。他们径直走到一株小花旁。
　　“你们俩谁先施法？”
　　是城珏先开始的，他认真而又专注，扣着双手默念咒语，双手从头顶滑落到身体两侧时，面前的山坡上开满了小小的迷迭香，他的脸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粒，显然他耗尽了浑身灵力，可他看到迷迭香布的幻境时，他开心的笑了，直到后来他告诉妹妹，那个小小的幻境里印满了他爱着的人的笑脸。
　　紧接着就是红衣女孩，她随意的望着幻境笑了笑，她知道只有她输了这场比试才能让哥哥得到真正的身形，才能让哥哥勇敢的去找那个喜欢的人。她闭着眼，默念咒语，双手绕过头顶时，所有的幻境又融成了一朵花，可她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她对抱着她的城珏极其虚弱的说道，哥哥，师父说迷迭香开有两朵花，而能成形的真身只有一个，我知道你去过玉幽山，我希望你能拥有真身去找她。哥哥，请你勇敢的去找她。
　　城珏抱着她一言不发，他黑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他从来没有想到他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妹妹却拱手相让于他，在内疚与惭愧中他低声的应着她的话，
　　黑衣人带走红衣女子时，山坡上落了一地的迷迭香花瓣，仿佛迷迭香在于他一同哭泣。
　　花与人一样，能留在记忆里的都是触动过心灵的，而那些最深刻的触动莫过于当时的最幸福和最悲痛，纵然回过头，物是人非，但触动仍在。
　　回忆又渐渐进入到另一幅画面，淅淅沥沥的雨点落满了地面，古青色的屋门前躺着浑身是伤的城珏，他的手紧拽着身旁人的黑色衣袍，他想出声可嘴里的鲜血在不断地涌出，身着黑袍的人甩开被他拽紧的衣袖在雨中渐渐的消失。
　　房屋的门缝里探出一张稚嫩的脸，红色的身影在雨中快速奔向受伤的城珏身旁。
　　“哥，你怎么能这么傻，去偷窥师父的梦境。”
　　“从小到大练了这么久，师父的梦境……”
　　“哥醒醒吧，上一次师父的严惩还不够么？”
　　“妹妹，我对不住…你………”
　　还没说完话的城珏晕了过去，冰冷的雨水洗刷着他的固执和倔强，红衣女子伏在他的身旁，泪水随着雨水一滴一滴打落到她的身上，而城珏的身体从头到脚在雨水的冲刷里慢慢溶解，我听到红衣女子惊恐的嚎叫，她开始拼命抓住城珏的头、胳膊、脚，可是城珏还是混着雨水消失了。红衣女子向天空中哭诉着。
　　“师父求你放过城珏吧。”
　　“散了他的身形，让他好自为之吧。”
　　“师父….师父……”

　　我手中握着的解语花开始渐渐枯萎，我知道它所剩的记忆已经不多了。我们正要进入下一场记忆时，空白一片的幻境里出现了城珏的身影，正当我们以为还有画面要呈现时，城珏毫无防备的从我手中夺走了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