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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意外 ...

  •   “老大,”赵十三一看到柳生醉,立刻从风舞的门前离开,凑到了他的身边,神秘而又不安地悄声报告,“老大,妖女又在唱歌?!”而且唱得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甜腻曲子,他觉得今天的太阳好像是从西方升起的一样,令人不敢置信。
      “嗯!”柳生醉平静地答应着,“这样看来她的伤问题不大……”
      “怎么会?难道妖女受伤了?”赵十三不信,昨天还好好的,“难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发生了些事情,有人要杀她。”柳生醉缓缓的说道。
      “不稀奇!”赵十三心中惊讶,嘴上却刻薄的说,“以她那种恶劣的脾气,得罪的人肯定少不了。真是的,怎么没让她伤得更重一些,最好不能说话。”
      柳生醉转头看着赵十三,目光中有了笑意,这样看来风舞和十三弟真是有些相似,一样嘴上刻薄,心地却是不错。
      他的笑容一顿,十三的话不错,在枕霞庄她确实得罪了不少人,而且她身上还有令人垂涎的东西,为什么离开枕霞庄之后,直到现在才有人出现夺取?为什么他们能平静、没有半点阻挠地走到这里?这不正常!
      “老大,行凶的人抓到了没有?”赵十三却为着有热闹而兴奋不已,这些天没有动手,他拳头都开始发痒了。
      “抓到了。”柳生醉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吗?抓的人在哪里?”赵十三看起来有些疑惑,“昨天晚上是不是动手了,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抓到的人在哪里?”
      “人是抓到了……”
      柳生醉看着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苦笑,“人抓到了又跑了,你也知道我的运气真是一直不怎么好。”
      “啊?!”赵十三的脸上出现了失望,“怎么会跑了?”
      “也许是有同伙吧……”柳生醉想起了风舞的回答,脸上的笑容下有着一丝担忧,“这下子我们好像又有麻烦了。”
      “有什么关系!”听了这些话,赵十□□倒高兴起来,“这样的人生才有趣,对不对,老大?”
      “……”看着忽然间变得干劲十足的赵十三,柳生醉觉得好像全身更加无力了,他甩下一句,“随你怎么说,我要出去走走。”便离开了。
      “真是的!”赵十三不满地咕哝,“怎么到现在还是这样。”
      ******************
      充满麻烦的人生才有趣?柳生醉不敢苟同的咀嚼着这句话,而昨天夜里他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得益于他那异常灵敏的耳朵,不过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么他宁愿自己中了迷香。也许自己的不出现,风舞也能将那个黑衣人抓获,甚至比自己干得更好。他难以掩饰内心地懊恼:想到昨晚一回到房间,看到赵十三无忧无虑好梦正酣,真是让他忍不住又是嫉妒,又是羡慕……
      **********************
      风舞一身湖水绿的衣衫,满是清纯模样从房中出来,已届正午时分,客店里坐满了人,当真是客似云来。
      赵十三已经坐在桌边,整个店面里都充满了他那生机盎然的嗓音,“伙计,来二斤牛肉,一坛子好酒,店里拿手的好菜端上两盘。”
      风舞的心情也随着这爽朗的声音而更加愉快,可是她目光流转之间,愉快的心情竟然消失无踪。
      赵十三右手边一张桌子上坐着个一声不吭,慢慢腾腾地吃着东西的人,看着他吃东西,谁都会以为这里的饭菜难以下咽,而他最为奇特的是那张脸,一张瘦脸极长,可是五官却挤在一起,让人看了说不出得诡异恐怖;
      长脸的左手边是一个面貌非常普通的人,普通到他站在你的面前让你仔细看,你也说不出他的特殊,如果非要找的话,就是偶尔眼中乍现的精光;
      ……
      而这几个人一见到风舞出现,就立刻转过了视线,风舞嘴角扯出一个笑容,他们互不说话,连看也不看一眼,却偏偏挤在一张桌子上,让人想忽略他们的目的也难!
      风舞径直走到赵十三的旁边,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小二刚刚送来的东西,掩嘴而笑,“你吃这些也不怕坏了肚子。真是比猪还像猪。”
      “咱自然比不过你。”赵十三本来大好的心情突然消失,他发现这个风舞又变了容貌,而这些他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只是冷冷地说道:“你看不顺眼就请自便,我可不想对着你食不下咽!”
      风舞嘴角一勾,立刻坐了下来,“你要不说这话,我也许还走了,你要是这样说,我倒要坐下来看看你如何食不下咽?”
      赵十三无奈地看着风舞用筷子东翻西拨,心中安慰自己,算了,她是受伤的人,今天不和她计较。
      可是风舞却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故意挑战他的极限。只见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肉, “这是什么?牛肉?你们也太狠毒了吧,牛生前在田间劳作,死后尸体还要被拿来吃,牛呀!你好命苦!”她说的声音极大,且有着穿透一切得尖锐,让整个乱哄哄的客店顿时安静下来,“你杀过人没有?这就好像一个人尽心尽力为主人效忠,结果主人一不高兴就将那人杀了,还将尸体煮来吃,你会是什么感觉?可怜的牛呀!”
      她这句话一出口,赵十三右手边桌子旁的人都是脸色一变!
      刚才赵十三说吃不下去,那也只是说说,可是现在听风舞这样一说,却真吃不下去了。而客店里的其他人也都惊呆了……
      店家却是坚持不住,知道如果这位客人再尸体、尸体地说,那他生意也不要做了,“客官,求您别说了,我这可是小本经营,经不起您这样开玩笑。”
      “店家。”风舞声音中有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为什么你认为我在开玩笑?”
      店家在风舞地诘问中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求救般地看向赵十三,知道这位是和她一起来的。而赵十三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风舞站起身来,瞪着眼睛说道,“你要我离开,自己和我说就好了,看他干什么?难道你以为他能管我么?哼!”还好饭菜里没有被加料。
      “不敢,不敢。”店老板点头哈腰地赔罪。
      “不敢?”风舞将目光转向那老板,“你是说他不敢管我,还是说不敢要我离开,我有那么可怕吗?”
      “这……”老板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偷偷瞟着赵十三,这位爷看起来也不好惹,一句话说错,也许这家店就别想要了。
      就在老板左右为难的时候,柳生醉信步走进了店里。
      风舞第一个发现柳生醉,紧绷的脸立刻布满了笑容,“你回来了。”
      赵十三转头,立刻一脸吃惊,“老大,你提着篮花干什么?”
      “笨啊!”风舞大笑,“自然是改行啦。不做铁拐李,想变成蓝采和。”
      柳生醉心中微微叹息:这个女子!他走到风舞的身边,然后将花递给她,却换来了赵十三更加地惊讶,“老大,你干什么?”
      “就像你看到的。”
      老大疯了吗?
      风舞接过篮子,低头拨弄着那娇嫩的花朵,掩饰着唇角淡淡的笑意,不经意间,她想起了苏州城里关于送花的话,脸上微醺,那时她可以毫无顾忌,甚至在众多武林人物面前,也毫不在乎的将喜欢说出口,而现在她却开始庆幸起自己带了个面具。
      “你傻了?”赵十三看到风舞似乎痴痴地看着那蓝花。
      风舞却好像是被窥到了心思一般,恼怒起来,她转头说道,“赵十三,回去收拾东西,走啦!你再乱说话,小心毒死你?”说着这句话的风舞并没有看到那店老板一副如释重负与赵十三惊讶的样子,快步走开……
      等到她消失,赵十三才讷讷的说出口,“我说什么了我?”
      ******************************
      春风日暖,马蹄声急,马脖子上的鸾铃发出清脆而又悦耳的声音,可这却敲不进赵十三沉甸甸的心,虽然一路上自己想尽办法想弄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可那个风舞就是打定了主意跟着他们,再走一段就要出了苏州府地界,不久就可以回到了总舵,到时候不知道这妖女又会耍什么花样?
      “老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弄这么个妖女回去,难道真得不怕她对我们十方堂图谋不轨么?”
      “不会。”柳生醉看着前面的风舞,笑着悄声说,“她应该是一个面恶心善的女子。”
      “老大,你凭什么这么说?”赵十三好奇,这个女子从出现到现在一直是恶行恶状,从没有做过什么值得人称赞的事情。
      “凭什么这么说?”柳生醉的目光温和起来,似乎陷入了回忆,“你记不记得她所要求的第二场比武?”
      “怎么不记得!”赵十三觉得那一幕清晰得就像是刚刚发生。
      “老大,那个丫头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能发下那种誓愿?”赵十三更加好奇,他回忆起来的只是那个女子嚣张跋扈、还有逼人成亲的无耻勾当,哪里有什么让人心生好感的事情?
      柳生醉看着前面悠然自在的风舞,缓慢而又充满郑重地说,“那一天比武,我一时好胜,将樊如星的剑弹了出去,那时我用的劲力极大,剑急飞出去之后,我就知道不好,因为它的去向是对准一个爬到演武台边的小孩儿,我本想追去,可是樊如星却用了这个机会突施暗算,而其他人又都盯着台上,当时我以为那个小孩必死无疑,可是她……”柳生醉目光开始变得柔和,“可是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身体护主救了小孩子,接住了剑。前后也就一瞬间,这绝对不是思考之后才有的行动,可以说应该是本能,从这里我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也许她有种种的理由,才会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啊,风舞绝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她缺少冷酷,也许很奇怪,风舞一直表现的很强势,她让桑柔恐惧,让颜开害怕,即使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丝毫的软弱,可惜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不可能!赵十三也看了看风舞,只见她正回过头来,向着他们做了一个鬼脸!
      此时风舞的心中也并没有像她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她那双机灵的眼中散发着机警的光芒,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她天生灵敏的直觉告诉她要有麻烦了!
      果然,麻烦来了!风舞冷冷得想着,发现一个浑身沾血的人疾驰而来……
      *********
      “那不是樊如星么?”赵十三也发现了情况,同时认出了沾血的人。
      “啊?”柳生醉一呆,那个狼狈的人怎么会是集天地华贵于一身的樊如星?
      “他身后的人也在客栈里见过。”风舞认出了追在樊如星后面的几个家伙中,有客栈里坐在赵十三旁边的人,当时她还以为是要对自己不利,不过他们怎么会在这里狙击樊如星?
      柳生醉看到风舞也承认了那是樊如星,便不再想着反驳,风舞识人的能力还是非常让人信服的。
      看到樊如星忽然翻身倒地,赵十三首先冲了上去,截住了追击的人,风舞没有动,她勒马避在一旁,看着局势的发展。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五官挤在一起的长脸冷声说,“不要多管闲事。”
      “没我们的事?”赵十三一挺阔剑,迎了上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道义。怎么没有我的事情?你们是一个一个上来,还是一起。小爷我都奉陪。”
      “找死!” 长脸手中峨嵋刺一分,猱身而上。
      “你要有那本事!”赵十三眼睛中闪烁着兴奋,阔剑抡开接招相迎……
      柳生醉任凭赵十三兴高采烈地大打出手,和他一起出来,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一路上他只是和风舞斗嘴,到少了他许多麻烦。
      将地上的樊如星扶了起来,柳生醉简单看了一下,发现他身上竟然有十余处伤口,伤口处鲜血淋漓,看起来不轻,他微微蹙着眉,转身问风舞,“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金疮药?”
      “啊?”风舞有些呆愣,她本以为柳生醉不会出面,毕竟这个樊如星曾经用卑鄙的手段暗害于他,可是柳生醉却摇了摇头赶上前,现在还和他讨伤药,“你确定你要金疮药,而不是毒药。”
      “我要毒药做什么?”
      风舞凑到他的身边,悄声但理直气壮地说道,“自然报那日暗算之仇,告诉你,我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毒药,要不要试试看?”
      “不用!”柳生醉轻轻地拒绝,语气中有着漫不经心,似乎风舞只是对他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风舞笑睨着柳生醉,“大侠不该只说这两个字吧?”
      “我不是大侠!”柳生醉边止血,边低声的咕哝,他记得昨天自己说过。
      风舞笑着递过去一个瓷瓶,“喏,你说的金疮药。我就怕这个人不敢用吧……”
      “怎么会?”柳生醉笑着接过来,想也不想打开瓶子,就要往伤口上抹。
      “不!”樊如星看着风舞不怀好意的笑容,即使身受重伤,气息紊乱,他也要拒绝,而且他并没有漏听刚才风舞的话。
      柳生醉望着那双吃力推拒的手,目光中有着一丝无奈,“刚刚她是在说笑的。”
      “不!”樊如星依然拒绝,“你……先不要……管我……”他似乎费了好大力气,才断续地说出这些话,“快回……回枕霞庄。”
      “怎么了?”柳生醉的脸上出现紧张,樊如星在此刻还在挂念那里,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不成?
      “啊!小心!”风舞突然大叫着,右手挥动,金陵索又从袖子中激射而出,接着“叮叮叮”金属相交,脆响不绝。
      “真是不要脸,居然用暗器。”风舞边收回金陵软索,边说,同时用眼睛瞟向樊如星,让人不会怀疑他这些话是对谁说。
      樊如星的脸上出现了一阵难堪,愤怒夹杂着恶毒出现在眼睛中,可是风舞并没有看到,她的视线停留在突然扑入战团的柳生醉身上。
      柳生醉加入战团,风舞以为那可以将事情很快了结,可是战局中,柳生醉他们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处处为那些人制约,几个回合下来,虽不至于落败,但也无法取胜。
      赵十三得呼喝之声也越来越急,招数越来越猛烈,离得远的风舞也感觉到了罡风凌厉。
      柳生醉却依旧如闲庭信步一样,悠闲地和人过招,丝毫不受赵十三劲力影响。突然他飞身而起,丢下对手,向赵十三急掠而去,在刹那之间为他挡住了一支暗器。
      风舞拍手叫好,大叫,“好功夫!”却不想斜刺里一把淬了毒的金针正悄然、迅疾地向她而来……
      “小心!”刚刚松口气的赵十三一声呼喝。
      柳生醉抬眼间也看见金光一闪,心下一惊,想要上前,可是刚刚和他对阵那人兵器斜刺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柳生醉不及细想,右手抓住时机,捏住剑锋,左手同时将那人的腰带抓住,稍微一用力,便将他的身子提了起来,向风舞挣过去,而他背上也因此挨了一击……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一瞬间发生,风舞只听耳边一声惨叫,接着是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当她看见自己身边躺着一个面目黧黑的死人时,心中顿感害怕。
      而四下里除了面前打斗的这些人,入目所极,但见树木葱茏,并没有他人,那么刚才的暗器从何而来?
      想到刚刚赵十三出声示警,柳生醉出手相救,风舞心中感念,口中却念叨,“我最讨厌受人恩情了。”
      其他人一见同伙死一个,同时见识到柳生醉武功高绝,不敢滞留,立刻纷纷退去……
      当那群杀手消失的时候,柳生醉才注意到呆呆站着的风舞,“你没事吧?”
      “啊?”风舞先是迷惑,当她发现柳生醉在问自己时,勉强地笑了笑,“我还好。”她的目光中隐隐出现了担忧,这只大笨鸟,刚刚挨了一掌,不知要不要紧。
      赵十三走了过来,皱着眉头向柳生醉说道,“老大!那群人走干净了,看他们退的时候有章有法,不像是一般的杀手!”
      “他们应该是无形堂的人!”风舞像是要掩饰自己刚刚的脆弱,赶紧说道。边说边从百宝囊中拿出鹿皮手套戴上,然后拨弄地上的尸体,寻找那暗器……
      等到将那毒针拿在了手中细看时,忽然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冲得风舞地头脑一阵昏昏然然,风舞心中赞叹一声,找东西将它包了起来,放到自己的百宝囊中,“没想到樊如星居然会招惹到那些杀手!”
      “是啊!”柳生醉说道,俯身看向一旁已经昏迷的人,“不知道太平侯得罪了什么人?”
      “说起太平侯!”风舞低下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樊如星,忽然说道,“如今樊如星要是死在这里,你说我们会不会有麻烦?”
      “怕什么?”赵十三道,“这个小子居然暗算人,死有余辜!再说人又不是我们杀的,太平侯干嘛找我们麻烦!”自从知道樊如星在枕霞庄比武,用了不光明的手段,赵十三对他的印象已经大打折扣。
      “不用担心。”柳生醉一边检视,一边说道,“樊公子受伤虽然重,却没有性命之忧。”
      听着这句话,风舞却觉得好像是那里不对。
      春日的午后,阳光明媚动人。在一阵阵杨柳风的吹拂下,枝头早已经泛起鲜嫩的绿意。而风舞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你醒了?”柳生醉平静的声音拉回了风舞的注意力,她发现樊如星此时已经张开了眼睛。不过他的眼神却有些涣散迷离,等到他终于认出了柳生醉时,立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脸上也出现了急迫之色,“赶紧回枕霞庄,那里危险!”
      “发生了什么事情?”柳生醉紧张地问。
      “无形堂已经派了大量的杀手过去,说是要剿灭……”
      “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们通知你不成?”风舞不等话落,立刻将话抢了过去,尖刻地说道。
      “……我听到了刚才那几个人的对话。”樊如星虚弱地说。
      柳生醉没有听到这些对话,当他听到无形堂要对付枕霞庄时,就已经悚然动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片断壁残垣,他曾经见过无形堂毁人家门的手段,如今想来更是恨不得飞回那里。
      风舞的手轻轻牵住了他冰凉的手掌,温柔、冷静的声音响起在他耳畔,直送进他的心底,“别担心,无形堂做事情最喜欢装神弄鬼。要对付枕霞庄一定会先送黄金令,然后再等七天,让人受尽恐惧煎熬再动手。所以枕霞庄现在一定没有事情,你一定赶得及回去。”
      柳生醉转头看向了风舞,风舞的目光温柔坚定,似乎能让人从心底里生出信任,奇异的,柳生醉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微笑着答应,“我知道了。”
      他目光中的温柔信任,与被需要的感动让风舞的心酸涩地想要落泪,抓着柳生醉的那只手也好像是抓到了幸福。
      柳生醉心情平静下来之后,立刻有了打算。他起身的同时,也松开了风舞的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特制的信号弹,点燃,耀眼的光芒之后天空出现了绯红色的剑。那是十方堂用于紧急求救得信号,可以一个时辰不灭,看到这个标志的十方堂中人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剑尖所指的地方。
      接着他对着赵十三说,“十三,你留在这里照顾樊公子,十方堂苏州分舵就在附近,我想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接应。”他说这些话时语气柔和,但是却自有一种威严。
      柳生醉嘱咐完赵十三,又转向风舞,风舞却还在为他刚才毫不留情地抽出手而怅然,好像是那种幸福的感觉也被他一并抽走。
      看着失神的风舞,柳生醉有些抱歉,他以为风舞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你不用担心你的安全,虽然和十三一起留在这里,但是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的。”
      “我……”风舞想说自己不是担心这些,可是柳生醉已经转过身去,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柳生醉又向樊如星说了些什么,便跨上马离去,风舞发现自己居然会伤心,这真是好笑!他以至十方堂,不过是师傅计划中的一个棋子,自己在完成任务前找来的保护伞而已。
      可是……风舞皱起了眉头,她觉得自己心中充满了忐忑。即使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安全最重要,可是她还是想要陪伴他而去,而且在知道他根本没有打算带着自己回枕霞庄时,竟然有了被丢下的委屈,酸涩一直由心底泛滥到了眼角,她想自己这真是疯了,而她之所以这样,也许就是这该死的、明晃晃的阳光的错!
      “不知老大是担心师弟多些,还是担心义妹多些?”赵十三对着绝尘而去那一骑人马喃喃自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风舞的耳朵敏感地接收到这些话语,她满是惊诧问着,“为什么你会这样的说?”
      “没什么。”赵十三大大咧咧地笑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以前那位颜夫人还是桑姑娘的时候,对老大一往情深,怎奈老大懒洋洋、漫不经心的样子伤了姑娘的心,她这才投入温柔痴心的颜开怀中,他们成亲时,老大认了桑姑娘做义妹,给了她好大的风光……”说到这里,赵十三忽然变得有些感慨,“其实桑姑娘温柔娴静,又聪明识大体,有她来敦促照顾有些懒散的老大,最好不过,当时堂里许多兄弟都乐见其成,甚至愿意促成此事,可惜……”
      “行了!”一瞬之间,风舞又改变了主意不想再听,“你不用说了。”说完她缩起身子坐在了地上呆呆的出神,眼神阴沉而寂寞……
      赵十三看着风舞,忽然觉得此刻的她清新静雅,宛如一株静默的莲,又像是一个琉璃娃娃般脆弱,透明。这样的风舞让赵十三也不禁一改往日的厌恶,满怀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还好吗?”
      “我?”风舞睁着茫然的眼看着赵十三,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好一会儿才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你说青鸟是什么样子的?”
      “青鸟?”那是什么东西?赵十三惘然。
      ********
      杨柳青青,暗香浮动。
      急促的马蹄声,敲打着柳生醉慌乱的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速度已经失去了一贯的从容。
      可是他却停不下来……
      他在逃跑,他知道,而且以风舞的聪明也知道。
      对风舞,他一直以为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不会受到她的影响,可惜他错了。在风舞的身上,他感觉到了悸动,也许是在双手交握的时刻,也许更早……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害怕了,他的心,他的一切都要他逃跑……
      风舞是一个让人不容易忘记,也不容易忽视的女子,这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他看到过她小女孩般天真无邪的笑容,转眼间却化为任性、傲慢的嘴脸;能滴出水来的温柔目光也能一瞬变得如刀如剑一般凌厉……越接触,他也好奇风舞的真正面貌,是丑陋?是美丽?是坚强?是脆弱?
      她如风般飘忽,云般莫测。
      风无定,云无形,他喜欢风般自由自在,云般无拘无束,可是有着这些特制的女子,则代表麻烦。
      他,柳生醉,不想卷进麻烦。
      所以,他柳生醉又在逃跑!
      他希望自己想错了,但该死的,他的感觉从来没有错过。
      ************
      枕霞庄。
      忠伯缓步地踱着,看着又恢复秩序井然的一切,心中有着宽慰,那个诡异的女人,还有她所带来麻烦终于都离开了,这个家又恢复了平静。
      也许吧?!
      忠伯搔了搔日渐稀少的白发,老人特有的混浊双眼中闪着不确定,虽然那个女人走了,可是她的影响依然存留下来,少夫人越来越心神不宁,甚至要拜佛求神以祈求宁静。这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忠伯迟疑着,难道他真得老了,老眼昏花到看不清这些年轻人的游戏?
      “唉!”为着时间的流逝,忠伯叹息着。
      “忠伯,”一个仆人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粗重地喘息说明他找了好久,“忠伯,柳少侠刚刚来过了。”
      “什么?他们回来干什么?”忠伯立刻想到的是,那个风舞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一定没什么好事情。
      “不是他们,只有柳少侠一个。”
      “啊?”忠伯觉得自己没有听清。
      “只有柳少侠一个,我告诉他少主人与少夫人都去了寒山寺。他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那你还跑什么?”忠伯不解。
      “可是柳少侠留下话来说:让您立刻将宅子里的人都遣散了。”
      “啊?”忠伯觉得自己真得老了,不但眼花,耳朵也不好使……
      “而且……”那个仆人躬身递上一面黄灿灿、沉甸甸的令牌,“在柳少侠走后,有人送来了这个东西!”
      “这是……”忠伯看到这面令牌,脸色陡然变得惨白,这是无形堂的黄金令!
      *************
      桑柔款款地迈进了寒山寺的正殿,手臂上挎着篮子,篮子中装满了献给佛祖的香纸,一阵风吹吹过,那些香纸立刻飞散而出,竟让冷寂宁静的大殿显的纷扰起来……也让桑柔的心更加不安。
      “这风真奇怪呢?”一个轻柔的、怯怯的声音在桑柔的旁边说着,同时一个女孩子也蹲下身来捡着地上的香纸。
      “是啊!”桑柔怔怔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女孩,慢慢地说着,“真是奇怪……”这个女孩子明明是枕霞庄下人的打扮,但是她却从没有见过,而且她的贴身侍女也不见了。
      “夫人,你不捡了吗?”女孩儿看到桑柔怔怔不动,抬起一张过于苍白清秀的脸,疑惑地问着。
      看着小女孩,桑柔有些迷茫,她觉得这双美丽的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惜她混沌的大脑却怎么想不起来。
      “夫人近看看起来更美呢?”女孩儿忽然羞涩地笑着,“紫霞姐姐刚才看到了小时候的伙伴,所以在外面和人说话,她怕夫人有吩咐,所以让我随身伺候着,啊!对了。”直到这时女孩才想起自我介绍似的,“夫人没有看过我吧,我是忠伯刚刚收进府里的,平时都是做粗活,今天是第一次伺候夫人呢。”
      “啊。”桑柔柔和地笑了起来,“是吗。我说怎么看起来很眼熟呢。”
      “呵呵……”小女孩低头笑了起来,笑声中有着空洞,“真高兴夫人也有这样的感觉。”
      桑柔感受到了这一份不自然,她怀疑地看着,“你……”
      “小柔,”桑柔的话没有说出口,就被颜开打断了,“小柔,我们必须赶快回去。”
      “怎么了?”当她转身,看到柳生醉时却猛地怔住了,“大哥?”
      柳生醉点了点头。
      “大哥你怎么来了?”桑柔惊讶,接着她又紧张地看向柳生醉的背后,“她呢?风舞呢?”
      “她和十三在一起。”
      “为什么?”桑柔失声大叫,脸色也跟着变了,“大哥怎么没有将她带在身边?难道她做了什么事情么?!”
      柳生醉皱起了眉,桑柔为什么会如此失态的大叫,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她对风舞颇为忌惮,忌惮的人不来,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她还会如此恼怒?柳生醉不喜欢猜测,他直视着桑柔,她却立刻移开了视线,脸上也出现了失言得尴尬。
      “告诉我为什么这样说?”柳生醉面容平和,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威严,“为什么要一定将她带在身边?而且她会做什么?”
      “呃……”桑柔眸光闪烁。
      “你们以前就认识。”
      桑柔的脸变得黯然,她知道他说得对,刚才自己一看到他,就想到了风舞,一瞬间的恐惧,让她失去了常态。
      看到柳生醉的等待,桑柔叹息着回答,“是的,我们以前认识。如果可以,我不想再看到她,她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她是一个疯子。不!也许应该说她是一个恶魔,一个冷血无情的恶魔!”
      “噢?”柳生醉的目光变得幽深,催促桑柔继续说。
      桑柔却似乎因为回忆而微微地颤抖,眼睛也因为恐惧而闭上,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平静了心绪。
      “我在十年前和她见过。”桑柔看了看柳生醉,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下去,“十年前……”虽然她极力控制,可是声音却不自觉地变得低沉喑哑,“……十年前,在应天府有一桩奇案,如果现在去问的话,相信许多人仍然记忆犹新,那可是一桩千古奇案……而案子的起因是一文钱,由一文钱启衅,前后夺走了十三条性命。”
      柳生醉与颜开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年在书场上听到那件耸人听闻的案子时,他们都在师傅的身边,而在这件案子之前,他们刚刚听完八仙吕祖的故事。
      听了这个故事,师傅沉默了许久,才脸色沉凝地叹息着,“天上神仙容易遇,世间难得舍财人。”
      颜开也记得那说书人最后的警语,“不争闲气不贪财,舍得钱财结的缘,除却钱财烦恼少,无烦无恼即神仙。”
      桑柔悠悠的声音娓娓地诉说,有着一种超越时空的感觉,带着他们回到了当年的应天府,看到两个顽童因为一文钱厮打,他们的母亲不问是非曲直地互相嘶骂。当发现无名死尸时,那几个人或是避而远之,或是借机栽赃,而更有甚者,为了报复和摆脱栽赃,居然又伤人命,使案情发展不可思议地环环相生。
      最后桑柔忽然变得凌厉,她看着柳生醉,“这整个事件中那些居心不良的人欲解旧恨反结新仇,避让的人实际上也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人丛之中谁得好处?”
      柳生醉没有回答,他心中已经知道答案,可惜他不懂风舞能在这案子中起到什么作用,她又为什么这么做?他想起那清澈却有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想起她对陌生小孩舍身相护……太多太多的细节让他不愿相信,一定是有缘故的。他不自觉地为风舞开脱。
      躲开了柳生醉地咄咄逼视,桑柔转向须弥座上的如来神像,佛祖高卧,面容悲悯,有着普度众生的仁慈。
      桑柔看着高高在上的佛祖,双手合十,垂下眼睑,遮住了复杂的眸光,低声喃喃自语。
      天边的铅云低垂,彤云密布,黑色与红色交织,浓墨重彩的勾勒出了鲜艳的沉重。在这片沉重中,桑柔幽幽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当一切结束时,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满是泪水的脸上那一抹笑容,那是一种魔鬼才有的笑……”
      此时,柳生醉忽然发现站在桑柔身边的女孩子,眼神变得如冰山一样寒冷,而冰山下却喷涌如岩浆一样炽烈的怒意。
      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为什么他在这时又看到了寂寞与脆弱?
      “……如果我没有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那么小的一个女童竟然会成为推动那个案子的幕后黑手。那年她才九岁啊,除去恶魔谁还能做到这些?”桑柔的声音忽然变得凌厉且愤怒,“最让人意想不到、也最令人发指的是,因为这件案子牵扯而死亡的十三个人中,最先死去的是她的奶娘。从小陪在她身边,看着她长大的奶娘!”
      那个女孩子的眼随着桑柔地诉说也变得更加黯然,可是她的背却挺得更直,让人感到倔强、骄傲。
      颜开错愕地低语,“难道无形堂将要发出的黄金绝杀令也是和她有关系……”
      “什么?!”桑柔悚然转向颜开,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无形堂?!绝杀令?!”
      “哦。”颜开看到桑柔满是惊诧,怕她心中害怕,便安慰的低语,“不用担心,有师兄在,再加上十方堂的弟兄,我们不会有事情的。无形堂挑上咱们,算他自掘坟墓。”
      桑柔似乎没有听到颜开的言语,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低声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柳生醉不再看那个婢女打扮的女孩子,转向桑柔,丝毫不给她回神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或者你是说身受重伤依然惦记枕霞庄的樊如星说谎,还是认为我在骗人?”
      “我……”桑柔苍白着脸看着柳生醉的冷漠,接着又转向颜开,颜开的脸上也有着疑惑,可是她的思绪也一片混乱,竟然想不出说些什么。焦急忧愤令桑柔猛然间一阵晕眩,黑暗笼罩下来,她听到颜开慌乱急切的呼唤声,不过她并不想清醒,今天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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