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七月廿一 ...

  •   七月廿一
      东宫
      刘涵云注视蜡烛点燃时上升的袅袅青烟,低声向李旦道:“宫里人都说,梁王那盏灯上下了咒,早晚会要了……”微微含混,续道:“性命。”
      李旦皱眉道:“谁同你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刘涵云敛口一笑,宛然当年少女娇态,声音却甚是阴冷:“满城都传遍了,圣人还想瞒。”随手拈起一片胭脂,在唇上轻轻一抿,笑道:“殿下,我好看么?”
      李旦叹道:“涵云,莫胡闹了。”望着窗外,低声道:“三天里死了两个人,脖子上还都插着金莲花瓣。圣人一向敬重狄国老,这次却说五日之内,必得要个结果,这是摆明了疑到国老头上啦。”看向刘涵云,道:“你切莫乱说话,现下宫里宫外乱成一团,来俊臣今日上疏,要亲查此案,不知他又想牵扯上谁。”
      刘涵云走近李旦身边,为他拢了拢鬓边碎发,柔声道:“我理会得,你自己多小心才是。”心下暗道:我才不管他牵扯到谁,我只要你平安无事。

      梁王府
      武三思捏开一名青衣人递过的蜡丸,见其中裹着小小一团物事。武三思大喜,连忙展开,却是薄如蝉翼的一张纸,上面绘着些图形。
      他一瞥之下,登时气往上冲,喝道:“他身上只有这个?”随手将那纸团成一团,摔在一旁一名仆从脸上。他虽在盛怒之下,却也不愿就此与那青衣人撕破脸。
      那人虽在梁王面前,身子仍是站得笔挺,显然是军士出身。他拾起纸团,道:“是。卑职搜遍他全身,便只有这个。”
      武三思一腔怒火,尽数发向那仆从,喝道:“废物!养你们做甚么?还不滚?”
      那仆从如蒙大赦,急忙出屋。那人知他语带双关,冷冷一笑,拱手道:“王爷,卑职也告辞了。”才走出回廊,便听身后一片乱响,不知又是哪件古董就此粉身碎骨。
      魏王府中却甚是安静。
      园中凉亭临水,亭外一架蔷薇盛放,芬芳艳丽,便如一层厚厚的锦绣帘幕。
      武承嗣斜斜倚在亭柱上,道:“大哥果然帮忙,他用上了千牛卫,嘿嘿,好极了。”随手折下枝头花朵,笑道:“他真是气昏了头了,还嫌不够乱么,又把来俊臣支使出来,”把玩片刻,将花瓣一瓣瓣撕了下来,掷到水中。又笑道:“越乱越好。这回可不用我去动狄仁杰,他想要保住李元芳,自己便先得招惹上来俊臣。”
      那白衣人坐在凉亭另一端,一直注视着水中游鱼,这时忽然道:“他支使不动来俊臣。”
      武承嗣神色一变,坐正了身子,道:“是圣人?她开始疑心狄仁杰了?”
      那白衣人冷笑道:“何止狄仁杰?皇嗣、梁王、李元芳,还有王爷您,她哪一个不疑心?”随即叹道:“皇帝心机手段,都是了不起的,便只是疑心太重。不过这却也怪不得她。”说着向武承嗣一笑。
      武承嗣知他言外之意是说皇帝如此小心谨慎,尚且免不了被自己算计。此时大周立国未久,朝野之中不知多少人心怀异志,她若有半分疏失大意,慢说皇位,只怕连性命也难保全。心想倒确是如此。
      他虽一向不敢小觑武皇,但内心深处,总对女皇帝大大不以为然。这时想起武皇处事的气魄手段,不由对这位姑妈暗生敬意。
      那人似乎知他心中所想,道:“王爷要问鼎天下,须得和当今皇帝好好学学。眼下要做的,是尽力讨她欢心。要让她心中偏爱王爷,却不能走了佞臣的路子。看到王爷的才干,却又不至引她疑心。个中分寸,您须得好生把握,不可有丝毫差池。”长长一叹,道:“最好能让她自己传位给您,也免得多动干戈。”
      武承嗣冷笑道:“她会么?她便有心立武姓后嗣,那一干老臣可答应么?我知先生心地仁善,但现下之事,若不能斩草除根,势必后患无穷。”
      那人长叹一声,道:“斩草除根……哪里是这么容易的?”眼光越过湖面,望向远处,却也不再说话了。

      冰室
      权晋诚颈上插着一支金莲花瓣,入肉寸许,生生切开了喉管。
      李元芳蹲在尸体旁边,伸手按住了额角。
      如燕见他神色之间,显是自责甚深,安慰道:“那也怪不得你啊,连叔父都没想到这人这么快便教人灭了口。”
      李元芳苦笑道:“我若早来一步,大人也可少些麻烦。说罢,皇上预备把大人怎样?”
      如燕奇道:“你又怎地知道了?叔父不许人告诉你的,是狄春在我这儿说漏了嘴。皇帝限期五日,令叔父破了此案。”见李元芳神色黯然,忙道:“叔父智计过人,定能找到那凶徒,你也别太挂怀了。” 她虽如此说,却知此案决不简单,不由颇为狄公担忧。
      李元芳见她神情,也知她心中忧虑,叹道:“皇上原先只疑我一人,现下可连大人一起猜忌上了。”
      如燕一时不解,随口问道:“为甚么?”她虽历经蛇灵险恶,但庙堂上波谲云诡,远胜江湖,说到这权谋倾轧之事,她所虑便远不及跟随狄公久历宦海的李元芳。
      李元芳道:“庆奴死在宫中,自是我失职。皇帝不去追究,反令大人彻查此事,那固然是看了大人的面子,只怕也是存心试探。”
      如燕惊道:“她……她疑心叔父……疑心叔父指使你?”她本极聪明,这时经李元芳一提,登时明白。
      李元芳道:“她现下心中多半会这么想。以大人之能,至今交不出凶手,反而又死了一人。换作是你,你信是不信?”
      如燕急道:“那不算!又不是叔父杀了他。”
      李元芳苦笑道:“你看他脖子上插着什么,当日花灯是我收拾,并未假手他人。灯上所有零件配饰,现下应当全在府中。这当儿死人身上插了这东西,你说皇帝会怎么想?”眼望权晋诚尸身,暗自思忖:大人不许人告诉我,可见他心中亦无胜算。此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是皇帝还是大人?
      武皇自权晋诚死后一直未宣见他,但他心知狄公必在皇帝面前全力回护。此案若终不能破,他势必会被疑为凶手,狄公却也免不了包庇之嫌。
      其时武皇用法正严,来俊臣独掌推事院,当年酷吏虽多已身死,但满朝文武,提及“谋逆”二字,仍均不寒而栗。
      他若是孤身一人,自是坦然无惧,但念及狄公与如燕,心下却大是惴惴。
      如燕心中却在盘算另外一事,这时低声道:“若非府里,便是你的千牛卫有古怪。”
      李元芳摇头道:“大人也提过这一点。可府中上上下下,总有几十口人,千牛卫人数更多,自是鱼龙混杂。若说这百十号人都干干净净,怕是傻子也不信。千牛卫职责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要清查,牵连必广。今日去了一个眼线,明日说不定便来两个。我是有意不去惊动他们。”微微一顿,沉吟道:“能从我房中偷了金莲花瓣,赶在我去之前杀了权晋诚……若是千牛卫中果有这等人物,倒是我走眼了。”一抬头间,正对上如燕温柔关切的目光,不由心中一暖,微笑道:“累不累了?”
      如燕轻轻摇头,向他凝视片刻,忽然笑道:“我出去逛逛。”

      狄府之中,狄仁杰面对一摊花灯碎片静静沉思。
      昨日李元芳匆匆赶去行馆,便只见窗洞大开,权晋诚尸横在地,身上犹有余温。
      李元芳大惊之下,随即命随行千牛卫封锁行馆,送信回府。自己跳窗追了出去。
      他见权晋诚死去不久,只道凶手亦未走远,哪知匆匆奔出里许,街上竟是连半个人影也不见。无奈之下,只得先回行馆。
      狄仁杰才到行馆,宫中御旨也便追了来,上官婉儿亲自前来,道是皇上宣召国老商议政事。
      李元芳当时便知不妙,要随同晋见,却叫狄公厉声喝止。
      武皇劈头便问行馆之事。武三思在一旁煽风点火,言语之间,便将矛头指向李元芳。狄仁杰知武皇已有疑己之意,若为李元芳置辩,只会适得其反,当下将此事全揽到自己身上,定了五日之期。
      话虽说出口了,案子却仍毫无头绪。
      权晋诚尸身喉管处利器入肉一寸二分,因此致死。他身上房中却别无它物。
      狄仁杰深知一切事端都因这花灯而起,却不知这灯中到底有甚么玄机。此时手中拿了一片花瓣,将当日武三思献灯点灯时的诸般过程重新回忆一遍,细细推敲其中过节,眼睛忽然一亮。

      李元芳凝视室中两具尸身,终是一声长叹。
      当日他前往行馆之时,有意让千牛卫中嫌疑最大的几人相随,原本是想引蛇出洞,查出他们效命之人,同时将这几人放在身边,也便于监视。哪知才到行馆,便见到了权晋诚尸身。情急之下,只得将其中心机深沉之人分派去狄府、冰室、长宁宫等各处报讯,说是不论在哪一处见到狄公,立即请来,实则意在让他们远离现场。
      留守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月前才入千牛卫,几乎还是个半大孩子。当日在长宁宫门口,便是他带头抢白武三思。李元芳与他匆匆数面,原本颇喜他天真豪爽,但因他任千牛卫时日太浅,终是不敢完全放心。命他看管行馆,固是迫不得已,却也真心盼他清清白白。
      在权晋诚身上一无所得,他便知是那少年做了手脚。可看他神情郁郁,心中便存了一线希望,盼那少年年幼粗心,漏下什么线索。
      这一节他始终未向任何人提及,两日来翻遍行馆与权晋诚的衣衫,这时终于连这一丝希望也不抱了。
      他低头凝视权晋诚伤口,连日忧劳思虑,这时只觉脑中隐隐作痛,索性便坐在地下,闭了眼睛细细思索。
      这次莲花瓣上并未喂毒,只是这么斜斜插在尸体颈上,显是有人以此作为暗器,一袭得手。问遍了行馆中供奉差役,却均道权晋诚进馆以来,便只有梁王来见过他一次。这人脾气古怪,常常足不出户,在馆中一待便是一天,当日却也没见什么人来这附近。
      武三思人品低劣,手段卑鄙,又仗着皇帝的权势,行事素来毫无顾忌。夺宝抢功在前,杀人灭口于后,原像极了他的作风。何况他爱姬因莲花灯而死,杀权晋诚泄愤,于他梁王爷来说,直是天经地义。
      当日在长宁宫前所作所为,那千牛卫少年与武三思一唱一和,均要引得狄公注意权晋诚。却不知那少年是否便是武三思手下。
      可眼下情形,权晋诚若不死,武三思自可将一切事故都推到他头上,杀了权晋诚,反倒是愈描愈黑。

      魏王府
      垂杨临水,风送花香,虽有烈日当头,如此情景,却足以教人忘倦。
      武三思凉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神情却仍甚是烦躁。
      武承嗣微笑旁观,此时见他停杯,吩咐下人道:“再去弄碗冰酪来。”四下里仆役会意,纷纷行礼退下。
      武承嗣笑道:“大哥有心事,说给兄弟听听成不成?”
      武三思眉头紧皱,低声道;“承嗣,我麻烦大了。”
      武承嗣佯作不解,笑道:“大哥说甚么啊?您是当今梁王,皇上的亲侄儿,说句不恭些的话,您在皇上眼中,只怕比皇嗣还尊贵些,又有谁敢找您的麻烦了?”
      武三思咬牙道:“狄仁杰。”
      武承嗣大笑道:“皇上不是命他限期破案么?这老家伙自顾不暇了,大哥担心他做什么。”
      武三思心内暗暗咒骂,却正是有求于他,只得强压怒火,道:“权晋诚死了,他自会疑心到我头上。”
      武承嗣冷笑道:“他凭甚么?就凭那一盏莲花灯么?您好生打点打点皇上身边的女娃娃们,让她们给您说说好话。”
      武三思听到此处,心中一震,暗道:他都知道了么?看武承嗣脸色时,却丝毫未见异样。他这才放下心来,蓦地里想起一事,暗喜道:是了,我怎地这么糊涂?
      他生怕武承嗣是有意引他想到此处,想要再出言试探,却听武承嗣漫不经心地道:“大哥,皇上总不会为一盏灯把你怎样罢?便有小小不悦,不过三两天也便好了,何必放在心上。”语气之中,却大有事不关己的味道。武三思暗暗冷笑,心道:这小子说得轻松,根本便是不想帮忙。
      他兄弟二人一向面和心不和,此时他见武承嗣懒洋洋地漫不在乎,心下反倒放下一块大石。他此时已打定了主意,心情颇好,倒也不大在乎武承嗣是否关心他,哈哈一笑,起身告辞。
      武承嗣躬身相送,待他走得远了,伸了伸腰,淡淡一笑。

      狄府
      狄公见李元芳与如燕联袂而来,微笑道:“回来得正好。”
      如燕先急道:“叔父,现下神都之中,只怕就梁王府有那香死人!”
      她适才借买脂粉之名跑遍了洛阳城中大大小小的香料铺子,可听过“兰花参”之名的店主却是少之又少,偶然有知道的,却也吞吞吐吐不愿多说。好在众人见她俏美可爱,言语之间又是一派天真,均当她是富贵人家未经世事的千金小姐,见她好奇,忍不住便吐露一二。
      据那些人说道,兰花参膏极是珍贵,但因有剧毒,不敢进献于宫中。各店铺也仅以少量兰花参膏掺入配好的香料之中,卖与官僚大贾。因这香膏贵比黄金,用量又半分疏忽不得,旁人多买店中合好的香丸香散,屈指算来,这几月之中买过兰花参膏的,便只有梁王府一家。
      狄仁杰听罢,微笑道:“果然便是梁王。”
      如燕奇道:“您早就知道是他了?”又撒娇道:“做甚么不早告诉我,害我没头没脑的满城乱跑。”
      狄仁杰道:“我原本只是猜测,若没有你这句话,却不能就此坐实此事与梁王有关。这可辛苦你了。”说罢微微冷笑,又道:“如此说来,那莲花灯散落,多半便是庆奴奉梁王之命所为。梁王在她身上下了慢药,是要她去找寻灯中所藏的一件物事。按他下药的分量推算,他原先的如意算盘,定是想庆奴想将此物交给他,之后送他回府,在路上庆奴便会毒发身死。他梁王自然清清白白。嗯,也说不定是想让她就死在宫中,借此为难元芳。”
      他这一番推想,与事实相差不远,只是他不知庆奴来历,把武三思的心地想得太好了些。
      武三思当日料定庆奴乃是武承嗣所派暗探,原本想在庆奴盗物得手后就将她遣去武承嗣房中,就此死去。如此一来,武承嗣身处嫌隙之地,不能自明,李元芳亦会背上护卫不周之罪,正是一箭双雕。
      哪知变生仓促,庆奴竟在正殿中离奇身死,所求之物固未得手,反倒令李元芳发现了花灯有诈。武三思连日不安,便是因此而起。
      如燕听了这一番话,秀眉微颦,道:“您说得自然在理,可是您怎知他要找的事物便在灯中?”见狄仁杰微笑不答,凝神思索片刻,笑道:“我知道啦!那灯做得稀奇古怪,旁人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拆了皇帝喜欢的灯去找东西。除非……除非是那献灯的人,他知道有法子将那灯拼回原状。”
      狄仁杰笑道:“好孩子,说得半分不差。”
      如燕得他夸奖,甚是得意,偷眼看李元芳时,却见他低头出神,于两人对话,竟似全没听在耳中。
      如燕微觉奇怪,但此时疑窦丛生,却也顾不得李元芳听与不听,忙先问狄公道:“那是甚么东西?”
      狄仁杰道:“大约是枚金丸,并不太大。”
      如燕本已想到那便是权晋诚所寻之物,此时大半已不在灯中,这时听狄公说得详细,不由奇道:“咦,您见到过么?”
      狄仁杰道:“那倒没有。不过类似之物,这些天都在府中,你应该见过的。”如燕大是惊讶,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狄仁杰微笑道:“当日在长宁宫,那宫女点灯之前,这花灯本是闭合的,她转动了一支花瓣上的明珠,这灯才打开。”说着从一堆花瓣中捡出嵌了明珠的那一支,递到如燕手中。
      如燕接过花瓣,见那颗珠子晶莹浑圆,笼着一层柔和的光芒,显然极是珍贵。随手拨弄,果见明珠轻轻转动。她一时未解,不知这花瓣与灯中所藏之物又有何关联了。
      狄仁杰道:“这机括做得甚是巧妙,可你想想,为甚么要用明珠来启动机括?那可不光是为了好看。”说罢指了指一旁一个小小托盘,盘中放着六颗鸽蛋大小的金丸,正自滴溜溜打转。当日李元芳命人修理花灯,如燕也在一边,知道这是从那灯上散下来的零件,她当时一心想着那花瓣,对这些七零八碎便没怎么在意。
      这时见狄公单把此物挑了出来,心知他必有用意。伸手拿起两颗在手中把玩,那金丸入手微涩,似乎上了层什么东西,她用指甲轻轻划过,白痕立现,原来是一层白蜡,想来是当日点灯时留下的蜡油。
      如燕随手转动金丸,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叫道:“转盘珠!”
      所谓转盘珠,原是珍珠当中最为贵重的一种,珠身天然成正圆,放在盘中,稍一晃动,便会不停转动。
      诸多转盘珠中,若有一颗极大极圆者,即为“母珠”,余者围其转动,如子依母,有时竟能将母珠从盘中高高抬起。
      如燕一想到转盘珠,立时明了,这机关想来是以多颗珠子带动,转动花瓣上所镶明珠,机关便能开合无声。她见那六颗金丸一般大小,簇在一处,中间留出了一个小小空隙,刚好可再放一丸。道:“那么丢了的那一颗,应当相当于母珠的位置,比这几颗珠子都大都圆。”
      狄仁杰道:“那倒未必。这颗金丸所在位置已经接近灯龛。若是太大太圆,一则累赘,二则机关会连它一起带动,灯龛便会摇晃。我猜想,这里的那一颗金丸多半做得不甚规整,比这几颗也要小得多。”说着自袖中摸出一团铁制物事,笑道:“我把元芳请的巧匠传来,命他们按我所说又做了一件,催得急了,做得不算很像,可大致意思是不错的。”
      如燕看那只是一块黑黢黢生铁,歪七扭八分作几瓣,其中一瓣上嵌着一颗小小铜珠。和那花灯相较,直是云泥之别,哪里只是“不算很像”了?想起当日那五人争执不休之状,掩口一笑,心道:这帮家伙又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狄仁杰却神色郑重,轻轻转动那珠子,只听“格”的一声,那铁块自中间分开,内中赫然便是六大一小,共七枚铜珠。
      如燕看得有趣,拍手赞道:“叔父当真了不起,可比那几个什么名匠强太远了!”随即颦眉道:“武三思杀了权晋诚,便是为了这个么?”
      狄仁杰叹道:“当是为此,权晋诚从殿中拿走此物,之后便足不出户,若凶手另有目的,此物应还在他身上,不会就此不见。”
      李元芳良久无语,这时忽然道:“凶手没能拿到此物。”
      狄仁杰奇道:“什么?”却见李元芳满脸惭色,一撩袍服,跪了下去。
      狄仁杰与如燕均是一惊,对视一眼,狄仁杰先伸手扶道:“元芳,有话起来说。”
      李元芳身子不动,低声道:“是卑职处置不当,丢了证物,累及大人。”将当日千牛卫之事择要说了。
      狄公一笑,想他两日来扎进冰室埋头不出,原是为此,心知他多半已知皇帝限时破案之事,却也不再说,只微笑道:“你这么跪着,我怎么和你说话?”手上加力,将他扶了起来。
      李元芳不敢相抗,只得站起,见狄公仍是容色慈和,心下更是愧疚。
      狄公知他心中所想,此时劝解亦是无用,只有引他分心。当下正色道:“你怎能断定是那千牛卫做了手脚?焉知不是凶手杀人之后,搜去此物?”
      李元芳道:“当日卑职赶到之时,权晋诚衣衫整齐,尸体犹温,想是凶手跑得太急,没来得及搜到此物。卑职再回屋时,权晋诚的尸身已被人搜过,那人匆匆忙忙,弄得权晋诚衣衫乱了。”
      狄仁杰沉思片刻,道:“你看过权晋诚尸身住所,便再没有藏物之处了么?”
      李元芳微一犹豫,抱拳道:“卑职再去查查。”转身辞去。
      狄仁杰向如燕使个眼色,如燕一笑,翩然出门。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