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同人）七宝莲花灯》且问流水

23、八月初三（四）

　　此时天气还有些炎热，冰室中尸身虽不致腐坏，放久了却自有一种阴冷之感。他三人却都顾不得。狄公又查验了一遍，才指着庆奴颈上伤口，道：“只怕破绽便在这里了。”李元芳细看时，却是颈上那一小点黑色的血块。这血块他们当日都曾见过，但受伤之后血液凝结却是常见之事，谁都没有留心。
　　他用白绢沾了少许，凑到鼻端闻了闻，道：“是血。”顺手举到如燕身前。如燕低头略闻了闻，也道：“是血没错，就是味道重了些。”
　　狄仁杰道：“去拿碗水，少一些。”李元芳依言端了小半碗水来，狄公将那小血块用金针挑在了水里。不一时，便见血块慢慢晕开，一点点变得更小，水也渐渐染作了红色。
　　如燕看得无聊，歪着头靠在了桌上。狄仁杰笑道：“再等等。”
　　又过了片刻，那血块已完全化开。碗底却沉了一些极细微的黑渣。若不是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水，定会以为是梁上的微尘落入碗中了。
　　如燕奇道：“这是甚么？是毒么？”狄公将权晋诚身上的半片花瓣插入水中，道：“不是。”便见那黑色在水中晃了几晃，前前后后附上了花瓣。如燕大是惊奇，道：“这是甚么把戏？”见狄公微笑不答，连忙拽了他袖子连连央求：“叔父，叔父！”狄公让她闹得没法，笑道：“这戏法说穿了一文不值。”
　　李元芳若有所悟，从狄公药箱中拿出块磁石，贴近了那水碗，道：“是不是这样？”话音未落，便听“当”的一声，碗中那半片莲花瓣从水中跃起，牢牢地附在了磁石上。
　　如燕拍手笑道：“我知道啦！那莲花钥匙本就是块磁石，这枚莲花瓣却是铁的。那莲花灯燃过之后，中心的蜡丸融化，本就有些不牢固了，这时若是拿着钥匙靠近……磁石引铁，这人自然会被花瓣划伤。那花瓣上涂过硝石，钥匙上却淬了赤叶牡丹。两下相撞，成了剧毒，庆奴颈上受伤，立刻毒发身死。嗯，权晋诚后来偷偷进殿，拿走了……拿走了那……铁花瓣和磁石。”
　　她初时想得明白，语落如珠，又急又快。说到权晋诚拿走甚么的时候，却渐渐慢了。她心中在想，铁花瓣被拿走本是为了毁灭磁石杀人的证据，可为甚么有人用它杀 了权晋诚？这不是将把柄往叔父手上送么？还有庆奴，若被拿走的是杀她的花瓣，那颈间的那片又是怎么回事？权晋诚为什么不一并带走？
　　她一时想不明白，嘟着嘴巴从李元芳手中拿过磁石，往从庆奴身上取来的那花瓣上凑了凑，果然毫无异状。
　　李元芳也想到了，道：“一盏灯中，只有这一枚铁花瓣。”盯着庆奴尸体看了片刻，道：“便是它先杀了庆奴，再杀了权晋诚！”他一指庆奴颈间两道细伤，道： “这才是庆奴身上的第二种毒！教磁石吸起来、权晋诚拿走的，始终只是这一枚。剩下插在庆奴尸体上的，是有人在欲盖弥彰。这人……多半又是权晋诚。”
　　这两道细伤如燕在验尸之日便已发现，当时只道是被花瓣蹭到了，还对狄公提起过。可若说这是庆奴的致命伤，按适才磁石将半片莲花瓣吸起时的情状，力道之大，绝不会只是这么若有若无的两道伤口。
　　她蹙着眉苦思冥想，顺手将磁石上的花瓣取了下来，在空中比划它落地伤人的样子。忽地想到狄公出门前让人预备几块肉来，忙叫道：“狄春呢？他找的肉在哪里？”喊了两声，狄春才苦着一张脸进来，道：“老爷，您到底是要甚么肉啊？猪马牛羊，怎么个吃法，好歹交代一声，小的才好准备。”
　　如燕“哈”的一声，笑出声来，狄公和李元芳也相顾莞尔。狄公忙道：“不是吃的。随便哪个都好。”李元芳也打趣道：“要生肉，别做熟了拿来。”狄春让他三人笑得莫名其妙，摸摸脑袋，自己也“嘿嘿”地笑了。过不多时，果然拿了几方生猪肉进来。
　　如燕一指那肉，向李元芳道：“帮我举着。”李元芳知她是要试一试那花瓣划出来的伤痕到底是何形状。虽觉举着方生肉未免不雅，但急欲知道结果，也只得依言照做。如燕却还在旁指指点点，道：“蹲下些，再矮点。”好容易找好了位置，如燕将半截莲花瓣虚捏在手中，另一手拿了磁石，在肉前一晃。果然便觉得一股大力从自己手中将花瓣夺了去，“铎”地一下，猛地直扎进了肉里。若非她收手极快，只怕就被刺着了。速度之快，远出他三人意料。
　　如燕撇撇嘴，道：“你瞧，这样深。”斜睨李元芳，大是得意。
　　李元芳本觉得自己推断无误，可事实如此，却无法反驳她。狄公微笑道：“元芳，你说那磁石莲花到哪里去了？”
　　李元芳不假思索，道：“权晋诚取走了罢，这也是莲花灯杀人的物证，他既然不留铁花瓣，自然也不会留磁石。”
　　狄公摇头道：“不，这磁石还在殿中。只是我们都没发现而已。”李元芳摇头不解，狄公笑道：“还不明白？你想想那磁石上放了什么？”李元芳老老实实道：“硝石。”猛地醒悟，道：“大人，您带的有硝石么？”边说边去药箱里翻找。狄公道：“有。不过他那磁石不知是上了几层硝，我们却没这工夫，意思一下也就是了。”说着找出硝石递给了他。
　　如燕虽不知他们说的是甚么，却知道李元芳定是要仿那莲花钥匙。果然，李元芳在一小块磁石周围涂满了硝，平放在一块生肉上，问狄公道：“是这样么？”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离远些试。”
　　李元芳一笑，拉着如燕走开了丈许。夹着半截花瓣，对着磁石发了出去。
　　狄公不知武学之理，也倒罢了。如燕却看的清楚，他这轻轻一动，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了一前一后两股力道。前者将花瓣送出这一丈开外，后者却是拿捏好了，先发而后至，直到花瓣飞在磁石附近时才显现出来，刚巧抵消了前力。
　　如此一来，便如有人托着那花瓣，在磁石上空停了一瞬。
　　如燕瞪大了眼睛，只见那花瓣受磁石吸引，落了下去，两下相触的一瞬间，腾地里升起一股白雾，同时一股铁锈味弥漫开来。
　　待得白雾散时，却见那方生肉上的磁石已碎成了小块，莲花瓣却斜落在一旁，肉上只留小小一点擦伤，却和庆奴的伤口一般无二。
　　如燕道：“我知道是花瓣打在磁石上，挡去了好大力道。可是……可是磁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狄公笑道：“那就是硝石之力了。硝石能引火，触上金铁、硫磺等物极易炸开。赤叶牡丹与它相克，反应更烈。只可惜这花瓣上的赤叶牡丹用过一次，药效已失了大半，不然便如当日一般，这花瓣轻轻一磕之力，便将磁石打做微尘！”
　　如燕叹道：“这人好深的心机。他想以此行刺。可……这般情形若是被人看见了，定以为……”吐吐舌头，偷眼望了望狄公，低声续道：“定以为皇帝是见了鬼了。”
　　狄公叹道：“何止如此。这磁石粉末被血一浸，立刻便凝成了小血块。”指指庆奴，道：“鲜血凝结是固有之理，没有那个仵作会特别注意。就算是注意了，血液中本就有铁锈气，这颜色、气味，都是毫无破绽。哼，好好的一盏灯，点到御前忽然见了鬼。如此一来，谁去抵罪？”
　　李元芳心道：梁王既然献灯，不管他是否知情，都脱不了干系。
　　只听一旁如燕果然也说道：“自是梁王，还能有谁？”语调中却大是幸灾乐祸。
　　李元芳自言自语道：“磁石碎成粉末，无从查起。那权晋诚这般移花接木，只能说他早就知情！本来是有意隐瞒，没想到杀他的人却故意张扬此事，又把被他盗走的莲花瓣插回了他身上。”他说到此处，走到权晋诚尸身前，俯下身子细看他伤口，那口子不长，平整如刻画，连血都没渗出很多。但直入喉间寸许，显是出手极快。
　　这花瓣做得小巧，边缘又颇锋利，若作为匕首使用，只怕会先伤了自己的手。当暗器发出倒是可以，但花瓣轻薄，想要以此伤人，这份手劲可当真不弱。
　　他踱到桌边，拿了一片莲花瓣，看准了墙壁一扬手，那花瓣已斜插入墙，一半没入墙壁，余下在外的部分尚自微微颤抖。
　　如燕“咦”了一声，道：“是歪的？”她看得清楚，李元芳是将花瓣平平地射了出去，以他武功，断无失手之理。她细细一看，便明其理，原来这打造这莲花灯时，为了使其能在墙上显示文字，花瓣上留了不少镂空之处。如此一来，重量便不平均。李元芳以发钢镖、钢锥一类重暗器的手势将它发出去，离手之后，重的一侧下沉，自然而然变成了斜的。
　　她略作沉吟，手腕微微一沉，便见长长的一道金光，三枚花瓣在墙上笔直的连成一线，却都只是将将巧在墙上立稳了，若用以伤人，便远没有李元芳出手有效。她奇道：“难道他总在用这般古怪暗器？”
　　原来她出手时手指微错，用力压住了花瓣中较轻的一端，这才能让花瓣平插在墙上。
　　只是这力道轻不得重不得，需计算得分毫不差，以她心思之快，出手尚且难免滞涩。此人若不是常用奇门暗器，手劲断不能控制得如此合适。
　　李元芳道：“不错。想要打成这样，出手之快，间不容发，想是习惯成自然。”
　　如燕扳着手指道：“这东西不重，不会是铁菱角。那……月牙镖，燕子铛，还是亮环锥？”她一连数了三四种，全是两头重量不一的暗器。可到底是甚么，她却也说不准了。李元芳思索半响，也摇了摇头。
　　狄仁杰忽然问道：“若是此人当着你的面再发一次暗器呢？你们认得出他么？”李元芳道：“若是当面，应该可以。”如燕也点头道：“能。可是洛阳这么大，我们又没处找他去。”说着颇觉沮丧。狄仁杰道：“好啦，别心急。我们知道的原本不少。再说……”他抬头一笑，负手身后，道：“不用我们找他，他自会找上我们来。”
　　如燕见他说得肯定，却有些不信，笑道：“叔父，您是长街上卖卦的不成？这天下哪有凶徒找上官府的道理？”狄仁杰大笑道：“就当我是卜了一卦又何妨？”回过身来，招手令她靠近耳边，低声道：“我还就卜，不出三日，定叫你见到此人。”说罢一笑而去。如燕摇头笑道：“越说越神啦。”
　　一旁李元芳却扣住一瓣莲花瓣，低着头不知在想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