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又是一个“两个月营业”期,第一周开张时我发现生意比往日淡了许多,对面那家咖啡馆“店铺转让”的牌子一直在我眼前挂着。于是周末我出去逛了一圈,发觉每隔三五个店面就能见到一家待转让或者干脆贴上了封条的,这让我有点疑惑。
      “你还不知道?!”弗洛林看着我的表情就好像我突然跳起了草裙舞,“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魔头回来了!哈利波特和他在魔法部打了一架!”
      “噢,”我咽下嘴里的冰淇淋,“那可真糟。”
      “前些天我正收摊的时候听见那边有人尖叫了一声,我没注意。结果第二天路过的时候一瞧,劳伦的店已经贴上封条了。劳伦就这么消失了,可头一天早上我还和她说过话呢!”弗洛林一屁股坐进我对面的椅子,黯然地摇着脑袋,“唉!后来老乔伊也出了事,打那以后就有好多人跑去其他地方避风头。不过就算他们不走也没什么生意做了,我这一星期收的钱还没原来三天多。”
      “看来接下来情况变得更糟糕。你有什么打算吗?”我问。
      弗洛林咣当一声把拳头砸在小桌上,差点震倒了我的冰淇淋。
      “我才不管他是要做魔法部长还是什么玩意儿,他们休想把我赶走!我在对角巷住了46年,卖了30年冰淇淋,就算没生意做我也得饿死在这儿!”他瞪着我,像是我与绑架劳伦的人有什么重大关联,“哈利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就能打得他屁滚尿流,这次当然也可以!那小子还在我这儿吃过不少冰淇淋呢,记得吗?”
      这哈利倒是提过,他借地方做作业时弗洛林每半小时就给他送免费冰淇淋。
      “记得。”咆哮结束,我伸袖子擦着脸,“那祝你好运。”
      弗洛林于是从激愤和自豪中生出了点感伤,说“你也是”,然后没有收冰淇淋的钱。
      我离开前弗洛林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哦,还有件事你估计也没听说。那个西里斯布莱克死了,就是在哈利和神秘人打架那天死的,福吉下台之前亲口承认自己抓错了人。咳,那家伙够倒霉的,我是说布莱克。”
      “啊,”我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的确,他真不走运。”
      然后我离开了冰淇淋店,随便拐进一条只要不是翻倒巷的小路,边闲逛消食边数着店面旁边牌子上的号数。数到第86号时空气中开始涌起欢快的嘈杂,我愣了一下,随即注意到好几组人面带笑容交头接耳着超过了我。
      往日在夏天的对角巷这算不得什么,那些终于从课业里解脱出来的孩子逛街总是吵吵闹闹,脚步轻快得要飞起来。但在连主街道都人迹寥寥的情形下,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出现这样的场景未免也过于正常了。
      好奇心驱使着我加快了脚步,门牌数到第93号时眼前出现了一家显眼得让人想忽略都难的热闹店面。我抬起头越过一大堆明黄的碧绿的亮紫的宣传语看向顶上红彤彤的大标牌:韦斯莱魔法把戏商店。
      不知怎的我觉得我知道这家店是谁开的。
      随即长高了不少的乔治或者弗雷德从一个围满了小女巫的架子边嗓门洪亮地打了个招呼,证明了我的猜测。他嚷嚷的其他几句话被吞没在了惊呼与笑声中,我只捕捉到了“进来看看”和“去你那喝可乐”。
      初次见面时那盒巧克力蛙留下的印象有点太深刻,鉴于他们店里应该全都是我对付不了的东西,我没有进去,站在门口读完逃课糖便秘仁刽子手新型号烟火的宣传语。
      再晦暗无星的夜晚也总有人能保持欢笑,我很高兴他们实现了在汉堡渣落一身中慷慨激昂地勾勒的梦想。
      回程中我路过了那个草草搭成的狗窝,那个夏天过后大黑狗再没来过,窝里短短续续地又换过好几任居民,风吹雨打地到现在只剩下点遗迹了。
      第二天中午我收到了一本紫色的小册子,亚瑟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一手摸出一本“魔法部授权出版保护你家和家人不受黑魔法侵害”递给我,然后要了两个馅饼一杯汽水。他很心烦,连走到柜台后边自己接混合汽水也没能让他的眉头展开。
      吃的过程中他从头到尾都在抱怨这些天总有人贩卖假冒伪劣的黑魔法防御产品来给魔法部添乱,还向我展示了袋子里的防御徽章和盔甲护身粉,末了他擦擦嘴小声告诉我魔法部的册子看看就好,没什么用。
      我向他保证没必要时绝不一个人出门,不放陌生人进家门,也不去买街头的那些“护具”。亚瑟心情好了一点儿,又给自己接了杯雪碧加一点可乐和苹果味芬达,他喜欢那颜色。
      事实证明弗洛林到底还是没有饿死在对角巷,第四个周末我去吃冰淇淋时发现他的店也贴上了封条。站在店门口发呆时一个红色长发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告诉我店里有挣扎和搏斗的痕迹,提醒我小心。
      说话间他身边那个美丽窈窕的银发姑娘不耐烦地嘟起了嘴,于是年轻人安抚了她一下,两人挽着手走远了,相互依偎的背影被逆光裁剪出了鲜明的轮廓。

      那之后很长时间我都没什么生意,经常坐在柜台后对着店门口发一整天呆。有那么一两个晚上,关门时那点微弱的天光突然消失无踪,空气冷得刺骨。我把自己关在店里,缩成一团等着寒战结束。
      贴上封条、挂上牌子的店铺越来越多,仅剩的也被魔法部的大幅紫色通告给遮得严严实实。就算加大了打击力度,街上也总能看见三五个拿着各种各样吉祥物的小贩,总有些人会信他们。我亲眼见到一个人戴上变形勋章后就冒出一脸橘色触手倒地不起,小贩跑了,我找到丽痕书店老板让他帮忙联系圣芒戈。
      感叹自己向亚瑟作出的承诺的正确性的同时,我觉得某种程度上变形勋章也挺成功的。别说神秘人,恐怕亲生母亲也认不出那个人来了。
      太阳落山的时间慢慢变早,乔治和弗雷德一直没有来喝可乐,我想他们一定非常忙。
      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对角巷稍微热闹了点,虽然很有限。结束这一天的营业后我搬动了杂物,从车声鼎沸的一侧街道回了家。
      两个月的门可罗雀过后,平常水平的生意让我有种营业额暴涨的错觉。炸鱼拿汉堡时手脚有些生疏,看来人一懒就很难恢复过来了。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的身影从我眼前晃过,油烟、食物和人体的味道在热气中蒸腾,吧唧作响的咀嚼声决称不上优雅,却实实在在地令我安心。
      不得不提的是——我忍不住注意到——来自与店那一头相连的世界的食物似乎一下子多出了一大群支持者。
      白衬衫格子裙的姑娘咬着甘草魔棒与同伴说笑着离去,看着她蹦跳着出门我忍不住轻轻在柜台后掂了掂脚。
      黑色长发的年轻妈妈带来了一个巨大的保温壶,我边装南瓜汁边听她说自己的小儿子是多么迷恋这种饮料,长达两星期的时间里又是怎样为此哭闹不休。
      “你是怎么做出它来的呀?”年轻妈妈问,“我买了很多南瓜,但复制不出这种味道。”
      “哦,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答道,“我从别处进的货。”
      看表情就知道她并不相信,大概认为我是在保守商业机密。好在她也没追问,确定我直到夏季之前都不会再消失之后放心地拎着壶走了。
      戴着细框眼镜的文雅长者每天清晨准时来我这买两块坩埚蛋糕,这是他们夫妻俩最喜欢的早餐。我记着他提着蛋糕离去时脸上的微笑:平和宁静、心满意足。有时我会想象他和妻子坐在一起品尝相同的蛋糕——也许还有数十年共享的回忆——的场景。
      与此同时,全国各地都有桥梁和公路在垮塌断裂,飓风、海啸、泥石流不断,闪电劈焦了大片的农场,斯坦斯特德机场大晴天掉了一辆客机——这些全都毫无缘由。首相和全国的大气学家忙坏了,他们似乎突然间再也摸不到原本勒住这世界的缰绳。
      “这是神明在惩戒无信仰者。”一个中年人神神叨叨地凑到我身边,“你听说过《诸世纪》吗?”
      “没有。”我回答,把苏打水和热狗推到他面前,“您的餐点,请慢用。”
      “你应该看看。1999年7月之后,恐怖大王从天而降……”他从衣领里扯出一个十字架在嘴唇上贴了一下,像是在亲吻自己的小女儿,“等着吧,这只是个开始。到了那一天,这个堕落的世界会被清扫干净,只留下那些……”
      我不知道原本他打算说只留下什么,在他身后等待的女人突然抓起他的苏打水整个扣在了他头上,所以剩下的话被吞了回去。等他惊怒交加地转过身去时那女人已经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冲出店外去了。中年人拔腿就想追。
      我提醒他:“上帝不允许你这么做。”然后递上纸巾重装一杯苏打水并表示这顿我请。
      他站在柜台前喘了好一阵粗气,一把拿走餐盘,扔在一张空桌上时发出很大的声音。
      “哼,反正那些败类自有报应。”
      排在那飞奔出去的女人身后的是一个肥胖的妇人,她飞快地瞟了那中年人一眼,不满之情让她脸上的肉都挤成了一团。
      “可怜的珍,”胖妇人重重叹了口气,“她儿子就在那辆飞机上,什么都没留下。”
      “真不幸。”我点头,“您想要点儿什么?”
      “虽说他是个……嗯,这个,”胖妇人向我比划了一个手势,小指上指,四指弯曲,意思是同性恋。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就好像我刚才问的是有关那女人儿子的事,“可人还算不错,真是可惜。珍的心都碎了,那之后她就再也不去教堂了。两个热狗,多加辣酱,打包带走。”
      “好的,马上来。”
      点餐秩序很快恢复了,这至多不过是忙碌的早餐高峰的一段小插曲,不值得为之停留。该吃饱的还得吃饱,该赶时间的还得赶时间。

      天气变冷又变暖,秋去冬来,冬去春来,春去夏来。
      六月快要结束了,这段时间傲罗很少来我这吃饭,此前我有很长时间没有收到过另一个世界的消息。
      之所以说“此前”,是因为我店里现在就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如假包换的魔法部高级官员兼,好吧,我的哥哥。
      你没听错,我的,哥哥。
      其实我不该那么惊讶,因为他每年有那么一两次也会来我这买点蛋糕汉堡之类,算是个回头周期很长的回头客。只不过他不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既不点餐也不说话,干戳在店里妨碍生意——虽说这个点也不怎么有生意。
      旁边的挂钟指向八点,我起身走过去放下卷帘门又走回柜台,来去两次以他为中心划圆周绕路。
      “你圣诞节又没回去,妈妈很不高兴。”发话的人四下打量着我一目了然的店面。
      我注意到他的左腿在轻微地晃动,看来不停上升的官阶也没能让他改掉一不自在就抖腿的毛病。
      “很遗憾听到这个。”我真心实意地说,“我希望你们快乐,我是认真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足以让人官威尽失,我很遗憾店里没有照相机。
      “要不先说正事吧,鉴于我们都赶时间。”我说。
      他刚张开的嘴停顿了一下,扭曲成一个嘲笑的弧度,很久以前这个表情能轻而易举地击碎我所有的自制。记得有一次我在全家面前把晚饭统统扫到他身上,然后不得不打扫厨房和洗衣服到半夜,因为他第二天返校还得穿它。
      那是一次幼稚到我现在想起来还会脸红的发脾气,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你,赶时间?那些‘神奇’的麻瓜器械不是什么都能给你代劳吗?”
      “你知道,我总是宁愿费劲一点。例如比起迷情剂更情愿选择喝酒壮胆。”
      “容我回顾一下你那可怜的感情经历。”
      “……”刚开口不到5分钟我们就回到了老问题,我意识到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你究竟来做什么?”
      他的脸色恢复成进门时的样子,这代表他是来传话的,而且不是好消息。
      “邓不利多死了。”
      “哦,”我思索了一会,“你们那个学校的校长。然后?”
      “别装傻,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再次抓头发,深吸一口气把话一次性说完。“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正在发生的事了,想不被卷进去就只有趁着他们还没有完全掌控魔法部尽快离开。爸爸联系了在芬兰的老朋友,计划已经定好了,最迟八月之前我们就会动身,全家一起。”他着重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唔,没听说过这事。”我说。
      有那么一刻他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他迅速开始愤怒。
      “别孩子气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挤破头想离开英国吗?!爸爸费尽了力气才争取到4个名额,我们得多费好几道程序就因为你……”他停住了。
      “是个哑炮。”我接上他的话。
      一阵沉默。
      然后我再次截住了他的话头,我知道他会在哪个节点开口,总是。
      没人会对个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的哑炮感兴趣,但当这个哑炮开始拖累她要逃走的家人时就不一定了,留在英国对我和他们来说都安全得多。我向他强调了这点点,告诉他我哪儿也不会去,然后再次强调这不是在赌气。
      作为总结的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不管是谁最后掌了权,他们都是要吃饭的。要是他们真想帮我,比起把我拽到某个某个不用翻译咒就活不下去的遥远国度还不如从我这买点儿吃的。
      他看着我,带着嘲讽,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伤感。“8年了。如果不是赌气,为什么你还是不回去过圣诞节?”
      “……”我想了想,“也许,明年我会。”
      只要他够到现在的位置有三分之一用的是智商,那么他就该明白继续他来的目的有多不明智。当然,我说不过他,10分钟内我就会像儿时一样低着头咬着嘴唇站在他面前说不出话来。事情一直都是这样,他能轻易地让我哑口无言、做到我永远做不到的事。在成长期间我们的无数次交锋中,我唯一能聊以□□的就是他从来都不能改变我的主意。
      最后他买了两个汉堡,付完账后我给他拉开卷帘门。出门时我想起件事,建议他劝父亲把为我争取到的名额给某个麻瓜出身者。他在夜色中似乎有些茫然地左右看看,转个弯消失了,也不知听见没有。
      我看了看钟,知道自己今晚要少睡半小时了——至少。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人,我在其中认出了那个灰白短发的傲罗。现在他的主要工作是管理对角巷靠伦敦的这半边,每几天就对商户进行搜查讯问和收费提。他看上去很疲惫,带着我通常称为“习惯性暴躁”的表情。不管他这阵在忙什么,显然事情不顺利有一段时间了。
      “见过他们吗?”他粗声大气地说,把一张纸举到离我鼻尖一英寸的地方。
      我后退了一下才看清那张照片,棕色短发、高鼻梁和友善的蓝眼睛,这张脸属于一个来这儿吃过很多次快餐,还问过我应该给麻瓜女友送什么礼物的男巫。
      “说话!”
      “自从你们上一次光顾之后我就没见过了。”我回答。
      “那已经是好几个星期之前了!”
      “是的,”我谨慎地说,“但我相信我没记错,这段时间顾客……并不多。”
      响亮的啪的一声,那主要是那张纸过分迅速和突然的移动所致。真正的接触没什么声音,我克制着不去摸刚和他的手背亲密接触了的颧骨,感觉那里正在肿胀起来。而手的主人猛地原地转了半圈,好像挨了一下的人是他。
      “没用!没用的东西!婊子养的!” 他在狭小的店里困兽般转来转去,在那连串的咒骂间隙我几乎能听到他脚步带起的风声。“叛徒!败类!喜欢麻瓜的渣滓!”
      他的下属提心吊胆地看着,其中一个在我终于没忍住伸手抚脸时对我投以同情的眼神。
      最后傲罗头子总算把自己安放在了一张凳子上,接过旁边人战战兢兢拿来的食物边吃边继续骂,对现在那些下属——极为年轻,光是站在他身边就直发抖——满口贬损,没半分曾见他与其他人有过的融洽。
      正如我所说,此前一个多月顾客寥寥,也多半没有闲谈的兴致,因此那些抱怨对我来说信息量不小。
      能打的人有不少被“清理”掉了,傲罗司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新人员的选择一看出身二看倾向,范围狭窄到只能放低实力要求;对麻瓜出身者审查正在酝酿,名单上已经有包括7个新生在内的百来人;上头要求对可疑人员重点监视,骤然加大的工作量导致傲罗们不得不连轴转。
      这样的强度没有相应经验是撑不下来的,于是在一个负责监视的新晋傲罗打盹的时候,那个年轻人逃脱了,并且在大部队赶到之前接走了他父母和麻瓜女友。难怪听上去除了愤怒,傲罗头子似乎对失去这位优秀同僚还很是扼腕。
      综合所有听到的信息,我知道我的“十个月营业”做不下去了:有确凿亲麻瓜倾向的人几乎都被扔进了阿兹卡班,考虑到那所监狱一定很快就会人满为患,我比较倾向于认为在我再次开始为另一个世界服务时他们会像扫除灰尘一样把我这个非巫师直接清理掉。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没有任何生意。
      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长的时间,只不过是我没把店面转过去而冬天又到了而已。
      对角巷的道路上多了很多人和声音,但绝不会给人以热闹起来的感觉。那些人身上的袍子质地不一却同样褴褛,多数时候他们只是缩在屋檐下一动不动——也许是怕那块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地方被抢了去,哀告着向路过者讨要钱币。比较不走运的那些缺了眼睛或者肢体,草草缠裹的布料带着深色的污迹。
      但当某些人经过时,他们则会突然冲或爬上前去,拽住对方的袍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怎么样了?”
      “给我一根魔杖,求求你!我能证明自己是巫师——”
      “我发誓我的父亲是一名飞天扫帚设计师,你们去查查——”
      事件通常以乞求者的惨叫告终,被拦住的人礼貌友善地与同样站着的人攀谈,轻松、厌倦、蔑视又乐此不疲地挥开拦路者,把脚下的路面清理出来。
      我不在会让拦路者们愿意动弹的人的行列中,至多只能招来几道隐约带着期冀的目光,代表他们对获得抵得上一个面包或者一杯饮料的小钱可能性能给予的最大热情。
      我的家人们并没有离开,父亲和哥哥升了官,这两件事因果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我改变了原计划,这个圣诞节回了一趟家。
      晚饭后的闲聊中,我问起了那些人。
      “多半是泥巴种,也有些是他们的家人和同伙。”父亲说,“他们在审查后被剥夺了巫师身份。”
      “为什么他们不回到麻瓜社会去?”这个问题我困惑已久。
      “能让其他人看到后果的惩戒行为才有意义,要是让他们回去接着过好日子的话之前的行动就体现不出效果了。”父亲显然对这个话题毫无谈兴,“行了,让我们别把难得的夜晚浪费在这种事上。”
      母亲挑起的新话头没人接。她和哥哥看着我,我看着父亲,于是他们仨都开始不自在起来。

      几天后路过那些贴满大幅哈利通缉令的墙面时,我注意到一个男人正护着自己的右腕,而我碰巧记得之前的一个早上他拦住我乞讨时那右腕上还有只手。
      他看着前方,呆滞而茫然,重重的污垢下我看不出他是否还在疼痛或流血。
      晚上我照例把卖剩下的东西扔在街角,刚转身就听闻身后响起野兽争食般的嘶吼和扭打声。我于是瞟了一眼那个男人所在的方向,他的身影模糊不清,毫无动静。
      后来他不见了。

      风开始变得和煦,冬天过去了。
      就在我认为自己的小店再也开不下去时,情况开始好转。倒不是说又赚钱了,只是亏损的速度正在变慢。
      对角巷再次有了人气,没一张脸不是小心翼翼似乎时刻准拟要逃走,但他们确实在逛街。熟人见面时相□□个头打招呼,挤出个紧张的笑容,情况更乐观时还会聊几句。
      更直观的是,这片区域的管理者们在我这吃饭后会付账了。他们不再过了今天没明天地能拿则拿,大概是真正考虑着要把这样的日子过下去。
      “上次我端掉了那些败类的一个窝点,这才取得了资格。”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在他的升职派对上踌躇满志地宣布,“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如果我好好表现,说不定能得到那位大人的赏识。”
      几个同样或者更年轻的同僚围在他身边,艳羡地端详着他得意地挽起袖子露出的青黑色标记:吐出骷髅的蛇,荣耀的象征。
      过来拿第二份馅饼时,他注意到我瞟向它的视线,笑了笑。
      “这能让我的薪资每周比以前提高10个加隆,还能参与一些级别更高的生意,来得真是时候。”他低声说,“莎拉刚生下了我的第二个儿子比利,麻烦的小鬼,这些钱还不够支付他的奶粉和弄坏的玩具呢。”
      “小孩子嘛,都这样。”我心领神会地眨眨眼,“恭喜。”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满嘴整齐的白牙,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一个爱着他人也为人所爱的人,正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传播自己的喜悦。
      我无端地想起了一个有着同样清澈眼神和腼腆笑容的年轻人。
      缩在路边的躯体几乎已经全都集中到了通往古灵阁的那条大路上。他们仍哀告乞讨,却鲜少再在那些人经过时冲上前去。有的人把伤肢架得横断整条巷子,用仅剩的生气给人制造最后一点麻烦。于是管理者们又多了一项新工作,每天早上拿棍子之类把那些躺平的挨个儿捅一遍,还能叫的就先留着。
      我再经过时,跟随过来的绝大部分目光都和几个月前那个丢了右手的人很像。
      他们人越来越少了。
      行人不断增加,原本关闭的商铺又开了一部分,都是新面孔。
      “真希望那些不良分子赶快投降,别认不清现实了。”格瑞丝说话时眼睛不离对门自家新开的服装店,“要我说,麻瓜们过得好不好关我们什么事?非得折腾,弄得大家都不得安生。不过要不是这样我还找不到位置这么好的店面呢。”
      “嗯哼。”我同样在补吃过了时刻的午餐,嚼着三明治和炸鸡应了一声。
      格瑞丝继续着她的絮叨:“上星期有个不良分子找管东边那片的伯斯德的麻烦,把我一个朋友家的半面墙都炸飞了。那可怜的姑娘不得不住到她弟弟家去,歇斯底里症到现在还没好,有点儿动静就吓得跳起来。”
      “可怜。”我咕哝着表示赞同。
      三月的第二个周末,我例行地数着门面号闲逛时,发现80号开头那条本来位置就不算好的巷子恢复了冷僻破败的样子,因为一直火爆的韦斯莱魔法把戏商店关门了。
      在贴了封条的门口和破碎的橱窗前站了一阵,我猜大局已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