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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道是相见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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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朗停在半山腰,看不远处一座四角飞檐的凉亭淹没在树林之中,只隐隐露出一角,“慧光亭”。亭后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亭中青玉石案上摆的竟好像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绕梁’。只是亭中空余名琴,抚琴之人却不知所踪。
北冥朗丹田提气,飞身入亭。
“好一张绕梁古琴,只是真假无从知晓。”北冥朗轻轻拨动琴弦,清朗的琴音便飞扬起来,着实动听。
“先生若不确定,不如抚上一曲,便知真假。”
身后突然有人接话,北冥朗生生一惊。刚要回身,身后之人却已翩然落座于青玉案后,是一名女子。她微微颔首,缓缓地抬起纤纤素手,随意地抚着琴。
“姑娘好身手!”北冥朗略一躬身,只当赔礼,“本… …本是唐突了姑娘。在下并无打扰姑娘之意,只是方才听一曲琴音着实动人,便觅着来了。”
“先生谬赞了”,抚琴的女子起身“先生可还想验明这琴的真假?”
“这倒不必了。琴音本就是随心而生,钟子期、余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通的也是曲子中的心境。”北冥朗略向前一步“在下可否问姑娘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刚才在下吹箫,可是姑娘以这古琴相和?”
“不错。”
“那首词呢?也是姑娘所作?”
“一时的胡言乱语,难登大雅之堂。让先生见笑。”
“姑娘谦虚了,听姑娘歌声中隐约带着几分愁绪,不知何故,可否告知在下。”
“今日清明,只怕心情与先生并无二致。”女子缓缓抬头微微一笑,北冥朗在对上她的一瞬间几乎失魂。
冰肌莹彻,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齿如齐贝,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秀眸剪水,眼波流转,亦是顾盼生辉,撩人心怀。风髻雾鬓,娴雅飘逸,青丝一半编成发辫在头顶绾成飞天髻,发髻两边分别插着一支双凤纹鎏金银钗,钗缘坠着银丝玉鳞蝴蝶华胜,另一半青丝则如瀑布般随意流泻于肩头背后。女子身着银白色广袖流仙裙,衣襟压花是绽开的淡紫色丁香,腰间扎着青金闪银蝴蝶结长穗白丝绦,裙裾则用金丝银线暗绣浮云。这一身装扮更是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清风拂动裙裾,如青云起波,身姿摇曳,恍似蝶君下凡。
北冥朗稳了稳心神,好厉害的媚术。心中暗想,此女是何人,怎会在这山里弹琴。
“还未请教姑娘… …”
“月华,楚月华。”
“皎如秋月,璨如春华。正合姑娘,好名字”,北冥朗收回目光“在下柳玉朗。”
“柳玉郎?”月华挑了挑眉。
“朗,朗朗乾坤的朗。并非新郎的郎。”
“哦,是柳玉朗先生。恕小女子无知,冒犯了先生。”月华缓缓欠身欲要赔罪。
“姑娘不必客气”北冥朗连忙上前虚扶一下。“姑娘并无过错。”
月华也顺着他的搀扶直起身子。“想必先生也是精通音律之人,小女家就在不远处,不知先生可否赏光去府上喝杯茶,也好让小女向先生讨教。“
“既然姑娘盛情邀请,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只是这讨教二字,实不敢当。”
“王爷,王爷你在哪儿啊… …王爷… …”
北冥朗正准备随楚月华过府一叙,就看见陆浩在树林里上窜下跳,大呼小叫。北冥鸿好像看见了凉亭,飞身向这边来了。
“王爷,可找着您了,您怎么跑这来了?奴才给夫人折花回来却不见王爷人,可急死… …”
“陆浩!”北冥朗面色一凌,“你给我住口!没看见还有别人吗?”
陆浩不住的唠叨被北冥朗生生喝住,这才向北冥朗身后一瞥,看见了楚月华。
“你先行回府,我和楚姑娘有事要谈,完后自会回去。”
陆浩瞄了一眼楚月华,不安地说道“可是王爷,这荒山野岭的,您要是出个什么事… …”
“本王说话不管用了?叫你回去就回去,没有什么可是!本王和楚姑娘只不过是去喝杯茶,会出什么事?!你当本王是三岁娃娃吗?!”
“王爷说的是。”陆浩觉得那女子嘲讽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让他很是光火,可是王爷护着她,他也只能忍了。
“那奴才先行告辞了。”陆浩暗暗握紧拳头,行了个虚礼,悻悻地离开了。
“在下管教手下无方,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楚月华只是微微一笑“怎么,大名鼎鼎的靖王还要对月华自称在下么?月华着实不敢当,怕折了阳寿。”
北冥朗面色讪讪:“在下也是无可奈何啊。”
“还称在下?”月华微挑柳眉。
“那本王该自称什么?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呵呵”,月华掩面轻笑“小女子今日有幸与王爷以音律结识,就还称王爷一声先生,不僭越吧。”
“本 … …本先生就称姑娘月华吧。”
“还请先生赏脸到寒舍喝杯茶可好?”
“恭敬不如从命。哈哈… …”
北冥朗随月华之后,顺溪水而行。
忽然,一只雪白的鸽子飞来,落在月华肩头。
“好漂亮的鸽子”,北冥朗看着这只不告而来的精灵“白的真是耀眼啊!是月华的么?”
“可能是家里仆人见我许久未归,又找不见,就叫小雪出来寻我了吧。”月华将白鸽抱在怀里,一下下轻轻地梳理着鸽子的羽毛。
“噢?它叫小雪?这鸽子倒也和月华一样,纯净的好似不沾红尘一般。倒显得我是俗人了。”
“先生怎是俗人?我也只是不喜喧闹而已,怎称得上是不染世俗。倒是先生,虽身在红尘,心却出世。从先生的箫声中便可窥得一二。”
“月华莫夸了,我也只是俗人一个啊。”
“小雪,回去吧,告诉福伯说来客人了。”月华轻轻拍了拍小雪的头,它好像听懂了主人的话一般,歪了歪头,扑楞楞飞走了。
“这鸽子很通人性啊。”
“养了很多年了,有感情了吧。”
不知走了多时,二人已顺着溪水走到了树林尽头,北冥朗忽闻一阵奇异暗香飘来,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瑞丽清雅的山庄立于阳光之中,名曰“凌云“。
“先生”,月华冲北冥朗盈盈一笑“我家到了。”
“月华的家也是不同凡响啊,可跟我那府邸比上一比了。”
“先生说笑了,月华区区寒舍怎能跟王府相提并论。”楚月华笑道,“先生莫要和月华客套了,还是快些请进吧。”
话毕,楚月华轻提裙裾,步上台阶。还未等她叩门,山庄大门便自行开了。从庄里颤颤巍巍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老者,抬眼一见是月华忙上前行礼。
“小姐出去,咳咳,也不和下人们说一声,害得大家这一个好找,咳咳咳。”
“好了,福伯”楚月华扶起老者“您有病在身,不在屋里静养,怎又跑出来吹风,病加重了怎么办?”
“要不是小姐,咳咳,也不至于要我这,咳,棺材瓤子出马啊,咳咳。”
“福伯,不许胡说!您老一定长命百岁。”楚月华娇嗔道。“对了,福伯,有客人来了。我给您介绍。”
“先生,这是我们家的老管家福伯,也是他老人家带我长大的。”
“福伯,这是… …”楚月华顿了顿“柳先生。”
“原来是小姐的朋友啊,咳咳,那一定是贵客,柳先生快请进。”话毕,福伯就颤巍巍地要给北冥朗作揖,谁知脚下蹒跚,眼看跌倒,北冥朗忙是上前扶住“福伯小心,这要是摔坏了,可就麻烦了。”
“咳咳,唉,不服老都不行啦”,福伯握了握北冥朗的手,以示感谢:“多亏了柳先生,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今日非散架了不可啊!”
“福伯言重了。”北冥朗觉得手被福伯握的隐隐刺痛,微一皱眉。
“可是老汉我皮糙肉粗,弄疼先生了吧?”福伯松开北冥朗,上前引路,“柳先生,请进吧。”
北冥朗甫一踏入凌云山庄,就是满眼的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柳先生先随老朽去前厅吧,小姐更衣去了,随后到。”
“福伯啊,现在才是初春时节,凌云山中还只是浅草嫩芽,最多是迎春开了。为何这山庄之内… …”北冥朗道出了心中疑惑。
“你是说这些花吧。这些花啊,都是我家小姐种的,也不知道小姐用的什么方法,让这些不同花期的花同时开放了,老朽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福伯站定在花圃之前,如数珍宝的说了起来。“这星星点点的黄花啊,是葫蔓藤;那边红似火烧的是一品红;柳先生看见那边淡紫色的花丛了么?那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杜鹃花。是不是很漂亮啊?”北冥朗看着福伯兴致勃勃地介绍,高兴的好像也忘了咳嗽,花白的胡子也因为身体的兴奋微微颤动。
“月华确实不一般啊。”北冥朗略略思索,慢慢地开口。
“是啊是啊,我家小姐很厉害的。老爷夫人很早就去世了,小姐为了撑起这么大个山庄,吃的苦我老汉都看在眼里啊。”说着说着,福伯就开始回忆往事,眼睛都快流出泪来了。
北冥朗看着这位老伯,他似乎,似乎哪里不对。
“我家小姐为了这个家,辛苦研究香粉的制作方法,还要学琴棋书画,还要… … ”
“福伯!”楚月华突然出现,打断了福伯追忆似水年华。“柳先生是来做客的,您干嘛提那些陈年旧事,着实不解风情啊。”
“呵呵,小姐啊,福伯这不是老了么,哪还会解风情啊,那些风啊月啊情啊爱啊的,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啦。”
“福伯!你这是说什么呢?”楚月华脸微微红了,倒是多了几分可爱,不显得那么出尘了。
“老头子我先下去了,小姐和柳先生慢慢聊吧。”说罢,福伯做了个揖,晃悠悠的从花园小路退了去。
北冥朗盯着他的脚,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