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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泣血冲霄 ...

  •   一

      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白玉堂板着脸很严肃。他看到我就一直走过来,直到把我逼得靠在墙上才停下脚步,然后伸手撕掉了我脸上的面具,他的目光充满了危险的气息;而那身份神秘的贝洁,居然就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我们,不发一言。
      我瞪着白玉堂,我知道他一定是有很多话要问我,但是最终,他也只是一把抓起我的手,道,“跟我走!”
      贝洁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在前面带路。
      我越发觉得疑惑,然而白玉堂手上的力气很大,我手腕上被他圈住的附近都已经开始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也凸了出来,“很痛!”我徒劳的反抗着。
      白玉堂根本不理我,他依然用力抓着我,——就好像是怕我凭空消失了一般。

      贝洁走得很快,不出一会儿,我们就下了楼,绕过一堆回廊院子花园来到了一片阴暗的小树林外。
      “穿过这片树林,就是襄阳王府的后门。”贝洁停下了脚步,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拿着这个,谅无侍卫敢阻拦你们。”
      白玉堂伸手接过来,瞥了贝洁一眼,竟然也不说声谢谢,拧身就要走。
      “五哥!”贝洁的声音透着哀伤,“从今往后,五哥的生死,妹子就再也顾不着了。今日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你、你就忍心不同妹子交待几句话么?”
      我简直困惑极了。贝洁好像对白玉堂很好的样子,可她却又是赵舜的人!她好像是真心要救我们,而这一番话,也大有恳求的意思在里面,如果白玉堂不是她很在乎的人,她是不会讲这样的话的。可是白玉堂呢,一反过去对贝洁的信任,竟然变得这样冷漠起来,就好像是在跟她生气。
      我知道白玉堂素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往常他生气也只不过是摆个样子,很少像今天这样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玉堂已经背过去的身子顿了一顿,依然没有回头,只道,“襄阳王并非名主,赵舜那厮更是泼皮一个!你还是早谋他处的好。”
      贝洁怔了一怔,凄然笑道,“他处?妹子若有他处可去,又岂会辗转在这腌臜之地!妹子若有幸脱离王府,却不知五哥还肯收留妹子吗?”
      白玉堂叹了口气,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看贝洁,道,“我还会回来救展昭和丁月华的。”说着,拽起我的手,道,“走!”

      没迈出两步,就听赵舜的笑声在身后响起来,“贝洁,你不愧是小王我最宠爱的姬妾阿!做得好!”随着这笑声落下,四面八方突然都冒出很多士兵来,我骇然转过头去,贝洁果然有阴谋。可是却看见贝洁脸上也是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小王爷,你、你怎么来了?”
      赵舜笑而不答,伸出手对贝洁道,“到小王身边来。”

      白玉堂握着我的手忽的一紧。贝洁缓缓行至赵舜身边;赵舜的手爬上她的面颊,凑在她耳边笑着说道,“记住,你是我的,——女人!”
      他说前面几个字的时候还很温柔,待说到“女人”二字的时候,就突然一巴掌甩了过去!贝洁猝不防及,竟然被一直摔到白玉堂的脚下。
      过了很久,她才挣扎着撑起身子,用哀怜的目光仰头看着白玉堂,漂亮的脸上已经突起指印,嘴唇边也挂着触目惊心的一线血红。
      我实在很不习惯有人就这样趴在自己的脚下,遂轻轻挣脱白玉堂的手——那一刻他的手并没有多大力气——蹲下身去,扶起了贝洁。
      贝洁大概是受了所谓的内伤,就连站立都显得很勉强,然而这样的她,却在我耳边凄凉的嘱咐道,“替我好好照顾五哥!”我几乎来不及悟过她话中的决绝,就被她一把推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反应很快,一下子搂住我几个起落已经跑出去很远。我再回头,就只见贝洁已经被士兵的乱刀砍中,她哀怨的声音一直追随着我们,“贝洁此生,从未背叛五哥——”
      那声“五哥”的音拖得很长,直到之后我和白玉堂静静的躲在襄阳王府的某个僻静角落里的时候,还时常响在我耳边。

      借助贝洁的那一拦,白玉堂带着我成功脱离了敌兵,然而临到后门的时候,他却又一个急转拐进了旁边一间废弃的屋子。看得出来他对逃亡这件事情很有经验,绝大多数的士兵都往后门追出去了,因此我们得以安全的在那里暂住。
      直到夜幕降临,他都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

      二

      我怀着满心的疑惑以及累积了半个月的疲惫沉沉睡去。
      这半个月,因为时刻害怕被别人揭穿身份,因此就连睡觉也不甚安稳,而此刻白玉堂就在身边,令我感到莫大的安全。
      很快,我进入了梦乡:展昭带着我一路逃亡,被敌人围住,他奋力厮杀中不幸中剑,血水漫了一天一地,他拧头看我,忽然那张脸又变成了雷磊……我好像被赵舜抓住了,他赤着上身向我走过来,我完全没办法动弹……
      拼命挣扎中,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呢喃,“挽风不怕,我在这里,不怕,——”
      我好像找到一份温暖,努力的把自己扔了进去。拳头一紧,抓住了一个肩膀,我猛地一惊,醒了过来。然后极其尴尬的发现;我在白玉堂的怀里、并且是自己主动地攀附着他。

      白玉堂似乎还不知道我醒了,只是一个劲儿的轻拍着我的后背,哄我说:“挽风不怕。挽风不怕。”
      漆黑冰冷的夜里,我忽然被这单纯的宠爱打动,“哇”一声把这几个月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我想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吃水煮鱼;我想弹钢琴;我想看电视;我想上网;我想穿仔裤T恤;我想去逛街……”
      白玉堂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对我说:“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我……”我怔住了,我该告诉他吗?展昭因为知道了我的事情,现在还生死未明,再搭上一个白玉堂——我会被后人恨死的。
      他没有我预料中的愤怒,反而是有几分疲倦又有几分伤心地看着我,说,“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我吗?”
      “不!”我赶紧摇头,“不是的,我信任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让别人为我遭殃。展昭是,丁月华是,贝洁也是——我不想把你再拖进来。”
      他的神情忽然暗淡下去,道,“是啊,贝洁都死了。”

      很久的沉默。我叹口气,道,“别这样。你既然那么挂念她,为什么还要同她生气呢?”
      他抬头看我,眼睛亮亮的,忽然又低下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赵舜派来监视陷空岛的一颗棋子,只是我一直给她机会,希望她能自己觉悟。那一日我把她派给你,就是为了试探她。——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会……”他突然沉默了一下,“如果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冒这个险。可是她让我太失望了。”
      “但她还是救了我们呀!”
      “我也没想到,她竟会……但她怎么能在寿筵之上在我的茶水里放迷药!”
      我猛然想起他那个时候有些踉跄的脚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都是为了你!”
      “那时你还不知道天女乃是丁月华假扮的,贝洁知道寿筵之上卧虎藏龙,生怕你鲁莽出手,所以下迷药在先,当众揭穿丁月华的身份在后。我那个时候还在想,她如果知道丁月华不是天女,为什么要等到寿筵之上才来揭发,这样子令襄阳王很丢脸呢!现在看来,在当时的情况下,她也是迫不得已。”

      白玉堂的脸色刷的白了,喃喃道,“如此说来,她为了我……可我却在她临死之前都不肯和她好好说几句话……我真是该死!”
      听到他对自己的咒骂,我的心忽然往下一沉,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别、别说这样的话。我怕。”
      白玉堂吃了一惊,目光顺下去,看到我的手,“挽风,你……?”

      “啊呀!”我急忙放开他,解释道,“在我的国家里,男男女女抓一下手啊,甚至拥抱一下都不算什么的,是一种礼节。”
      他却忽然一挑眉毛,泛出一丝坏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急着撇清,倒好像我们真有什么似的!”说着,他伸出手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过来这边,挨着我会暖和一点。”
      我有点犹豫。他恼了,一把拽我过去道,“不是说拥抱也没什么嘛,你别扭什么!过来!”

      我们紧挨着坐下,又过了很久,我几次想开口询问展昭的事情,都没敢出声。
      他一直没有合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似乎在想什么心事。窗外的天空泛起一片灰白,他才转头看了看我,道,“我要去救展昭和丁月华,你在这里等着我吧。”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贝洁说,是被关在冲霄楼下。”他脸上忽然生出一丝骄傲的神色,“听说冲霄楼乃是当今武林之中机关布置的最精巧的,我随师傅学艺多年,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我脑袋“嗡”的一下,禁不住浑身一颤,道,“你、你要去冲霄楼?”
      他转头看我,忽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脸,笑道,“怎么这样苍白?”
      我颤着嘴唇竟然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深深的寒冷和恐惧,白玉堂和冲霄楼,这本来就是我最不愿意并列起来的两个词语啊。
      他却浑然不知,只淡淡地笑着,神色骄傲,“据说司徒颜同他们关在一起,而那丢失的盟单,就在冲霄楼上。挽风,我去去就回来。救出展昭和丁月华,他们自然就能去救司徒颜,然后我就趁乱上冲霄,把盟单盗出来,岂不一劳永逸?”

      “等盟单到手,我也算还了展昭救命之恩。想来他也早就知道天女是丁月华冒充的,所以才死盯着我不让我闯进来。”

      “不。不行,你不能去。”我费尽力气之说出了这几个字,除了死死的抱住他的手臂,我想不出更多的办法。
      “此刻已交黎明,正是侍卫们最松懈的时候,再不去可就晚了。咱们也不能再在这里饿下去对不对?”他按住我的手,道,“若是展昭死了,你会很伤心,对不对?”
      “可是你死了,我也会非常伤心的。”
      “呸呸呸!做什么好好儿的咒我死!我去去就回来,说不定明日此刻我们就已经在游山玩水了呢!”
      “不——”我拉住他要站起来的身子,“求求你,别去!”

      他皱了皱眉,重新坐下来,道,“挽风,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我的国家比这里的时间要晚,所以我知道一些这里的事情,你不能上冲霄楼,你会死在那里的!”我才不管泄露天机不泄露天机呢,我只要白玉堂活下去。哪怕《三侠五义》是胡诌的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白玉堂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还真当自己是天女啊,小傻瓜!这些都是算命人胡说罢了,我小时候还有先生说我不能习武,否则必将死在乱箭穿心之下,活不过二十呢!我这都快二十四了,不是还好好儿活着!”

      我又是一震,——死在……乱箭穿心之下!
      “不行。”我拼命摇头,“总之说什么也不行!你要是去了,以后我永远都不理你!”
      他一笑,道,“你舍得吗?”
      “白玉堂!”我气得站起来,“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敢去冲霄楼,前脚出了这个门,我后脚就跟出去告诉襄阳王我在这里!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死了!”
      他突然沉默,良久道,“既然打算与我同生共死,为什么还要在梦里心心念念那个雷磊?”
      “我……谁说要跟你同生共死了?!我只是不要你去送死罢了!”
      他安静的笑了笑,伸手摸上我的头发,道,“我白玉堂,自七岁离家之后,就一直在江湖上漂泊,多少次都是生里来、死里去。若当真怕死,我岂会放下万贯家财不要,跟着哥哥们在这刀光剑影里打滚?有些事却是势在必行。挽风,你若信得过我,就好好地在这里等我回来。”

      “你非去不可?”
      他点头。
      “那、那你就带着我一起去!”我豁出去了,不就是冲霄楼吗,我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
      这回他倒是没有立刻回答我,背转身想了想,才终于摇了摇头,“你去了,我还得顾着你,那就当真危险啦。好挽风,别这样。给我唱个曲,我就走了。我答应你,两个时辰之内,我一定回来见你,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不要!”虽然我知道我今天怕是拦不住他了,但是我还是固执的摇着头,几乎快要哭出来。
      “别这样,挽风。”他站在那儿手足无措,“我会舍不得的。”
      “我不!”
      “那、那一个时辰好不好?”
      “不要!”
      “你看,我们在这里好好儿的,还能饿上几天,可展昭和月华怎么办?他们被抓住了,说不定正在受刑呢。我们总不能不管吧?你、你还是很喜欢展昭的,对不对?”
      “那是因为他长得像雷磊!”我忽然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才知道后悔,糟了,又说错话了。

      “挽风。”他扳过我的肩膀,严肃地问我,“那个雷磊,是你喜欢的人,对不对?”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心虚。
      “可你做梦的时候都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就冲着这个,我也得把展昭给你救出来。还有贝洁,她不能白死啊,我盗出了盟单,自然就可以惩罚赵舜了。”
      “可是——”所有的道理都站在白玉堂那一边,我根本无法再反驳。心里一个声音在叫:可是你可能会死……
      “好了挽风,你就乖乖的等我凯旋回来!”

      三

      “那好,可是你要带我到乐坊去。”我想起在那里还有我的衣物以及三分之二张冲霄楼的机关图,只好使出最后一招。
      “走!”他一把拉起我溜出了小屋。因为离得乐坊很近,我们很顺利就摸到了我住的小屋子。我将那半张机关图拿给他,“这是冲霄楼的机关图,我偶尔得来的,可惜不全。你看看也好。”
      白玉堂接过去仔细看了看,叹道,“当真是巧夺天工啊。”说这又看了看我,道,“我走了,你等我回来。”
      “慢着。”我知道拦不住他,可是心里却又止不住的悲哀弥漫,“我为你唱歌,你听完再走。”

      我从墙上取下一具琵琶,白玉堂急忙拦住我,道,“你想把人引过来吗?”
      我摇摇头,“反正我也不怕死。而且把人引来,冲霄楼的看守岂非正好少了?”
      他一挑眉毛,道,“也好,反正我一会还把你送回小屋去。”

      “很激昂的前奏,是那么多年来我听过的国语歌里最打动我的旋律之一。”我把琵琶斜抱起来,用弹奏吉他的方法拨弦,“刀剑如梦。”
      “我剑,何去何从,爱与恨,情难独衷;我刀,划破长空,是与非,懂也不懂;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我哭,泪洒心中,悲与欢苍天捉弄;我笑,我狂我疯,天与地风起云涌;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爱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随风;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
      剩下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突然顿住了,脑海怎么也挥不去这首歌粤语版的结束句:
      “怕只怕,只是场梦……”

      四

      白玉堂把我送回小屋之后,返身就走了,临出门忽又回头问我,“知道你在梦里还说了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他神色得意,微笑地注视着我,道,“你说:玉堂救我!”

      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我站在那里动弹不得,直到他走了很久,我才回过神来。我说玉堂救我……他救我……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雷磊救我,不是展昭救我,而是——玉堂救我!
      难道……难道……我、是喜欢他的?
      我爱他?

      爱他……
      只是被展昭那酷似雷磊的面孔束缚住了,所以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所以不知道,自己——早已不知不觉地爱着他!
      “不行,不能这样……”我不可自制的喊出声来,“不,白玉堂,你回来!”
      似乎看到了他被万箭穿心的样子,我不顾一切的拎着裙子奔出门去,等着我白玉堂,等着我,就像那天在树林里遭到伏击一样,你会等着我的,对不对?
      请你,求你,等着我……

      五

      避过好多暗岗,我有惊无险的在王府里乱转,眼泪一直掉个不停,却依然不肯停步——虽然我不知道冲霄楼在哪里,可是就仿佛这样做可以留住时间一样。
      我不能停下步子,我觉得我一旦停下步子放弃寻找,他就真的会死去了。

      又绕过一个回廊,我忽然撞上一队巡逻的士兵。糟了,周围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我已经无处可躲。
      一个士兵眼尖,叫一声“什么人?!”已经奔了过来。
      我愣在那里动弹不得,怎么办、怎么办?
      突然就有一只手从后面蒙住了我的嘴,接着我的身子一轻,就被人提到了半空。我惊讶得叫不出声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士兵从我身下走过去,揉着眼睛疑惑道,“奇怪,我明明看见有人啊!”
      头领骂了他两句,他们就都走了。
      那只手拎着我跳下来,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是展昭?”
      我转头,果然看见他略显苍白的脸;丁月华也从某个角落转出来,忧虑道,“展大哥,你没事儿吧?”

      “我不碍事。挽风,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盯着我哭红了的眼睛,问道,“出什么事了?”
      “展昭!”我扑上去抓住他的手,“你和丁月华,不是应该被关在冲霄楼吗?”
      展昭愣了愣,丁月华道,“那日展大哥和我失手被擒,但是当天夜里就逃出来了啊。我们正四下在找你和五哥呢!”
      “这么说来——”我只觉眼前一黑,几乎扑倒在展昭身上,“玉堂他、他听说你们被关在冲霄楼,他去救你们了……”
      “你说什么?!”展昭神色顿变,“白玉堂去了冲霄楼?”几乎下个瞬间他就把我交在丁月华手里,急匆匆道,“照顾挽风!我去看看。”
      “不!”我同丁月华几乎异口同声。

      “带我去。”我盯着展昭的眼睛,“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展大哥,多个人也好多个帮手,请带月华去吧!”
      展昭皱了皱眉,一把拉起我飞身而起,道,“快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呼啦啦的响,心里面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展昭和丁月华逃出来和贝洁放了我几乎是同一时刻,也就是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难道白玉堂要为这个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忽然有很多声音闯进我的耳朵,——
      “铜网阵有人了!”
      “快放箭!快放箭!”
      “捉住了捉住了!”

      风声止住,展昭带着我几乎是跌下来的。
      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座高耸云霄的塔楼前,只不过那空地上聚集了大片大片的士兵,火光曈曈之下,有个血肉模糊的躯体被士兵们抬了出来。
      我只觉得展昭捏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却感觉不到痛。

      “看看那人是谁?”
      “汉玉佩,石子锦囊,呀,是锦毛鼠白玉堂!”
      “快去禀告王爷,就说白玉堂落在铜网阵中,万箭穿心,一命呜呼了!”

      万箭穿心,一命呜呼。
      我好像突然失去了理解能力,怎么也想不出这八个字的含义是什么。眼前白玉堂的笑脸晃来晃去,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却不许别人猜疑我;他说“不管你是谁,我都不要再看到你受伤。”他用内力帮我热粥,却苍白着一张脸,笑说“小事一桩。” 他为了我一路从江宁追到襄阳,——他说“有些事势在必行。”他说“两个时辰之内,我一定回来见你。”他说“挽风你等我回来。”
      他说,——“挽风你别这样,我会舍不得的。”

      我在等你呀,我来见你了,我要告诉你我也是喜欢你的……可是你怎么舍得让我看到这样的你?
      白玉堂,你怎么舍得?!

      我张口欲呼,却被展昭一把闷住了嘴。
      “别这样挽风,来不及了。”展昭的语气冷静极了,就好像看见什么不相干的事情一样,但他又重复了一句“来不及了。”
      那声音很低,就好像是要说给他自己听一样。

      来不及了。

      六

      次日夜深。在与白玉堂曾经暂住过的小屋里,展昭收拾停当,准备上冲霄了。
      丁月华也是忐忑不安,却没有说什么,更不像我耍赖胡闹的。她只是上前为展昭拉了拉衣襟,道:“快去快回。”
      展昭点了点头,目光留在我身上,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挽风,我会把白玉堂的骨殖带回来见你。”
      我背对他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窗外漆黑的夜晚,幽幽的歌唱:

      “在很久或者不久以前
      人们在传诵,人影憧憧
      有人倒下来,就有人获得光荣
      一个人跌倒,总有旁人为他而心痛
      你的英勇是他的残忍
      谁能够为所有人效忠
      看谁看懂,想谁想通
      谁都忘记了宽容,只想着自己的英勇
      谁提着灯笼看左看右,都有他苦衷
      坚持执迷顽固,说到底,每个人只为自己效忠
      看谁看懂,想谁想通,谁都忘记了宽容,只想着自己的英勇
      我们等待改变世界的英雄,看谁在最后成功
      染红整个天空,成全了谁的梦
      这世界需要有人被歌颂
      我们等待保护自己的英雄,轰动好让自己感动
      染红整个天空,成全个人的梦,这世界需要有人被歌颂。
      我们等了一个又一个英雄,看谁在最后成功
      染红了谁天空,成全了谁的梦,只是为了叫千万人鞠躬。”

      一个注视的时间过去,门开关的声音落下,我知道展昭走了,一行泪水才终于滑下来。白玉堂既然已经死了,盗来骨殖又有什么用?

      过了很久,展昭带着盟单和骨殖回来了。丁月华冲上去将他紧紧搂住,他的目光却穿过人群停留在我身上。
      闯冲霄的人很多,他们七嘴八舌地说;
      是展昭坚持从白玉堂闯进冲霄楼的那个门进去,是展昭一剑砍掉了铜网阵的机关源,是展昭在冲霄楼三进三出盗得盟单救出了司徒颜,他们说,从来没有看到展昭下手如此之狠!
      然而展昭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
      我知道,我和他此刻心里想着的是同一句话,——来不及了。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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