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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期而至 ...

  •   第三章:不期而至

      一

      然而没有用。即使阿梅讨厌得我要死,赵舜却还是一直把我留在身边。
      马车飞速地奔驰着,已经离江宁越来越远。赵舜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悠然地喝着酒。很快就有些醉了。他的手爬上我的肩膀,继而得寸进尺地蹭上我的脸。
      “原来天神之女,也有一副凡体肉胎。”
      “只是这张脸,让人看着,便忍不住捏一把。”
      “啧啧,还有这头发——”他拾起我的长发放到鼻下嗅了嗅,“凡人岂能有这样的头发?!”

      他显然也是习武之人,手指粗糙,力道极大。我的挣扎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没办法,我只好扯开嗓子大喊:“阿梅!”
      我知道她恨不得立刻冲进来,只苦于没有听到传诏,此刻听见我喊,自然是求之不得。
      果然,她迅速掀开帘子,必恭必敬地询问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她抬起眼睛,那妖冶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赵舜竟然没有停手,瞥她一眼道,“谁让你进来的?”
      阿梅道,“殿下她……”
      “谁是你的主子?!”
      “小王爷——”
      “滚出去!”
      我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就看见赵舜一脚把阿梅踹出了马车。阿梅惨叫一声,跌在下面,看来伤得不轻。
      赵舜再度逼近来,邪邪笑着,一把拧住我的下巴,“叫吧!你狠狠地叫,叫得大声点为本王助兴!哈哈哈哈……”

      车轮滚滚向前,车窗外漆黑一片。我这会大概叫恺撒都不管用了,上帝啊——我诅咒他的身体!拼命地挣扎中,我的手摸到小牛皮包,几乎本能地拿起皮包砸过去。
      包里零碎的东西洒了一地,瓶瓶罐罐翻滚开来,没能阻止赵舜的手,却激起了我新的希望。一只紫色的小瓶子静静躺在我的手边,太好了,是年初雷磊送给我的CD-poison,紫色毒药香水。
      上帝庇佑!我狠命推开赵舜,同时打开香水瓶朝他一气儿猛喷,——赵舜被这奇怪的味道震住了,可是我没有时间观察他的反应,就在他呆怔的一瞬间我拎起皮包不顾一切地从马车里跳了出去。

      比较悲惨的是,我没有掉到坚硬的土地上,而是直接掉进了河里。虽然北宋的河水比2005年的河水要干净的多,但这可是深秋的凌晨啊!刺骨的寒冷顿时包围了我,没多久,小河两岸就被举着火把的官兵们团团围住。
      幸亏还有干枯的芦苇,我借助《洪湖赤卫队》的做法,拔下芦苇竿当作出气孔,静静埋伏在水下。大约泡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那搜罗才总算消停下来。我悄悄从水中露出一半脸,从丛生的芦苇中看到赵舜一袭气急败坏的模样,似乎有一队不同服色的士兵匆匆忙忙地跑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话,他的嗓门立刻空前大了起来,“司徒颜?!”
      紧接着,赵舜就像是接到紧急军情似的,领着所有士兵急速地离开了。

      我长吁一口气,看来那个司徒颜是做了我的替死鬼,很好,至少暂时我不会再有危险;我狼狈不堪地坐在堤岸上喘着粗气,禁不住北风一吹,立刻缩成一团。
      “好冷!”
      四下漆黑一片,本来就毫无方向感的我现在就好像陷在一个巨大的时空迷宫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我不得不承认,我受不了了。这极端陌生的时空,险象环生的处境,此起彼伏的杀机,都叫我的神经濒临崩溃。
      上帝啊,我想回家去。请让我回去。

      咬咬牙抹去眼角的泪水,我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村落借宿一个晚上,或者荒废的什么山庙也行。最低限度不能再呆在露天里,我觉得头疼,我觉得我会感冒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我摇摇晃晃几乎快要倒下去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黑的色块。以我的四百度近视是看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那是一间荒废的屋子。
      我走进去,根本顾不上荒山野岭形只影单的恐惧,就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伸手覆上额头,果然,是滚烫的。
      从小到大因身体原因从未完整参加过军训的我,来到古代经历了一次野营拉练。
      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我缓缓进入梦乡,将要坠入黑暗的一瞬间,一个人猛地把我推醒了。

      还没来得及安抚我狂跳不止的心脏,就听那个人急速而低声地说道,“拿着这个躲到神像后面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如果我死了,麻烦你把这东西送去开封府亲手交给包大人。”
      说着,他根本顾不上我同意与否,一把丢给我一个油纸包,将我塞到了神像后面。与此同时,一堆人拿着火把冲了进来,一个声音响起来,“给我抓活的!”
      听到这声音,我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天呐,真是冤家路窄,为什么赵舜会在这里出现?!

      混乱的脚步声,以及晃动的火光,还有纷杂的呼喝声,“司徒颜,本王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只要你投靠本王,本王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茫然,原来官兵喊话的内容千年来都是一样的啊。瞥了怀中的油纸包一眼,很轻也很薄,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正在想,火光一晃中,我忽然和一个士兵打了个照面,士兵吼出“这里有人……”的声音,被几乎同一时刻那人的喊叫分散了,“我在这里!”
      那个叫做司徒颜的自己站了出去,显然是想弃车保帅,可是更显然这一招出晚了。

      他这一喊,不仅暴露了自己,我也没有能够幸免于难。
      只听赵舜欣喜的声音:“都给我拿下!”
      司徒颜书生气十足地护在我身前,道,“你们抓我也就罢了,她不过是个夜宿山庙的小叫化子,何苦为难她?!”
      听到这话,在我瞪向他的同时,赵舜的暴笑声也响了起来,“小叫化子?!哈哈,司徒颜,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将她弄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了吗?”他说着,一把托起我的下巴,恶狠狠的笑道,“你说对吗?我的天女殿下?”

      “天女?!”司徒颜不相信似的看着我,“你……是……天女?!”
      终于反应过来之后,他忽然一转身撞开一排士兵,喊道,“不管你是谁,快走!”
      应该说,我已经很努力地向外跑了,但是这显然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任务,这伙人一看到我要跑,就伸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手脚来挽留,我根本挣不脱那么多双手,最糟糕的是,激烈的挣扎拧动中,我藏在怀里的油纸包掉了出来,那个瞬间完全能独立成就一组极具分量的特写镜头,——瞠目结舌的士兵,大惊失色的我和绝望之极的司徒颜。

      赵舜走过来,弯腰要捡,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猛喊了一声“住手!”
      赵舜直起腰看着我,“怎么?”
      我皱了皱眉,冒着被天打雷劈的危险道,“这是天书,凡人决不可以乱碰,否则会八辈子倒霉的!”
      赵舜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如果本王非看不可呢?”

      “那就找个有月光的地方,等我洗干净手之后,才能打开。”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这伙人骗到空旷一点的地方再说。至少这样逃跑的成功率也能高一点。
      沉默了一会,赵舜终于点了点头,“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走!”

      二

      我看了司徒颜一眼,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但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怀抱着油纸包向前走。
      “唔,这里树木太高大,月光被挡住了。”
      接着走,“嗯,这里附近没有水源,我没办法洗手。”
      “那个……”

      终于,赵舜不耐烦了,“就在这里吧。”
      我看了看,三面是山,只有我的身后是一个小型瀑布,偷眼一望,还好,这瀑布下面就是一个深潭,跳下去大概死不了。
      我点了点头,道,“我先去洗手。”
      我走向山崖,心里默念着,死了活该,不死也是赚的!一、二、三——
      深呼吸,闭眼睛,跳!

      水声淹没了我身后的一干惊呼。
      可惜我跳得不够远,以至于我几乎是擦着山崖滑落下去的,等到我终于掉进水潭里的时候,身上已经开了花一样全都是擦伤了。刺骨寒冷的山泉、数不清的伤口、发烧的身体。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糟的。
      当然,我更加不会想到,赵舜竟然会派人跳下来抓我回去。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士兵离我不到十米远。

      决不能再被抓回去!
      我想起赵舜可恶的神情和猥亵的目光,就发了疯一样地往岸上跑。好容易爬上岸,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漆黑的树林,——尖利的树枝。交错的草根。未知的生物。不明的方向。
      上帝,“Help!”我本能一样的低声呻吟着,带着满脑子的SOS连滚带爬地向前逃亡。

      那些脚步声和呼喝声却总是如影随形,天呐,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我跑不动了,为什么会这样,怎么样才能结束这一切……
      眼前越来越黑,呼喝声越来越近,终于,我脚下一软,扑倒在地。

      在一片“找到了”的声音里,我猛然分辨出前方不远处一个清冷的声音,“挽风!”
      我抬头看到一角隐约的白衣,“白玉堂,救我……”我伸出手向他爬过去。已经有几个士兵抓住了我的脚,“救我!”
      幸好白玉堂来的速度比我想象得快得多,乒乒乓乓一阵声音响过之后,周围就只剩下了他焦急的声音,“你怎么了?”
      我终于找到一个比较温暖的地方了,努力攀住他的手臂,我精疲力竭地露出一个微笑,“你还没死,真是太好了……”

      如果接下去我没有立刻陷入昏迷,我就会听到白玉堂愤怒的反抗声了“你就那么想我死吗?!”
      可惜,当时我坠入一片黑暗里,直到第二天的黄昏,才总算醒过来。

      迷迷糊糊的时候,我总是看见一个白色的背影伴着一把漂亮的刀,守在我的身旁,不曾离开。

      三

      等我完全清醒的时候,我首先看到的,是深红色的木板,仔细分辨了很久,才发现这是一张红木床的顶棚,接着我拧过头,就看见了坐在一边的白玉堂。
      他的眼睛下面有很明显的两块青黑色,看见我却是咧嘴一笑,“你醒了?喝水吗?”
      我努力想坐起来,却被他一把按回去,“都这样了还起来,给我老实呆着!”

      我斜眼瞪他,好不容易温柔一点,马上又原形毕露,真是的。不安分的打量四周,我问,“这是哪里?展昭呢?”
      白玉堂背对我不知道在桌子上摆弄什么,只听见瓶瓶罐罐的碰撞声。
      “这里是姑山镇,离江宁不远。展昭去救司徒颜了,要我们在这里等着他,说不定丁月华也要来。”他说着,转身端了碗药过来,“吃药。”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拎出被子,强行安置在他半边身子前面,他一只手端着药碗,一只手绕过我的肩膀拿着汤匙,看这样子是要喂我。
      闻到刺鼻的药味,我几乎本能似的向后一避,“唔,不要!”

      汤匙不由分说地塞进我的嘴,“好好吃药,快点给我好起来,免得爷天天伺候你!”
      哇!我几乎吐出来,这药真不是一般的苦,还有颗粒状的药渣以及奇怪的粘稠感,被迫喝完一大半,我已经掐着喉咙喘不过气来了。
      “天呐,我宁愿挂吊针!唔——”实在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吃东西,胃根本就是空的,加上这中药又太苦,我一张嘴吐了出来。
      白玉堂几乎跳起来,但那一身好看的白衣服还是无可避免地溅上了污秽。而我,趴着床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根本没时间跟最爱干净的他道歉。

      他呆站了一会,就坐到床边轻拍我的背,喃喃道,“你这些天都没有吃东西吧?我竟忘了。”
      我喘着气抬起眼睛看他,刚才那语气里好像有自责,我没听错吧?谁知道他竟然也正看着我。近距离之下目光的直接接触总是有些暧昧的,虽然是现代人,但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而他呢,干脆直接迅速地站了起来,含含糊糊地说了句“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就走了。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的心里布满不好的预感。白玉堂不在,如果那些人再出现的话,我会死得很惨吧。
      转身看到“天书”被搁置在我的枕边,这被司徒颜用生命保护着的东西,想必是很重要的吧,也不知道展昭现在怎么样了,赵舜那家伙似乎不好对付呢。还有,为什么丁月华要来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在我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被统统抛到了脑后。只因我看到了一张奇怪的图纸,像是现在的建筑设计草图,可惜我只看过舞台设计的草稿,对建筑尤其是古代建筑没什么研究。图纸的下角用蝇头小楷写着三个字,——冲宵楼。
      天,莫非这是冲宵楼的机关图?
      我聚起十二分精神仔细研究起来。这图纸有些地方跟现代舞台灯光架的分布有些类似,似乎还有升降标志。介于冲宵楼的特殊性,——我四下寻找,很快从已经破烂不堪的皮包里找到了笔记本和圆珠笔——我打算把这张图纸复制下来。
      幸亏我还算有点绘画的基础,很快就画到了三分之二的样子,这个时候门打开了,有脚步声响起来,由于太过专心,我甚至连头也没抬,——“回来啦,带什么好吃的给我?”

      “你说呢?”
      这三个字的声音一出现,顿时令我的手一颤,划出一道长长的废线——“花冲?!”

      他像是心情欠佳,“天女!真是好手段好心机,害得我几乎被小王爷杀了!”
      我把本子藏在身后的被子里,蜷着身子向外转移,“你想干什么?”
      他冷笑,“你说呢!”

      他飞扑过来,我拿起圆珠笔放在身前,喝道,“你别过来啊!”
      他显然有些疑惑,“这、这是什么?”
      “这……”我一时想不到很好的形容,只顾得上一步步向后退,花冲怕我再度逃跑,冲上来试图抓住我的手,我反手一划,一道长长的蓝色的线条顿时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他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骇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当然、当然是——”我骤然施力,但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腿完全就是软的;我必须争取时间等白玉堂回来才行,我看了花冲一眼,“毒药!”

      从来没见过圆珠笔的他显然害怕极了,立刻操起桌上的水壶狂洗一通,幸好这支笔的质量很好,没有轻易掉色。我开始冷笑,“没有用,这颜色褪了,你的毒也消不了。早就渗进血液里了!”
      “啪嗒”一声,花冲居然跪了下去,没头没脑的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天女殿下,还望殿下恕罪。求殿下恩赐小人解药,小人日后为牛为马报答殿下!”
      正说着,白玉堂端着碗在房门口出现了,看到房里这个情况,他先是怔了一怔,接着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花冲对他的出现浑然未觉,竟然扑上来抱住我的腿,大肆哀求,“殿下,求你放过小人吧!小人愿终生追随殿下左右。”

      感觉到白玉堂脸上越来越密集的黑云,我咳嗽一声拉起了花冲,“起来吧,回去拿块猪皮擦一擦,再清洗一下就好了。”猪皮有油,这样应该可以洗掉的吧?
      “猪皮?”他显然懵了,“这样就可以吗?”
      “不信拉倒!”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快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花冲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和白玉堂打了个照面。白玉堂这才认出他是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立时喝了一声“花冲站住!”反身要追,我急忙喊道,“白玉堂!”
      他回头看我,我已经觉得眼前的东西模糊起来,但还是很努力地说道,“你不要走,万一他们来了,我、我怎么办?请你留下来。”
      他站在那里,用复杂的目光看了我很久,才说道,“我看,你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我保护啊,连花冲都一口一个殿下,对你服服帖帖的!”

      像是当头被浇下一盆冷水,我怔在原地,“你不相信我?”
      我莫名其妙来至这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唯一能够信任的就是展昭白玉堂这些我所熟悉的名字,我以为我可以像在现代一样毫无顾虑地信任他们,我以为他们是我所看到的电视或者书本上的那些大侠,会对手无寸铁的弱势群体产生无条件的信任。
      现在看来,我那么信任的他们,却未必一样信任我。

      后来仔细想想,白玉堂也确实应该怀疑我,毕竟他根本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展昭不曾告诉过他我的身份,而我恰好也有着“他当然知道”的惯性思维。
      他皱着眉头,终于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相信你?展昭自从当了官,就再也没有光顾过追云楼,那天他带着你住进来,我还以为你是他新近逮捕的什么疑犯,这才派贝洁暗中监视你。可事实好像不是那个样子。”
      “襄阳王府的杀手虽然在全力追捕你,但是我也曾亲耳听到赵舜叮嘱他们绝对不能伤了你。”
      “那天在树林,你走了之后不久,展昭就赶到了。那么近的路,他甚至跑得气喘吁吁,这说明你的安全对他来说很重要,但是他却死也不肯告诉我你是谁。”
      “你被赵舜抓走,却换上了更加昂贵的衣服和首饰。这说明你不是他的阶下囚,而是他的座上宾。”
      “那些士兵虽然都要抓你,但显然也很怕你。就连花冲,都对你叩首称臣。”
      “还有,这么重要的油纸包,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
      “甚至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现在也都在找你。”
      “你究竟,——是谁?”
      “你昏迷之时,反反复复呼喊的‘雷磊’,又是谁?”

      四

      你究竟是谁?
      这样的问题,由此刻我全心信赖着的白玉堂口中质问出来,显得格外刺耳。
      我闭了闭酸楚的眼睛,失去了辩解的力气。
      我究竟是谁呢?2005年的Cindy,还是北宋仁宗年间的苏挽风?这个问题好荒谬,半开玩笑似的让展昭接受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认认真真地同白玉堂解释清楚就变得好困难。

      也许,即使已经从2005年来到大宋,我也仍然还是那个把孤独种进骨髓里的孩子。这个世界上不曾有谁真正给过我爱的信任,朋友如此,雷磊如此,徨论白玉堂。
      哪怕在2005年,似乎日日呼朋唤友,相识遍布天下,可若有朝一日大难临头,谁敢说自己电话簿上列入“朋友”一栏的那些人们不会各自分飞?不要说是大难临头,就是小到一件道具的开销、一场演出的预约,都已经恨不得勾心斗角至日日鸡犬难安。
      那些可都是你日日见面微笑问好嘘寒问暖的熟人呢!
      如此,我还能要求白玉堂什么?
      吃他的,用他的,还为我三番五次涉险,难道还不够吗?

      我低着头默默整理属于我的零碎东西。雷磊的手琏,雷磊的铃铛,雷磊送的紫毒,——
      我在这里遭遇的所有一切都和雷磊有关,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人生真是好讽刺。
      我冲白玉堂鞠躬,像在韩剧里看到的那些温柔漂亮的女主角一样,跟他说,“谢谢你照顾我那么久。现在我要走了。本来作为历史的旁观者,我是不应该干扰历史的进程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的生命很精彩,请不要让它过早地结束在冲宵楼里了。请你,珍重。”

      白玉堂的样子几乎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怎么,还不许我过问你的身份吗?想用走来威胁爷吗?!好啊,你走吧,爷管你被谁抓去呢!反正赵舜花冲那些人都对你好得很,说不定明天一转身你还成了王妃,做了爷的主子呢!”
      从来不习惯同人争执的我,此刻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抬着沉重的步子向外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虚弱了,心口竟然有压抑不住的刺痛。
      走了吗?可是能去哪里呢。除了被赵舜抓回去之外,难道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迈出门槛之后的第三步,我听到屋里掀翻桌子椅子的声音。这个白玉堂,脾气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呢。
      他那种带着孩子气一样的愤怒,叫人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在嘴角挂上微笑。

      我平静地努力地走稳每一步,——没有吃的。没有能够使用的货币。没有认识的人。没有认识的路。没有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技术。
      我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

      最糟糕的是,跳下山崖的擦伤加上浸泡在河水中感冒,使得我一直发着高烧,现在这一步一步就好像是走在了棉花上。
      没坚持多久,我就一头栽倒了。

      五

      事后我才知道,我不偏不倚倒进了展昭怀里。当时我的身后跟着白玉堂,而他的身边站着丁月华。
      我醒来之后从他们三个的表情里面仍然能够找出一丝端倪。

      丁月华虽然大度,但是看见我多少有点郁闷。白玉堂呢,他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几乎可以说此刻的他,全身上下只有脸最黑了。而展昭呢,真不知道该说他神经大条好呢,还是大智若愚好,反正他就是有本事一脸无辜地继续那些得罪人的行为,并且表现得绝对的浑然不觉。

      此刻,他就亲手端着一碗药,亲自拿起汤匙,准备喂我吃药。我忽然记起某夜胃疼,雷磊也是亲侍汤药,不由有些走神,等我反应过来,只见丁月华立在床头温柔道,“展大哥,这些事情还是我来做吧?”

      他们之间进展好快,竟然已经到叫“展大哥”的地步了吗?通常电视剧里女主角一改对男主角的称呼,就意味着她爱上他了。
      我的心情没来由有些低落。

      幸好,展昭微微一笑,道,“丁大哥再三嘱咐展某照顾丁姑娘,怎么好让你做这些侍侯人的事,还是我来吧。”
      这话说得,不止丁月华当即无语,连我都无语了。

      哪知展昭的汤匙举到半空,就听床尾白玉堂低沉地声音响起来,“她都没吃什么东西,就这么吃药会吐出来的。”
      展昭一怔,我急忙说道,“没关系的,我可以——”

      “可以什么?!”白玉堂似乎忍无可忍站起来把展昭拖到一边,一屁股坐到床边怒视我说道,“吐了我一身,还想把展昭的衣服也弄脏吗?给我老实听话,先喝粥!”
      我不由自主地看了展昭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无奈,还没说话,就听白玉堂又一声大吼,“苏挽风,我在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干嘛那么大声!不知道病人需要静养的吗?”我被他的态度惹火,“粥呢?拿来我喝就是了嘛!”
      “……”他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噎住,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刚才一生气,被我倒了。”

      展昭和我一样,完全是一副“天呐”的表情,不过他恢复得比较快,已经可以很正常地微笑着说,“我去吩咐小二再作一份。”
      丁月华碍于刚才展昭的话没敢再动;她虽然不动,白玉堂却又跳起来了,“我去!”

      展昭彻底无奈了,“白兄——”
      “我对伙房的路比较熟!”那人说着,已经风风火火地闯了出去。

      展昭叹一口气,刚要走到我床边来,丁月华已经拉着我的手坐下来,感慨道,“可怜的小风,才这么几天就瘦了一圈。”
      我无所谓地笑笑,“正好减肥嘛。”

      “?”丁月华回眸看展昭;展昭苦笑,“那个挽风的措词比较,独特。”
      “是啊。”我赶紧打圆场,“我喜欢特立独行。对了展昭,——”我赶紧扯开话题,“司徒颜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展昭顿时严肃起来,“还在赵舜手上。”
      我拿出油纸包递给他,“这是司徒颜托我送给包大人的东西——”
      话没说完,展昭就一把接过去,欣喜道,“原来这东西在你手上!挽风啊挽风,你真是个奇才!你知不知道,这本东西关系到整个大宋的命脉呢!”

      我瞥了被冷落的丁月华一眼,正寻思找个什么话题把她拖进来,却忽听门外一阵乱喊,“走水了走水了,伙房走水了!”
      宋代把“着火”叫做“走水”。
      那不就是白玉堂去的地方,莫非出什么事了?

      我急起来,展昭则一把将油纸包塞给我,“替我保管,我去看看玉堂。”言罢已经一阵风一样卷了出去。他才走,我刚刚来得及把油纸包塞进枕头下面的时候,赵舜从门口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我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最后的视线停留在丁月华握紧剑柄的美丽手指上,再度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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