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她只想咸鱼养老-前传》胖胖妞

31、第 31 章

　　贺磊这一觉睡得黑沉，在次日才堪堪睁开双眼，盯了好久头上的床幔，浆糊的脑袋才醒过来。周围没有人，他按按昏沉的脑袋，嘴巴有些干，习惯性够床榻旁边茶几上的水，却发现他的双腿使不出力来。

　　贺磊心里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果然，他无论怎么使劲，双腿就是丝毫提不起力气来，他本就病着，这时更是脸色苍白了好几分。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好像每呼出一口气都要他费上几分力气。他不死心的使劲捶打自己的双腿，但依旧没有丝毫感觉，更不论说痛觉了。

　　“啊啊啊……”

　　屋内的巨大声响引来在外面的伺候的人，还有刚刚踏入竹园的贺武渊和温泽二人。

　　贺武渊进来瞧着床上贺磊有些癫狂的样子，眉间紧皱，不加思索的怒斥，“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如此脆弱不堪，哪还有堂堂镇国公府二少爷的样子。不说别人，就论你大哥而言，他如今年纪轻轻就得右丞相赏识，现如今在礼部任职。可再看看你，成日里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与一群狐朋狗友为伍，现在还因为他们，把腿搞成这副模样。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温泽哪想到好友竟然如此口不择言，这样下去，这对父子恐怕是要结怨了。他去看看贺磊的表情，果然贺磊听了，脸上青白交加暴怒起来。要不是贺磊双腿不能动，恐怕他们两父子就要打起来了，没瞧见贺磊双眼怒火燃烧沸腾吗？

　　贺磊怒火滔天，开口就怼回去，“是啊，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那怎么了，那也是你的种，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过如此，要不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

　　温泽哪还敢让他们父子二人相处下去，交代贺磊好好休息，别放弃。就匆匆推着好友离开，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只觉得又想叹气了。

　　“你这又是何必？明明关心他，却又偏偏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贺武渊避重就轻，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大夫找的怎么样？”

　　温泽就知道，说他闷骚还真是，啧啧啧，依旧执着刚刚那个问题，“还没有多大进展，刚才为什么故意激怒他？要不是我知道内情，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你儿子了，两父子之间非弄得跟仇人似的。”

　　贺武渊沉默片刻，才说道，“不破不立，他之前过得太安逸了。暗地里的人不会因为他傻，就放过他。”

　　温泽还能说什么，“……”

　　“滚！都给我滚出去！”‘嘭’的一声，又是一个花瓶应声落地，贺磊脸上青白交加，手上青筋尽显，但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极了。额头冷汗遍布，气喘兮兮的半撑着床边。

　　小六小七伸手去扶，手快触碰到时，一步之遥被贺磊狠狠挥开，两人被他暴虐的眼神渗住，不敢再向前踏进一步。

　　“不准捡，都给我滚。”丫鬟们想去收拾收拾地上的残局，被他一吼，这些往日里伺候贺磊的丫鬟们吓得额头伏地跪着，双肩耸动、身子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二少爷迁怒于己。

　　听见让她们滚，丫鬟们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小六小七欲言又止，瞧着他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一众人低眉顺眼的在贺磊快要暴起前慌张撤出去，连房间都不敢去整理。

　　刘蓉一进来看见的就是满地惨状，全都是原本装饰房间精美的摆件，现在只剩下满地的残骸，破碎的茶盏碎片、瓷碗片、地毯上晕开的药汁、乱扔的枕头……

　　这些东西要是放在京城任何一户百姓家里，都能抵得上他们一辈子吃喝无忧了。啧啧啧，可惜了。

　　刘蓉进来了也不打扰他，就在边上看着他在那发泄，不出声也不干扰。

　　贺磊累得喘着粗气，靠着床边盯着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双眼猩红，被子被他抓得一道又一道褶，他抬起头仰着一直往上看着，好像又什么都没看。但紧握的双手，跳动的青筋，显示着他内心并不平静。

　　无意间一瞥，贺磊注意到边上的刘蓉，自打看见她的那一刻开始，贺磊稍稍平歇下来的怒火有蹭蹭蹭往上涨的趋势，“你怎么在这。滚！没听见吗？滚出去！”

　　“我听她们说你醒了，过来看看。竟然你这么有精神，我也就不打扰你了。”刘蓉耸耸肩，说完顺势转身便离开。不带一句废话的，干净利落，迅速得很。

　　“你……”但见她这么爽快的离开，贺磊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劲，最后床上最后一只枕头也遭了秧，为房间的惨乱贡献出一份力。

　　出了房门的刘蓉刚想着回偏房休息，主房也就是刘蓉和贺磊两人原先的房间，因为贺磊有伤在身，刘蓉便让翠柳收拾些东西搬到偏房去住。却不想赵氏过来竹园了。

　　“母亲。”唤一声好，朝着赵氏后面的向嬷嬷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嗯，磊儿呢？他醒了没有？情况如何了？”赵氏一脸着急的抓住刘蓉的手就是一通问，不知道的还以为贺磊是她亲生儿子，还要叹一句母子情深呢。

　　“母亲，他刚醒，情绪波动起伏不定，一会母亲进去后，还要好好劝劝他才行。”刘蓉不着痕迹的避开赵氏的手，嘴里劝着，但若是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必然可以瞧见刘蓉那眼里毫无波澜起伏的平静。

　　“乖孩子，娘知道了。娘……”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东西破碎声响起，赵氏顾不上再跟刘蓉说话，快步走进屋去。

　　刘蓉没在意，转身回了偏房，这是他们的事自然与她没什么关系，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屋内，赵氏刚靠近门口就看见贺磊在那发泄似的将他周围的东西都扔在地上，贺磊似有所感抬头一看，见着赵氏站在门口，他动作一僵，没有说话却也不再霍霍他周围的摆件东西了。

　　屋内一时有些安静，被子下微颤的手显示着贺磊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避开地上各式的残骸，坐在床边握着贺磊的手，“磊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娘，啊？！咱们有什么事说出来，都是可以好好商量的，你身体要紧。好吗？”

　　贺磊张了张口却没说话，只是在赵氏温柔的眼神下和耐心细致体贴的关怀下，慢慢的、慢慢的靠近赵氏，像是过了一会，他像是小时候一样半抱着她的腰肢，以额贴之，默默不语。

　　赵氏也不逼他，轻轻的拍打着他后背，等着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像是过了好久一样，赵氏耳边传来贺磊哽咽低迷的轻喃，“娘，我的腿断了，它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声音低迷而茫然，全然没了平日里纨绔嚣张跋扈的样子，此时的他更像是迷路的小孩，心里茫然而又带着恐惧……

　　“没事了，没事了，磊儿，大夫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说不准民间自有高手。再说了，再不济真要是有个万一，你还是我们镇国公府堂堂二少爷，放眼整个京城，还有谁胆敢得罪我们镇国公府，小看于你。”赵氏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

　　贺磊没有回答赵氏，他已经累得睡了过去。刚才好一顿发泄消耗了他极大的精神，可能是赵氏的那一通温柔的劝慰起了作用，也可能是他自小对赵氏的孺慕之情以及极深的信任，让他在赵氏的安抚下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和忧虑恐惧。

　　要说起贺磊为何如此信任赵氏，这就说来话长了。

　　贺磊的亲生母亲自小便体弱多病，比之普通女子更为羸弱，大病没有小病不断，但凡有感冒发热的，便会缠绵病榻半个月之久，从此可见，她的身子有多弱。贺武渊当初在这方面没少为她担心的，但凡她有个不舒服的，经常公务忙到一半就跑过来照顾她，凡事都亲力亲为，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为此，贺武渊不知为此挨了惠文帝多少顿骂，事发之后每每在堂上反省的情真意切的，但她一有什么事，立即抛之脑后，时间一久，惠文帝越骂越没了脾气。为什么？还不是贺武渊表面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且贺武渊却是本领大着呢。撤了他，惠文帝不舍得很，到哪还找得到这样文武双全的强大助力？到了最后，对待凡涉及贺磊的亲生母亲，惠文帝已经会习惯性退让一步。

　　可就是她这羸弱的身子因生贺磊时难产血崩，差点没救过来，之后救过来后也因此缠绵病榻好几年。尔后，贺武渊对小小一只的贺磊感情非常复杂，既欣喜于他是妻子与他的孩子，但对于当年妻子差点因他而去，心里又觉得不是滋味。因此，贺磊自打记事起，便感觉父亲不是很喜欢他，但又对他非常严厉。好在母亲非常喜欢他，即使她身子弱，也会坚持每天陪他一两个时辰，因此母子两人之间感情非常深厚。

　　可在贺磊五岁那年，她最终撑不住了，留下了父子二人。即便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贺武渊当时一直执拗的认为是因为贺磊，她才走得如此快，不然妻子还能多陪他几年。人一旦钻了牛角尖，要想走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贺磊是他和她的儿子，心里有再多不满又能怎么样？他只能尽可能忽略疏远贺磊。自打那以后，贺武渊就变了，再没有之前她还在世时的温暖，那时候又恰逢正值国家多事之秋，他开始专注于出兵平乱，不在家的时候十有八九。

　　小时候的贺磊很敏感，他隐隐约约感觉父亲不喜欢他，他不知道怎么做？疼爱他的母亲又不在了。在偌大的府邸，他很孤单。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当时还只是妾的赵氏出现了。她开始频繁的接触贺磊，时不时体贴关心一下，刚开始贺磊很是防备，之后赵氏接娘家侄女张芷嫣过府小住一段时间，两个小孩子嘛，总是比较容易热络起来。时间一久，贺磊开始一点一点放下戒备。但真正接纳赵氏却是在两年后，不知是因为时间，还是其它原因，他们两人的相处越来越像母子，贺磊也越来越依赖赵氏。

　　说到底，赵氏如今能成为镇国公府的女主人，贺磊功不可没。

　　年纪一大，就容易回忆。赵氏手里轻轻拍着贺磊的后背，想起以前的事，她的嘴角微勾着，眼里明明灭灭，显得说不出的妖魅。

　　抚抚贺磊墨黑的长发，脸上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晦沉。

　　磊儿，不要怪为娘，要怪就怪，上天对你不公，偏偏将你投胎到那个女人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