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东藜

3、白月无光

　　白月光只知道自己对这个盲眼的小姑娘一往情深，却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同样对自己心心念念。
　　这天白月光来得有点迟，因为他刚刚带人杀了一家七十二口人。满目的鲜血与杀戮，浸的他一身都是弥漫着的腥臭味。
　　他记得李初冉的那句“你身上的味道好舒服”，根本不敢就这么去找她。
　　兀自洗了半天，直到确定了身上没有一丁点腥臭味，才风尘仆仆的赶过去。
　　本以为她要睡着了，却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她还端着小板凳坐在外面。
　　听到他来的脚步声，李初冉才恢复了笑容道：“恩人，你终于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语气有点委屈，听的白月光心里一阵心疼，忍不住将她揽过来安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李初冉却又笑起来，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恩人不要道歉，是阿初自己要等的，因为今天是阿初的生辰，阿初一定要等恩人过来！”
　　是生辰吗？白月光心里“咕咚”一声，看着她翘起的嘴角，忽然道：
　　“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现在带你去夜市好不好？”
　　“好唉！恩人你真棒！阿初最喜欢你了！”
　　白月光面色一滞，竟然有点害起羞来，那一句喜欢就像是一个糖衣，裹得他整颗心都暖洋洋的。
　　李初冉第一次来夜市，虽然看不见，可是依旧要摸来摸去，抓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白月光只是带着她，防止她走丢。无论她要什么，都不由分说的买过来，哪怕那个东西根本奇怪到令人匪夷所思。
　　不仅带她逛夜市，还带着她吃遍了整条街，四喜丸子，桂花糕，连小汤圆都要买一份。
　　等她吃饱了，又带她去听了一场戏。他根本就不管那场戏唱的是什么，只要看着李初冉翘着嘴角的满足模样，就比什么都好。
　　为了好玩，他甚至带着她去了趟青楼。
　　青楼的老鸨一见来的是白月光，哪里敢有什么不情愿，立刻把楼里所有的姑娘叫过来，排成一排站在他面前。
　　谁知道这位大爷自己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反而是他身后那个眉目精致的小丫头窜了出来，红着一张小脸好奇的摸来摸去。
　　那几个花魁娘子头一回被小姑娘这么摸，委屈的直想撞墙。
　　李初冉觉得这是她活了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不仅过了生辰，还有恩人陪着，可以放肆的笑，放肆的玩，不用管别人的看法。
　　好希望这就是一辈子啊。
　　李初冉拿着一串糖葫芦坐在湖边，忽然转过身，认真的“看”着白月光。
　　“恩人。”
　　白月光偏过头：“嗯？”
　　“恩人你娶我好不好。”
　　白月光手一颤，怀疑自己听错了。
　　李初冉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慌忙又道：“我我我，我很乖的，我可以自己做饭理家，绝对不会拖累你的！我……我吃得也不多，很好养的！”
　　我没有嫌弃你，只是……陪你做这些已是我的极限，就算你敢嫁，我也不能娶你。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怎么就敢这么说。”
　　李初冉轻笑一声道：“你是我的恩人啊，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
　　白月光看着她靥足的脸，缓缓道：“如果我是个坏人呢，比上次那些人坏得多，我……”话未说完，却被李初冉抱住。
　　“不是你的错，就像我一样，从前没有人愿意陪我，所以我就讨厌她们，恩人你也一定是因为没有人陪你，所以才会做了些不好的事。你不是坏人，以前是因为，因为你没有遇到我，所以才会犯了错！”
　　白月光揽过她的头，轻轻靠在肩膀上。
　　那时候，天地似乎都寂静无声，他只听到自己内心的一个声音：李初冉，我白月光一生杀戮无数，只有你是我生命中的一方净土。
　　“恩人，你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李初冉埋着头说道。
　　“小冉，小冉。”
　　抱着李初冉回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放回去，再掖好被角，看了她好一会儿白月光才出去。
　　见到门外的程辛他却是没有半点的奇怪，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小王爷，你很喜欢她吧。”
　　程辛奇怪的看了眼白月光，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我？我能替你做什么？”
　　白月光握紧了剑：“娶她。”
　　程辛显然也没能反应过来，有点自嘲的笑了笑：“若是我有这个能力，何必躲躲藏藏。我自身尚且难保，如何给她一个安稳余生。你以为我不想带她出了李府吗？”
　　“你的敌人，我来铲除。”
　　“你……”程辛心里一震，看着白月光，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李初冉觉得自从生辰之后，恩人来找自己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可是恩人又告诉她没有这回事。
　　“恩人……你到底是怎么了呢。”
　　这边白月光刚刚杀了程辛的七哥，然而他家的高手着实难缠。不仅弄得他一身伤，血还溅了一身，现在闻到血的味道，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青楼的花魁正在给一位客人喂酒，谁知门却被人“哐当”一声粗暴推开。
　　花魁娘子刚尖起嗓子要喝斥一声，见到来人，立刻吓得身子都软了半边。
　　“白白白白白白……”
　　“闭嘴，给我打一桶水来。”白月光不耐烦的打断她，一把拎起那个一副半穿不穿的客人，扔出了窗外。
　　李初冉坐在小院里，抱着阿喵忐忑不安的等着。
　　“恩人！你，你来了啊……”李初冉立刻站起来，迎着白月光的方向。
　　“嗯。”白月光扶着肩，也不敢靠她太近，其实只要见她一面，确定她安好，她就没事了。
　　尽管只有一个字，但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疲倦。
　　“恩人，你是不是很累啊？”
　　“没有。”
　　“哦……”李初冉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把自己腰间的铃铛解下来。
　　“恩人，这个铃铛是我娘留下的，娘说只要带着它就不会觉得辛苦，阿初送给恩人！恩人不要太辛苦了，阿初会心疼。”
　　白月光感觉心尖似乎被针刺了一下，接过那个铃铛。
　　多谢你心疼我。但是因为你，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我是个杀手，做了那么多错事，老天他大约是不会原谅我了。
　　“过几天我可能来不了，你一个人要乖一点。”
　　“嗯，阿初听恩人的话，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恩人来！”
　　这几天，白月光是去了神医谷，去给李初冉求药。他希望她可以看见这世间的大好河山。
　　神医盯着白月光看了一会，玩味道：“没想到白大爷竟然来我这儿求这种药？啧啧，虽然离奇，但我不会手软的啊。”
　　“你要什么。”
　　“哎呦，这么干脆啊。”神医眨眨眼，看着他手里的血煞剑，双手一拍道：“好啊，我要你这把剑，你给我吗？”
　　回答她的是“哐当”一声，那把剑就被搁在了她的小桌上。
　　神医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是吧，这么……爽快啊。你是不是傻啊白月光，你比我更清楚一把剑对于一个杀手的重要性，你什么时候离开过血煞？况且，我可听说你最近杀了不少人啊。”
　　“好了，你到底给不给药。”白月光打断她。
　　“好吧好吧，只是这样，连我这种黑心家伙都觉得过意不去，万一你没了剑死了怎么办……”
　　白月光皱了皱眉，又道：“那就再给我一种药。”
　　他以为李初冉知道自己可以复明会很高兴，可是她的反应却让他意外。她并不高兴。
　　“恩人，我不需要的呀，你不是做我的眼睛了么……难道，你不要我了？”
　　白月光心里一颤，拥住她：“没有的事，你乖乖的喝下去，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来娶你，然后你就能看到我长什么样子了。”
　　对不起，小冉。我想，我可能没办法在做你的眼睛了。
　　没了血煞的血衣煞会是什么样子白月光根本不想去想。一样是屠杀，是血海横流，拿什么在手上有什么么差别。
　　从小被当作杀手训练，生死早被置之度外。白月光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突然地，害怕自己死去。
　　他要为程辛铲除的敌人大概是他此生遇到过的，最强大的敌人。
　　皇家铁骑，重兵重甲；铁骑踏过扬起风沙，马蹄金鼓声震得人耳鸣。
　　似乎不久之前，楼主曾开玩笑般问过他一句：
　　“阿光，若是你，你会为了谁冲破千军万马吗？”
　　当时楼主执着酒壶，醉眼朦胧，笑脸盈盈，眼中却有当时他看不懂的无奈与决绝。
　　原来，冲破千军万马的决心，也只是瞬间便毋庸置疑的决定啊。
　　他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他的名气有多大，他的罪恶就有多深重。他杀过多少人，就意味着他有多少仇家。
　　他，此生只能看着，守着他的小冉幸福。
　　娶她，只是一个再美不过的梦罢了。
　　一边麻木的重复杀人的动作，一边不断想着李初冉的笑颜。白月光觉得，这世上也有一些美好的让他甘心死去的人事回忆。
　　只要这么想着，身上的伤，都算不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