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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此去若风(下) ...


  •   云季若风、云湛和苏青在大悲山行了好几日的路,才终于出了山。

      山路难走,苏青只能做简单的小型马车,用来拉货。

      云季若风的腿痛犯了时,只能让他骑在马上,小心牵着马走。

      云湛倒也挺能吃苦,这几日,咬着牙坚持下来了,这让苏青对他刮目相看。毕竟,他才大伤初愈,又是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男孩子。

      到了镇上已是黄昏时刻,苏青寻了小客栈先将假扮的父亲和弟弟安顿下来。

      苏青请了镇上最好的大夫给云季若风医治,却因女大夫想要查看他的腿而拒绝医治。

      苏青阴沉着脸,甩了甩袖子夺门而出。

      这样的苏青,令云湛感到害怕,令云季若风感到歉疚。

      很快,那大夫又被她叫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老的男大夫。

      “尽量少碰水,尤其是冷水。”大夫开完药方后,嘱咐道,“幸得医治早,若是落下了病根,遇阴湿天气极易发病。”

      “湛儿,好好照顾你爹爹,我去抓药。”苏青拿起药方,回头看了云季若风一眼,脸色仍是阴沉得可怕。

      “湛儿会好好照顾爹爹的。”云湛乖巧答道,“苏姐姐对湛儿和爹爹真好。”

      但苏青姐姐却不苟言笑,总是冷着一张脸,究竟要如何,才能令她开心呢?

      苏青抓好药后,路过一家丝绸店,她止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气愤地夺门而出。

      她看着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更从中看到了她母亲的影子。

      “小姑娘,何事如此气愤?”苏青以一名年长者的口气问道。

      “我与母亲吵架了,母亲将我发配到此处经营生意,但这些人皆以我视物不清为难我!”那姑娘也未看清来人,脱口而出,等她平静下来,看清来人是陌生人时,尴尬地看着对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妨寻个可靠之人,充当你的眼睛,那又有谁敢为难你半分呢。”
      云启垂眸略为一思,“你说得极有道理,不知这位姐姐可愿意做我的眼睛?”

      苏青举起手中的药包晃了晃,“只怕不行,我家中有夫君要照顾,何况,我并不在此地久留。”

      “我可以给你双倍工钱,或者三倍,四倍?”

      ----------------------

      “苏青,你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神出鬼没的?”云季若风张罗了一桌的好菜,他不懂,最近苏青似乎赚了不少钱,衣着也光鲜起来。但她不愿告诉他,究竟她在做些什么。

      他觉得自己年长好几岁,湛儿对她又是姐姐、姐姐地叫,几个月相处下来,便将苏青当成了女儿。

      “日后你们会知道的。”苏青有些不自然地整整衣裳,发热的手掌摩挲着厚实柔软的衣料,“稍后会有人来拜访,我们且等等她。”

      听闻有客人,云季若风想着他父子二人是外人,不便在主人的客人面前露面,便想带云湛退到厨房用膳。

      苏青止住了他,“这客人你也该见见。”

      屋外的敲门声很重,里面之人早就听到了,可外面之人生怕里面之人听不到,扯开了喉咙大喊:“苏青姐,苏青姐,我来了!”

      苏青镇定自若地起身,云季若风却是身子一顿,转身看向大门,这熟悉的声音,是启儿?他倏地起身,眸中溢满期待,手微微颤抖。

      他的启儿啊,他已经好几个月都没见到她了,她是瘦了还是胖了?不,他和湛儿跳下瀑布,遍寻不着,她一定担心死了,难过死了。

      云季若风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在见到云启抱着几匹上好的绸缎进门来时,身子趔趄一下,随后跌跌撞撞地奔向云启。

      “启儿!”

      “爹爹!”云启震惊地看向迎面扑来的男子,待看清时,她将绸缎随意一扔,吸了吸酸溜溜的鼻子冲向他的怀抱,“爹爹,我就知道你还活着,爹爹,启儿想死你了!”

      云启紧紧抱着云季若风,生怕他再一次不见。

      “爹爹还活着,爹爹还活着,”云季若风慈爱地抱着爱女,努力感受她身上的气息,他不敢回家,可是却无时无刻不思念女儿,“启儿你看,湛儿也在。”

      云湛从身后抱住云启,布满泪痕的脸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湛儿,姐姐好想你,姐姐好怕再也见不到你。都是娘亲不好,娘亲非说你和爹爹死了,还不让我找你们。”云启从云季若风怀中出来,转过身抱住云湛。

      “苏青姐,你不是和你夫君一起住吗,姐夫呢?”父子三人拥在一起痛哭之后,云启这才想起今日来的目的,问道。

      “我没有夫君,我之前说的都是骗你的。”苏青将绸缎放好,招呼大家坐定,才答道:“受伤生病的是你父亲,日后这照顾之责就交还你姐弟二人了,不过你父亲,现已基本无碍了,别太操劳便是。”

      “你既知道他是我父亲,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云启拭了拭眼角残留的泪水,疑惑道。

      “哼,因为她要抢走你的父亲,拆散我们的家!”

      什么,抢走父亲,拆散我们的家?云启一愣一愣的,循着声音望去,竟见自己的母亲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云季若风和云湛亦是惊讶地看向云商,只是云季若风神色复杂,既有相见的欢喜,又有相见的难堪和仇恨。

      他抓住云湛的手腕,不让他靠近云商。说到底,当初湛儿会跳下瀑布,都是因为他的母亲没有保护他,反而要将他推入火坑。

      “我说启儿怎会突然有此能耐,能够打压赵家,迫使赵家写下休书,还第一时间前去官府备案?原来是你这厮在背后捣的鬼!”云商指着苏青的鼻子,怒火自鼻而出,形成强大的压迫感,震得云启和云湛姐弟身子抖了一抖凉了一凉。

      苏青微微冷哼一声,斜睨其一眼,上前握住云商的手指,“云夫人,你的生意蒸蒸日上,云家和赵家再无瓜葛,这是好事啊!”

      今日失算,竟不知云商也来了此处!苏青将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

      “好事?”云商甩开苏青的手,恨恨道:“我儿的名声都被你毁了!赵家不要他,日后谁还肯要他,他才十六岁,漫长的人生将要如何度过!”

      “娘亲,湛儿在赵家又能呆多久,他才嫁过去一个月,就被姓赵的虐待,去了半条命。即便他能留在赵家,今日的日子也是苦不堪言!”

      “赵麗年轻不懂事,日后和湛儿有了孩子,总归对湛儿好的。”

      “娘亲,你怎么能这么说!”

      ……

      母女俩的争吵很激烈,双方各有各的看法,似乎都有那么点儿理。

      云湛早已缩进父亲的怀抱,痛哭流涕。

      自云商进门,父子二人一句话也不曾说,沉默的沉默,哭的哭。

      云季若风忍着胸中的怒火,发泄般地拉着云湛回到位子坐下,往早已坐定的苏青碗里夹了菜,又往云湛碗里夹了菜。

      桌前坐着的好似一家人,而吵架之人就像无关紧要的外人。

      但这只是一时平静。

      “苏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最终,云商还是将矛头指向了苏青,“哼,你不就是我那不要脸的庶兄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野种!”

      她的话触碰了苏青的底线,苏青重重地将筷子敲在桌面,眸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她的眼犀利地扫过云商,愤怒地想要捉住她的衣领将她暴打一顿。

      她的父亲,云家的嫡长子,却被她说成了庶子!

      “若不是你父亲设计害了我父亲,我父亲怎会被人欺辱,怎会草率出嫁?还有,我父亲乃外祖母原配正室所出,是嫡出,不是庶出!”若不是外祖父去得早,父亲怎会受继父欺负?幸得父亲嫁的是她母亲,母亲对他爱护有加,甚至不介意他无所出,最后收养了她这个孤儿。

      她对云家也说不上恨,对云商更说不上恨,但云商今日说话过分,令她着实愤怒!

      这个人,抢走了她的男人,还要诋毁她的父亲!

      “哼,我懒得与你口舌之争!”云商大步走向云季若风,道:“你若还叫云季若风,就随我回家,你若想改叫苏季若风,就留在此处!”

      “你!”云季若风倏地起身,愤恨地瞪着她,她这是什么意思?是指责他水性/杨花,与别的女子不清不楚吗!

      “好,我回去!”他拽起云湛的手臂,对云启说道:“启儿,回家!”

      这似乎一场梦,苏青往碗里倒了酒,举杯浅酌,方才的“热闹”景象已不见。

      苏青,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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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季若风和云湛回家之后,云家争吵不断,后来又变成了冷战。

      云启和苏青打压赵家,逼迫赵家写下休书之事已成了过去,可云季若风和苏青同住了几个月却成了云商的心头刺。

      “若风,自你回来,你我还未同房过,今日?”云商敛下所有不甘、愤怒,伸手意图摸上云季若风的腰,却被他闪避。

      他走到绣架前,拾起针线,不理会云商的示好。

      “我是你的妻主!”云商得不到夫君的尊重,便拿出妻主的架势,“我说要便要,你不从我!不想守夫道了?你是不是想我休了你,你好投入苏青的怀抱!”

      冷战了几个月,她实在受够了!

      “我说过了,我当苏青是女儿,何况她比我小九岁,我怎会喜欢她,她又怎会看上我?妻主,你多心了!”

      “怎么不会,她与我有仇,她想拆散我们的家!”

      “这只是你以为,苏青不是那种人!啊——”

      云商一拂袖子将桌上所有的茶具都摔在地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吓坏了门外偷听的姐弟。

      “姐姐,娘亲和爹爹在里面做什么?娘亲不会要打爹爹吧?”云湛眼眶一红,温热的泪珠划过脸庞。

      “乖,别哭,姐姐进去看看。”云启温柔地拭去他的热泪,将他推到一旁,舒展舒展了身子,一脚踢开母亲父亲卧房的大门。

      门本未锁,古朴精美的大床上,母亲大人压在父亲大人的身上既错愕又愤恨地瞪着她,父亲大人则是扭过头看向床内侧,拿手臂挡住了尴尬的容颜。

      云启耳尖红了又红。

      她一时无所措,半晌之后才回过神,随后快速将房门关好,拉着云湛的手迅速逃离。

      她虽还未娶亲,但大抵也知道母亲和父亲大人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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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风,你嫁给我时也才十六岁吧?”

      “嗯。”

      “新婚之夜,我见你明明就是个孩子却已离开父母嫁为人夫,那时就和你承诺过,如果我们生了儿子,决不让他这么早出嫁,可是,我违背了誓言。”为了追名逐利,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害得幼子饱受折磨,害得夫君差点香消玉殒。

      她很后悔,却不肯表露出来。

      她将女儿派到外地,自己独自带人在大悲山寻找了几个月。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至今也不知道。

      她会好好忏悔,会好好待他们。

      “我不求你对我好,只要好好待启儿和湛儿,真心为他们考虑,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有,你相信我,我真的当苏青是女儿,她是我和湛儿的救命恩人,我还曾想将湛儿许配给她,但竟不知她是你的甥儿,湛儿的表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云季若风看向墙上一副画工精湛的山水画,丝毫看不出这出自一个七岁孩童的手笔。那幅画,是她送给他的,大婚之日,她躲在他的轿子中说要娶他,还说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要将此画送给他。

      但那段经历那画的由来,他是再不会告诉第三人了。

      “我信你。”

      “妻主,你可否将那幅画拿下来?”

      “为何?”

      “那幅画似乎画的是大悲山,我想送给湛儿。”

      那幅画中,其中一个山谷,像极了苏青的住所,就连屋子,屋前屋后的陈设都是如出一辙,只是他未曾细看,今日才发现罢了。

      这画,既是苏青所赠,那便不适合再放在自己的房间,这画与湛儿也有缘,便让湛儿保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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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轴转动,苏青手指堵住了瓷瓶瓶口,最后一缕幽香飞往窗外,她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小榻上茫然地看着屋顶。

      离开还是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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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年前,我从天而降,却成了街头的三岁乞儿,是你将我带到家中,你的父亲将我送给了我的父亲。

      七岁那年,你十六岁,你穿着大红嫁衣被人从季家抬到了云家。我躲在你的轿子中,被你发现了,你问:“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苏青,我想娶你!”我把三岁时对你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次。

      “哥哥已经嫁人了。”你指了指你的大红嫁衣,很兴奋,很幸福。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守护你吧。

      “哥哥,这幅画送给你,谢谢你当年救了我,把我带回家,让我有娘亲和爹爹疼爱。”

      是的,我是苏青,传说中的画中仙,只要躲入画中,便能身处画中所画之地。二十三年前,因为躲在画中无意中见到某位大仙与凡人私通,被人告罪贬下人间历练,更被那仙暗中加了一条,爱而不得。

      我知道自己的结局,爱而不得,无论爱上谁都是如此。

      我明知道不该去爱,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宿命!

      既然改变不了,那便去守护所爱之人,守护他所爱之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此去若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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