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依人》木非衣

92、面对

　　院子里分外安静，秋风吹动落叶的声音无端地变得响了起来。
　　端木子轩恍然大悟，这般出众的男子果然不一般，原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行侠方杰。他不曾见过方杰，却对于他的传闻早有耳闻，原本只是见飞燕在用九龙玉杯喝酒，不像她醉酒才加以阻拦，却不想跟她斗酒的方杰才是这斗酒的关键。
　　飞燕怎么招惹的他，惹得他用了稀世珍宝九龙玉杯。
　　飞燕转头看了一眼方杰，又朝烟雨笑道：“我知道。”
　　烟雨惊异：“你知道，那你还跟方大侠斗酒？”
　　飞燕晒道：“为什么不可以？”
　　这倒是把烟雨问住了，还没等她回口，一旁迟迟不出声的方杰，淡淡的说道：“这斗酒已经开始，如若现在放弃收手，方某就当没发生过，可好？”
　　飞燕急声回道:“不好，怎么输不起啊？”
　　这话也就飞燕说的出口，在场的人无不佩服飞燕的勇气。
　　端木子轩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方杰先声打断，方杰抬起右手做出邀请的姿态，露出欣赏一笑，说道：“奉陪到底，请！”
　　飞燕一笑，笑的心有成竹，笑的依然大方。玉杯触碰红唇，微启口，轻仰头，合上眼眸，一口灌入。
　　飞燕迟迟不睁眼，表情微妙，深入品味这酒的非同寻常，周围静默无声，全都把目光放在飞燕身上，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清风拂过，吹动了飞燕的墨发，双眼缓缓睁开，秋水剪瞳，透彻亮熙，深深吸上一口气，叹道：“好酒······好酒。”
　　不等围观人的反应，飞燕已经为自己斟上了最后一种酒，汾酒，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
　　神志还在，心神清明，眼神依旧透亮，身姿还是那般端正，这酒对飞燕毫无作用，着实让人面面相觑，摸不着思绪。九龙玉杯的名号可不是江湖传言，故弄玄虚的，怎么在飞燕这里试了效果。
　　真的是见识了，第一个喝到第六杯不倒的人。
　　喝完最后一杯的飞燕，意犹未尽，手握酒杯细细抚摸，感受着白玉的冰凉。
　　烟雨准备上前询问，却不想瞧见飞燕的双眸水气上升，湿润了眼眶，眼泪汇集，眼皮微微一抖，梨花带雨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满眼的伤痛，揪住了谁的心！定住了谁的神！
　　整个身体禁不住的跟着颤抖起来，好像无法承担这份伤痛，飞燕紧紧的合上了渗透伤痛的眼睛。
　　端木子轩伸手付上她的肩旁，倾斜在自己的怀里，让她的头有个依靠，“飞燕·······”
　　烟雨跟宋老也跟着附和询问，满是担忧。
　　“飞燕你还好吗？”
　　“傻丫头，你没事吧，可别吓我老头子啊！”
　　这倒是让方杰不知所措了，好端端的没喝倒，满是稀奇，还为探索出个一二，怎的还被喝哭了？这更让他有了心思去了解，这人难道与这九龙玉杯有瓜葛？
　　飞燕旁若无人的陷入自己的伤痛之中，端木子轩整个心都被揪着，想要安慰，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轻抚她的肩旁，舒缓她的紧张颤抖，给予少之又少的宽慰。
　　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大家举足无措的时候，飞燕却突然收回了心神，直起了腰，离开了端木子轩的怀抱，抬袖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痕，暗哑着嗓子说道：“我虽然喝酒没倒，但是会有其他反映，就是不受控制的大哭·····”
　　说道这里朝方杰点头行礼，继续说道：“不过这还是我赢了，所以酒归我，酒杯也归我了，方大侠无异议吧！”
　　听到飞燕的话，方杰更加确认这飞燕对九龙玉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说出的话怎么都觉得勉强，强撑着的神识，刺进了方杰的眼，微笑着应道：“方某言而有信，这酒跟酒杯归姑娘了！”
　　飞燕把头低下，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她低声说道：“宋老我先走了，德园还有事需要我去处理······”
　　端木子轩适时开口，轻声说道：“我送你回德园吧！”
　　飞燕转身就走，声音极轻道了声谢。
　　烟雨朝方杰躬身行了个礼，也抬步跟着飞燕离去了。
　　方杰远远的目送飞燕离去，那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外，可方杰的视线却始终没有收回，自言自语道：“德园······难道是······”
　　宋老无奈摇摇头，转头又见方杰陷入深思，唤了他两声，都没唤回他的心神，只得抬手拍了他的肩旁。
　　“方大侠·····”
　　方杰终于收回心神，朝宋老歉意的一笑，问道：“敢问宋老，这飞燕姑娘是何许人也？”
　　宋老笑笑：“飞燕啊······现在这丫头名声旺着呢，想来方大侠许久不回都城了，不过出门随意打听，在这都城飞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她可是大名鼎鼎德园女神医。”
　　德园······女神医！
　　“是吗，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这不是老四那小子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怪不得方才烟雨介绍我的时候，说我是冷卓一的三师兄。
　　这难道就是缘分？

　　奔驰的马车穿过人群，稳稳的停在了德园门外，一路上静默无言的飞燕，待车停稳，当先下了车，最后准备下车的端木子轩被飞燕的一句话，生生顿住身形。
　　“那个，我今日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再去你府上赏花。”
　　端木子轩看着飞燕落寞的背影，抿了嘴角，转身进了马车，敲了三下门，马夫自觉的驾车离去。
　　烟雨本以为飞燕会直接会自己的房内，却不想进了德园大厅，直径走到医案后，对着医徒吩咐道：“即刻开始，我来坐镇德园，所有被我耽搁的事一一呈上来，听清楚了吗？”
　　“是，谨遵吩咐！”
　　“那还愣着做什么？”
　　一众人连连点头，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三天过去了，飞燕对于斗酒之事只字不提，做自己该做的事，彷如什么事都未发生过，烟雨定不会过问，因为飞燕专心于德园的事，喜闻乐见，她便不用花大部分心思在德园上了，也能捞个清闲。
　　平静总是表象，暗藏的波涛汹涌迟早会显现。

　　太阳刚刚升上山头，被鲜红的朝霞掩映着，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像无数条巨龙喷吐着金色的瀑布。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
　　飞燕站在山顶的凉亭内，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双手把披风拉拢，借此低档风寒，眼前的风景惨淡苍凉，整个人也跟着落寞起来。
　　荒凉的景象，让飞燕感慨道，到外界也半载了，发生了太多超乎预料的事，却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细细数来忧喜参半，无不在考验着她。
　　这就是人生吗？
　　“没想到你真的敢来赴约。”
　　身后突兀的话语，飞燕却不为所动，身形不变，眼眸只是微微一动，瞬时恢复如常，淡淡的回道：“那还真是苦了姬大小姐，忍了这么久没再对我‘关照’了。”
　　关照二字，故意咬的音重了些，不用多说，大家心里明白它的含义。
　　这次的姬梦璇却突然很沉得住气，没有发作，抬步走至飞燕身旁，并肩而立，眼眸只是瞥了一眼飞燕，便转过遥望远方，低声说道：“如果有人能信守当初的承诺，永不出现，那也不会有后来的纠葛，你说，不是吗？”
　　飞燕无奈一笑，回道：“人生苦短，有些人遇见了，有些事便由不得自己做主了，当初的违心承诺，被逼无奈，也只怪自己看不开·······我既然敢来赴约，定不畏惧与你，有什么话还是开门见山的说吧。”
　　姬梦璇静静的瞧了一会儿远山，说道：“我犹记得初次相见时是三月三日的上巳节，那时你与冷卓一红线相牵，只以为是男子一笑而过，在得知你是女子以后，你又与他牵连不断，才让我后知后觉，你的出现并不是巧合吧······在我使尽各种手段斩断你们的情思时，我变得不是我了，一个我自己都厌恶的人。”
　　如此心平气和的讲出过往，这般闲静，到让飞燕有些吃不准了，难道姬梦璇开始走怀柔策略了？
　　姬梦璇的话没停，接着说道：“至始至终我都自认为没有什么比之与你有差的，有些领域更是超越了你，可为什么冷卓一在忘记了你之后还是会被你吸引，他每为你做一件事，我内心的恨便多一分，我恨你，恨之入骨！”
　　说道这里，姬梦璇努力保持的冷静还是被动摇，双手紧窝着绞在一起，掐出道道指痕，双眸变得伶俐，不过还好，她没失控，而是转身，看向飞燕，飞燕被这犀利的视线瞧着，不由的也转过了身，两人四目相对。
　　飞燕确实看出了姬梦璇从内心里渗透出的恨，真真包围了她，感染到了她，比木蝴蝶当初更胜一筹。
　　“我与冷卓一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他身边出现过形形色色的女子，而他也从来不为所动，对我是最温柔的，从未怀疑过冷卓一不会属于我。为何·····为何你们只认识短短两个月，就可让他动摇，唯独对你生了心？我们的二十年却比不得你们初初相遇的数十天。”
　　姬梦璇的语调在不自觉中拔高，语气也不在平和，看来忍的也挺幸苦。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飞燕微眯了眼，来适应突然出现的强光，姬梦璇紧紧相逼的眼光和话语，飞燕不躲，直视而对，想到了曾经与冷卓一的一段谈话，她当时傻傻的问他，为何选择了她，他说：“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但我却觉得，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情怀依旧，所有的相遇和回眸都是缘分，当你爱上了某个背影，贪恋某个眼神，意味着你已心系一段情缘，你若不离，我亦不弃。”
　　飞燕缓缓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遇见的人多了，才会明白哪些人值得用生命去珍惜，而一些人只适合绕道而行。我与冷卓一的缘并不是几句话便可说清的，虽然你与他相知相识远远超越我，有些事却不是用时间的长短来衡量的······我比你更懂他，更珍惜他，而他对我亦是如此。心心相惜，只需一个眼神足以。就算他忘记了与我相关的所有记忆，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这就是属于我们的，别人断不可能斩断的情。”
　　飞燕此时柔情一笑，满眼的温柔早已溢出，朗声说道：“若是有缘，时间空间都不是距离，若无缘，终日相聚也无法会意。”
　　“那就休怪我，赶尽杀绝，让你永远的消失！”
　　锋刃出鞘，直逼飞燕命脉，却不知姬梦璇突然发难，剑锋挽了一个剑花，飞燕的手臂便被划伤，血花渗出，染红了衣衫。
　　急急后退的飞燕，躲避不闪，第二招已经来到眼前。
　　“叮当”利剑被暗器击歪，姬梦璇的手臂同时也被暗器所伤，长剑掉落在地，侃侃避开了飞燕，艰险一刻。
　　姬梦璇并没有因此而收手，旋转身姿，抽动腰间的长鞭，甩向那躲避的身影。
　　“姬梦璇，你以为杀了我，冷卓一便可接纳你吗？”
　　“啪·····”青羽鞭的威力果然不可小觑，还好飞燕轻功了得，身姿轻如雨燕，一个飞身，飘向了庭外。鞭子打在地上，扬起层层灰土，三招下来姬梦璇都失手，整个人寒冽更甚，视死如归般的吼道：“即便如此，我得不到冷卓一，你也休想得到，大不了同归于尽。”
　　姬梦璇身姿朝亭外的飞燕跃去，却不想被突然出现的长剑，凌厉迅猛，截住了道路，抬眼看到贸然出现的人，姬梦璇狠烈的眼神直直盯住他，怒吼道：“慕青，造反不成，还不滚开。”
　　“表姐，收手吧！”突然出现的人便是姬家远房的表弟慕青，曾经被飞燕救回一命，暗生情愫的慕青。
　　刚才的暗器也是他射出来的。
　　姬梦璇一个长鞭挥出，慕青没有躲，受了这一鞭，想来正在怒火中烧的姬梦璇毫不手下留情，慕青连带着整个身体，被狠狠的甩出丈远，一道血红的鞭痕出现在了胸口处。
　　亭外的飞燕没想到会有人出现来帮她，但是此人她并不记得，听姬梦璇的口气应该是姬梦璇的人，为何要帮她呢？
　　这些问题并没有人给她时间去探究，没了阻拦的慕青，姬梦璇一个飞跃便来到飞燕跟前，凶狠的长鞭也跟着落下，抱着剑伤手臂的飞燕，没有武器，只得闪躲，可终归武功不及，又被抽了一鞭，强忍着伤痛与姬梦璇周旋，实在被逼无奈，从怀里摸出药粉撒向了姬梦璇。
　　万万没想到，飞燕低估了姬梦璇的视死如归，在姬梦璇被药粉的毒性伤到昏迷过去后。
　　飞燕也中毒昏迷了过去，不管是剑上还是青羽鞭上都猝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