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依人》木非衣

46、面对

　　飞燕疾奔而出的惊呼令冷卓一终于发现了她，他只来得急看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无限的柔情与绝望。
　　上天总算带他不薄，临死之前，还能看到他心爱的飞燕最后一眼，可是，却让她见到了这样的场景，她是那么的惊恐与害怕，上次他害她落崖，连一眼都未看到，当时她也一定很害怕吧！而现在，居然又是他让她尝到了这种痛苦的情绪，他又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耳边回荡的是飞燕绝望的哭喊，他努力抬头看着飞燕探出的手在瞬间变得细小难辨。
　　“卓一！”
　　寸厘之间，两手交握，紧抓在一起。
　　飞燕扑到崖边抓住了他的手，几乎跌出山崖的身子，惊慌失措的唤道：“不能松手！”
　　冷卓一干涩的发出声“飞燕······”
　　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滑出了眼眶，落在了冷卓一的脸颊上“抓紧我！”
　　冷卓一的全部都在飞燕细弱的双手之上，这双手牵引在他的心上。
　　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几乎将她的意识打入黑暗的深渊，比她落崖时还要痛苦，紧握的双手感受他的温度。
　　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激发本能的飞身而来，抓住了冷卓一，已经让飞燕耗费了所有心力。右手臂上裂开的伤口，在用力牵引之下，缓缓滑出一道血流，染红了交握的双手，颤抖不止。
　　“飞燕，不要再勉强自己·······”
　　“闭嘴······我死都不要放手！你也不许······”飞燕说不下去了，只有默默的流泪。
　　冷卓一更是疼惜“不哭了······飞燕莫要哭了，是我对不起你！”
　　现下没有人能来帮助飞燕，一品红的身子也在刹那之间扑向了冷月，把奄奄一息的冷月抱在怀里，剩余的黑衣人与白道中人做着最后的殊死争斗。
　　“哗啦····”
　　飞燕的身子向下滑落了一分，而且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眼看就要落下去了，飞燕的双脚被强而有力的一双手给拉住了。
　　“飞燕，撑住了，现在就拉你们上来！”
　　千日红担忧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好比天籁般动听。苍木也紧跟着赶了过来，他的轻功不如千日红，所以晚了一步，协助千日红把飞燕跟冷卓一给拉了上来。
　　一获救的飞燕，直接扑进坐在地上的冷卓一怀里，紧紧的抱着“卓一，你说话······你是不是还活着。”
　　就在滑落的那一刻，骇的她三魂飞了气魄。
　　冷卓一缓缓抬手，捧起满脸泪痕的飞燕，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们都还活着！”
　　用力抱紧，与她紧紧相拥，冷卓一清楚地感受到肩背上有炽热的液体不断落下，浸透他的衣衫，将他的皮肤他的心都炙烫的生疼生疼。
　　重生的喜悦，令他们根本无暇顾及身边所处的环境，也不顾大师傅二师父眼睛直盯的射来的眼光，他们都是不肯将自己脆弱易伤的那一面表现出来的人，可是此刻，他们都分明感觉到对方心中惊喜中掺杂着的深深恐惧。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冷卓一轻轻佛着飞燕的后背，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浓缩成淡淡一句歉语。
　　飞燕遥遥头，听着他胸脯有力的心跳，终于露出一个久已无法展露的笑容，“活着就好。”
　　忍不住的想要吻向她的发心、额头、热烫的脸颊还有·····那红润的薄唇，可是还没等他把头低下去，就听到一声嘶吼。
　　“红儿，你放手啊！”千日红急切的身影飞扑而去。
　　两人齐齐回头，就看到十步开外，一品红正抬剑刺向自己，想来是要追随冷月而去。
　　飞燕脱离了冷卓一的怀抱，由二师父扶着，来到了一品红身边，而冷月并没有死去，赤红双目紧紧的看着一品红，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嘴角淌着黑色的血。
　　“千日红······你放手，他去了······我是不会独活的。”一品红想要挣脱阻拦，可是却抵不住千日红奋力紧握的手。
　　飞燕抓起冷月的手腕开始把脉，凝声说道：“红姨，莫要走极端·····冷月还有救，你相信我。”
　　“真的吗？飞燕，快·····一定把他救回来。”
　　“好，红姨，把你手里的剑放下。”飞燕说完，看着一品红缓缓的收手，飞快地点了她的昏睡穴，又极快的朝冷月扎了十三针，稳住了他的心脉。
　　“飞燕，冷月真的还能救活吗？”苍木淡淡的问道。
　　飞燕瞄了一眼，昏睡过去的一品红，微皱了眉头，缓缓说道：“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会尽心一试，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刀光剑影也随之消失，黑衣人全数倒下，而白道的人也都虚脱之极，勉力撑着。
　　冷月的倒下，也就意味着，这场浩劫结束了！
　　而对于飞燕来说，战斗才刚刚开始。

　　赤鬼城的庄园成了疗伤场所，赤鬼城的人并未全部被歼灭，伤残的人看准时机快速撤退，消失在了茫茫大山之中，而白道中人也无力再去追寻，把他们视为蝼蚁，宽恕他们一条小命，毕竟冷月死了，他们就翻不出什么大浪。
　　是的，飞燕向外界宣称，冷月被冷卓一杀了。至于真的死没死就看冷月自己了。
　　当下让飞燕心灰意冷，面如死灰的状况是，冷卓一昏迷不醒，而她却束手无策。
　　两个时辰前才刚从鬼门关把冷卓一给拉回来，而现下却又在鬼门关徘徊，飞燕的心神已经到了崩溃的顶点。
　　石伟石英告知飞燕，冷卓一为了换她的解药服下了冷月给的毒、药，可是，现在冷月也是命悬一线，飞燕探寻不出冷卓一中的是什么毒，她从未见过，也未在书籍上看到过，她无从下手。
　　把整个庄园翻了个遍，也未找到解药。
　　一个时辰前他们改换装束，把冷月带回庄园，找到密室为他疗伤，当飞燕收手向冷卓一走近时，一抹笑纹还停驻在他嘴角，他的身却是软软地倒了下去。
　　冷卓一勉力看了她一眼，缓缓地阖上眼睛，再也不动。
　　房间里，飞燕一直摇晃着冷卓一身躯，连声哭泣，咽喉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暗室内的一品红听到飞燕的哭声走出来，毕竟一品红才是真正的用毒高手，细细查看后，凝声说道：“也许血灵丹可以就他。”
　　“血灵丹······哪里可以找到？”飞燕急切的问道。
　　一品红摇摇头，苍木却在这时开口说道：“在武林盟主手里。”
　　飞燕悲痛抬眼看向苍木，一咬银牙，“我去找他。”
　　“扣···扣”
　　“飞燕，我们门主来看公子了，请让我们进去吧！”石伟在门外小心翼翼的传话。
　　“是冷卓一的父亲，你们先去密室吧！”飞燕快速用残破的衣袖擦去满脸的泪痕。
　　“进来吧！”
　　房门一开，房外的人蜂拥而入，飞燕原本以为只有冷卓一的父亲，却不想还有姬梦璇跟几名武林中人，飞燕满身污秽的站在床尾。
　　飞燕置身于人声鼎沸之中，呆立着，双眼呆滞无神，茫然地盯视空。
　　“啪”的一声，掌风格外清晰响亮。
　　飞燕回神，皱皱眉，看着面前的老头子：“薛老前辈，你打我干什么？”
　　“回神了？冷卓一分明是中毒，你怎么不给他医治，反而在这里发呆？”
　　一句话提醒了飞燕，环视四周，这才发觉黑压压地站着许多人，大家面色忧戚，看向两位医者。
　　“我没办法医治，我不知他中了什么毒。”飞燕冷冷的说道。
　　姬梦璇梨花带雨的走向飞燕：“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为何不救？你说啊，只要能救冷大哥，我什么都答应你。”
　　飞燕双眼深灰黯淡，看向姬梦璇，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如果不是她，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现下却来怪罪她不医治冷卓一。
　　飞燕冷冷的说道：“也许血灵丹可以救他！”
　　姬梦璇身子一震，紧声追问：“你确定，血灵丹可以救冷大哥吗？”
　　飞燕微微一叹，寒声说道：“盟主愿意割爱，用血灵丹救冷卓一吗？”
　　“会的，我现在就去找爷爷要。”姬梦璇信心十足的说道，接着转身朝冷卓一的父亲说道：“冷伯父，莫要担忧，冷大哥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找爷爷。”
　　既然得到了再次肯定，姬梦璇不再犹豫，当前朝盟主休养的后院房阁走去。
　　只是走的时候邀请飞燕同行而已。
　　行走至长廊拐角处，见四下无人，姬梦璇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飞燕，轻语说道：“上天真是眷顾你，在赤鬼城手里还能安然脱身，还真是命硬啊！”
　　毫无遮拦的讽刺话语，让人恼火的很，可是飞燕并无心思去理会，只想快点拿到血灵丹，给冷卓一解毒。“姬大小姐谬赞了。”
　　冷淡得有些薄情，清风拂过，廊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万分寂静的长廊之中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飞燕衣衫搅成褚红，混杂着她和别人的鲜血，仿似瘦湖笃生涟漪，一圈圈一道道勒在身上。
　　光映寒华，姬梦璇的杀气怎么也仰制不住，冷冷的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害怕冷大哥离我而去，都是因为你，你就是个祸害，你的出现让我变得狠毒，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姬梦璇白衣飘飘，俏生生立于亭内，却仰不住的透漏出恶毒的气息。
　　话语虽然混乱，但飞燕已经心明，随意的说道：“你想怎样？”
　　姬梦璇回转面目，微微冷笑：“离开冷大哥，再也不出现。”
　　飞燕不言不语，双眸乌黑清冷，扫视一眼远处的花圃，未置可否。
　　姬梦璇见她不回话，接着表明自己的立场：“如果不是你，冷大哥怎么会闯进赤鬼城，现下他身中剧毒，只有我能救他，而且我也定会救他，可是，作为交换条件是，你离开，再也不出现。没有你，冷大哥才会安稳。”
　　“我如若说做不到呢？”
　　姬梦璇的脸都绿了，恨声说道：“由不得你，让你离开都是我宽容之举，我就不该心软，我有能力再取你的性命，你要不要试试？”
　　飞燕冷冷一笑，道：“来吧！”
　　阳光在草地上拉长了飞燕的身影，地上倒影岿然如山，一动不动。
　　姬梦璇脸色一白，尖声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什么做不出来，如果不是你勾结赤鬼城，给我下毒，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满是讥讽。
　　“我能成为这样，都要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冷大哥的前景不可限量，你只是个草芥，还想攀附上冷大哥名门正派之子，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自不量力，我们已有婚约，我们才是门当户对，你还是摆正你的身份，早些远离的好，不然休怪我下杀手，真正的让你消失。”
　　飞燕的贪恋，让她陷入现在难抉择的境地，她就不该任由自己的感情泛滥，现下的抉择早该想到。
　　她是要回村的，可是冷卓一是属于外界的，他们本就不该有交集，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只要他能活下来，什么都不重要了！
　　有那么一刹那，飞燕是恨自己的，恨自己没能找到解药，恨自己不该招惹冷卓一，现在放手为时不晚，就当是一场梦，总归要醒的。
　　今生能与他相识，已经无憾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好，我离开，再也不出现。”
　　飞燕面色宁静，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步伐沉稳气势如虹，浑然不顾后背大张的空门。
　　姬梦璇见飞燕轻容自若，面色惊疑，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角处，可心下却有了抉择，现下应该先去找爷爷拿血灵丹医治冷大哥，转身甩袖而去。
　　空寂的回廊，清冷的假山后晃过一道暗影，想来她们的话，有人都已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