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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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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景烛春余,清阴澄夏首。
春末夏初,温和而不疏淡,热烈但不拘束,天空沉静,草木欣然,难得的自在与闲散。
清风拂过,闻到了柔暖而湿润的气息,带着花香,带着泥土的芬芳。
花圃内,石桌前,飞燕正陪一品红吃茶赏花,惬意舒心。
飞燕不宜饮茶,甜腻的糕点又不喜欢,一品红给她备了酸梅类的果饯给她当小食吃,飞燕嘴里不停的嚼着,随意的说道:“红姨,盟主召集的人已经向这边来了,今晚就会行动,倒时冷月会分身无术,您得想法子把身上的软骨散给解了。”
一品红的心神还留在两个时辰前。
冷月守她一夜,清晨有陪她用早膳,整个过程不曾开口说话,直至用餐结束,不回头的走到房门口,淡淡的留了一句“今日不能陪你,我会安排飞燕过来。”
一品红见他冷漠伫立的背影,只能揣测到,他今日必定是要安排人手,应对武林人的攻击,她端坐不出声。
冷月屏住气息,静静等待一品红挽留,她的挽留,关乎他所有的念想,能牢牢把握住他的喜怒哀乐。
可是······最终只有冷寂。
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门口光亮之中,有风拂过,把她清冷容颜吹散了,脸色徒然透白,不知痛楚。
曲径通幽处,花木掩映成辉。石桌旁红袍身影,慵懒的靠坐着,淡淡说道:“飞燕觉得哪一方更有胜算?”
飞燕一听这话,稍稍一滞,原本想直接说武林人,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她又有些不甘,转眼盯着红姨,迟疑问道:“红姨为何如此问?”
一品红端过瓷杯,轻吹一口气,细细的品了一口,凝声说道:“冷月早已知晓,他只是将计就计。”
“他怎会知情?”飞燕虽惊讶,却也觉得合情理,冷月可不是好对付的人。
一品红执起飞燕的手,握在手心,细细嘱咐道:“飞燕,今晚切勿冲动,见机行事,守在你两位师傅身边,我尽力帮衬·····找准时机就快速离开,早点回村,知道吗?”
“那你呢!”
她坦然说道:“这些纠葛斩不断,用五年逃避,最终还是回到原点,飞燕·····我逃不开。”
“不行,一定要带你离开,你等着我们。”她猜得出来,红姨这是生了厌生的念头,她可不允许。
一品红萧然一笑,放了飞燕的手,“我在赤鬼城生活了太久,这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飞燕的眼睛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见她确实不想离开,情急之下抓住她放下的手,严肃的说道:“红姨,你听好了,不准你有这般念头,你必须跟我们回碧光村。”
一品红反握住她,轻拍两下,缓缓说道:“这就是我的命数,注定与他纠缠不清。”
“不会的······”飞燕还要试图说服一品红,却被不速之客打断了交谈。
“姐姐,真的是您啊!都快想死妹妹了,这五年您去了哪里,让妹妹一顿好找!”
娇媚入骨,光听语气还真让人以为是喜出望外分外亲密,可偏偏飞燕却打了个冷颤。
幽道上走来一道苗条的人影,随行的侍女都被屏退在远处,一品红未曾抬头,也不答话,慢慢的喝下一口茶。
古媚儿穿着华美的锦绣衣裙,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笑的娇艳可人,惹人怜。
“姐姐·····”古媚儿娇声又唤了一声。
一品红先拿眼刷了一遍古媚儿的周身,在淡淡说道:“五年不见,媚儿这么一整饬,险些没认出来,坐吧!”
古媚儿轻柔一笑:“姐姐这话说的,妹妹这也是得城主怜爱,赐了身衣裳而已,受之有愧呢!”
这是来宣示城主对她的怜爱吗!飞燕把头瞥向一旁,静静的坐着,有人却没打算放过她。
“这不是飞燕吗!言而无信做的到是彻底啊!”
飞燕岂会不知她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责怪答应不会让红姨出现,她越是这样说,飞燕越是不招架、不理会。
一品红并不知他们之间的纠纷,也能看出古媚儿针对飞燕,现在的她并没有心思去应付古媚儿,直接下了逐客令:“回吧,赶路过来的吧,舟车劳顿,去休息吧!”
古媚儿笑:“姐姐是撵我走吗?五年不见,脾气到是变了许多,不是妹妹多嘴,城主可不喜欢冰美人,更何况,姐姐年老色衰,还是收收的好,城主找你也是顾念以往情分,要知好歹。”
万千讽刺入了一品红的耳,她只当风声散去,此刻面对古媚儿的心怀鬼胎,她甚至还抬头微微笑了笑。
飞燕拍案而起,嗤笑道:“少来这里装模作样,趾高气扬,如果城主知道了你对红姨不恭敬,你说城主会怎么处治你?”
古媚儿的脸色有些异动。“或许你将我当成拈酸吃醋的妇人,可是我要告诉你,你若再留在城主身边,势必对他不利,你之前害城主还不够吗?”
古媚儿用话铺开场面,闭口不提她的隐秘内心。
五年前冷月在泰山之巅受重创,被逼迫答应诸多条约,五年来她亲眼目睹冷月闭关苦练火云神功,暗中整治赤鬼城,废寝忘食,多次劳累口喷鲜血,心如刀绞,央求冷月休养,从不与理会。火云神功修炼成功了,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一品红的下落,她恨不过,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是她守护在身旁,为何冷月就是看不到她,一心都在一品红身上。
前日得到消息说城主接回了一品红,她咬牙切齿,快马加鞭不分日夜的赶来,却得知冷月对一品红的点滴关照、细心呵护,万分恼怒。
她暗想,既然一品红不顾颜面再次出现,那么她就要再次让步步紧逼,让一品红知难而退。
她已经得知城主暗中调度人手,要跟名门正派的人来场攻斗,乘次机会解决了一品红,让她今生今世在不得出现。
“为了城主的前程,我宁愿来当这恶人,将诸般丑话说前头,哪怕遭受城主的指责。”古媚儿开始直奔主题了。
一品红轻拉飞燕坐下,把手掩在袖口之下,身姿依旧慵懒,面对古媚儿的声讨,她容貌不改镇定之色。“想必要赐我一番教导,愿洗耳恭听。”
古媚儿毫不遮掩地说道:“五年前你帮外人迫害城主,致使赤鬼城消弭五年之久,现如今赤鬼城重整旗鼓,而盟主又再次蠢蠢欲动,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到底安的什么心?不用多说,我是不会允许五年前的事从新在城主身上出现,你还是离开吧!”
“好啊,这次也要麻烦你了!先帮红姨身上的软骨散给解了吧!”飞燕气不过,快语说道,他们才不想在这里呢。
古媚儿撇了飞燕一眼,嗤笑出声,阴森的说道:“我不是来个你们呈口舌之争的,这期间你们只要安生的带着,不去惹是生非,我会求城主网开一面,到时等赤鬼城称霸武林,会放你们走的。懂吗?”
“是吗?那还要感谢你帮我们求情呢,该说的都说了,这会儿可以走了吧?”
古媚儿说了这么多,一品红终于开口了,冷肃的语调,宣誓她已经听够了,识时务者,就该离开。
古媚儿阴冷一笑,眼光伶俐“一品红,你好自为之,现如今我也不再是五年前的古媚儿,你也不再是当年备受宠幸的一品红。”甩袖而去。
刚开始还亲密的喊姐姐,这会儿却直呼其名,还真是掩藏不住呢!
“红姨,我不喜欢她!”
茶水已经凉透,一品红却无知觉一般,一口灌下,来强压心头莫名的怒火,寒语说道:“我也不喜欢她,当年真不该救她,任她自生自灭才好,你看,这就是自作自受的后果。”
是啊,古媚儿深爱着冷月,都开始对她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指手画脚了,一品红怎会任由她骑在头上为虎作伥。
飞燕把视线从消失的古媚儿身影上移开,转向一品红,为难的问道:“红姨,五年前真的是你跟盟主的人联手,挫败冷月的吗?”
一品红维低了眼眸,遮掩了所有情绪,淡淡的回道:“是的,当年就是因为我把赤鬼城的详细情况告知了现任盟主,冷月才会孤身奋战,没有后援,没了退路······”身音越来越低,好像难以承受一般,没了语言。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觉得自己会毒、术,是家族的翘楚,无法无天,直到遇到冷月,被他吸引受他呵护,步步沦陷,那时赤鬼城还是个不起眼的小门派,她跟随冷月,陪他一步步走来,渐渐壮大,只是不知何时她发现冷月的野心很大,想要称霸武林,她问过,他只是笑笑,说“能做到的事情,为何不去做,这尘世就是弱肉强食,我要带你站在最高峰。”
长此以往,冷月开始成一个冷冰冰的人,且冷漠渗骨,对人对己没有半分怜惜,也就在对她的时候才展露笑颜,细语轻声。
在赤鬼城名扬之际,她的家族被冷月统治,她去求情想让家族免遭迫害,可是冷月已经强硬“不为他所用,没必要留在这个世上。”
虽说她对家族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毕竟是生她养她的家族,却成成了赤鬼城的阶下囚、毒药库,却调配在苦寒之地,那时她已经深爱着冷月,最终是她妥协,暗中照看家族便是。
她从小练就毒物,接触毒药,体质被改变,不易受孕,一直不曾怀有冷月的子嗣,羞愧难当,冷月却不以为意,说“我有你就够了!”
她到三十才有了冷月的子嗣,可是冷月跟名门正派处于胶着状态,大战一触即发,冷月忙的不见人影,她知道了冷月用毒物残害江湖人士,喜悦刹那烟消云散,她让古媚儿传话给冷月,得到的确是一碗落胎药。
她誓死也要保下孩子,不去喝落胎药,可是老天爷见不得她好,收走了她的孩子,她伤心欲绝,而冷月却没有在她身旁陪伴,只为他的称霸武林。
她把所有的罪责怪罪于冷月杀人不眨眼,动怒了上天,连后代都不给他们留,她心灰意冷,她不想冷月不得善终,所以暗中传消息给现任盟主,与盟主达成协议,最终留冷月的命。
他几乎跌入地狱,她选择了离开。
究其原因,谁对谁错。
一品红淡淡一晒,觉得自己十分不应该,将自己沦落进遭指责的境地,她若是利索地走了,弃任何人于不顾,就不会衍生出后面的麻烦,现如今又再次面对五年前的困境。
反思半晌,越发觉的尘世中的私情像是负担,牵绊了她的手脚,使得她整副身心都水深火热。
飞燕小心翼翼的问道:“红姨,现在你可不能退缩啊!我们不要去管赤鬼城的生死,外界跟我们也无瓜葛,碧光村就是你的归宿,一定要跟我们回去。”
一品红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彻底闭上了眼眸,暗暗吐纳气息。
飞燕眼角瞄到想她走来的黑衣人,知道又是来带她回暗牢的时间到了,问道:“红姨,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无话可说。”
“那,是否还有不舍的心愿?”
“没有。”
直至飞燕离开,一品红都未睁开眼眸。
卧房内空无一人,灯彩戳戳,华灯绽放光彩。
桌案前,一品红端坐在木椅之上,意态之静雅,不敢深究内心,一些隐秘的心思,在她一次次的克制中,拙渐散的无形。
她不曾讲出口,若能劝冷月放下屠刀,不在迫害武林,她愿回来冷月的身旁,只要他不嫌弃,她便一生追随;他虽冷漠,待她却尽是温和,能让她响起相同性子的父亲;她从他身上汲取到的温暖,平常不显露,却又点点滴滴留在她的心头,是以让她一路对他退让,任由他走进心头。
只是这尘世已容不下他们。
五年前她的恨绝,同样伤他至深,现如今从新面对却又放不下,五年的逃避,她累了,同归于尽,何尝不是解脱。
“红儿,你能主动要求见我,我很高兴。”
一品红抬头,就看到冷月满眼温柔的出现在华光灯彩之下。
今夜攻斗一触即发之际,她的邀请,他盛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