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巷陌》青山渝

4、乞巧节

　　是日傍晚。
　　民间的七月初七，因为牛郎织女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被定为乞巧节。
　　放眼望去，画城的街上喧闹非凡，路旁挂着随风披拂的花灯穗子。城中的湖中有饰着帷幔的画舫游船，粉装的戏子咿呀而唱，万家灯火通明。
　　往常，苏贤贤都是和邻家的姑娘阿卿一起逛集市。每每过节，画城的集市总是比往日开张的早，也更为热闹，城郊的寺庙中还会有舞狮龙的庙会。抑或苏贤贤便和父亲去府上后院的墓地祭奠她死去的母亲。
　　如今，父亲和阿卿都不在，她原先想着自己在府中待着便好，外面人多，出去也显得烦。谁知，夜幕刚刚降临，顾铭桢便兴致勃勃地拽着苏贤贤就要往外面去。
　　“顾铭桢！你这是要做什么！快放开我！”苏贤贤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却被他握的更紧。
　　“娘子，今天可是七夕。”
　　“我知道。”
　　“那娘子同我去看庙会可好？”
　　苏贤贤盯着他那诚恳真挚的眼眸，也不由得没了怨气。“好。”
　　一路上，顾铭桢一直死死牵着苏贤贤的手，苏贤贤想甩也甩不掉。只好任由他去。
　　庙会已早早开始，人们围着中间的一队舞龙看的颇有兴致，之间那龙头时起时伏，腾云吐雾，极其逼真。舞龙的旁边是几个身着红衣的老人，敲打着腰间的鼓，和龙的舞动交错相映。
　　苏贤贤嫌这看多了太多腻烦，顾铭桢便拉着她拐进庙会的里面。
　　两边都是摆的小摊，有妙手变魔术引路人来看的，有买些首饰的，还有手艺人慢条斯理的捏面人的。
　　顾铭桢拉着苏贤贤在一个卖簪子的商贩处停下。
　　“诶，客官，你看看本店新进的羊脂玉蝴蝶簪，这玉可是千里迢迢从西域进贡过来的，这蝴蝶也是出自宫廷雕刻师之手，还有这个翡翠流苏的...”那看摊的小贩见着顾铭桢有兴趣的样子，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
　　顾铭桢丝毫没有在意他的话，眼神在摊上流转。最终，捻起一支淡粉色的簪子。
　　“哎呀，客官，你可真有眼光，这支簪子的成色也是极好的，更被说它的材质了，那可是...”
　　顾铭桢将簪子轻轻插在苏贤贤的发上，笑道：“真好看。”
　　苏贤贤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脸莫名的烧了起来。
　　“这个簪子我要了。”说罢，顾铭桢撂下一锭银子。
　　“好嘞，客官您慢走。”
　　两人一同转了许久，大约是这庙会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苏贤贤觉得无聊，顾铭桢依旧没有想回府的意思。
　　“贤贤，我们去庙里祈愿。”
　　庙会的左边不出五十米便是画城附近唯一的一座庙，据说这里的神灵保姻缘保的最准。
　　这日前来拜庙的人自然许多，寺庙门口站了长长的一排队伍。
　　“这...人也太多了，还是走吧。”
　　“不行，既然来了，就别走了。娘子难道不想知道和为夫的姻缘？”
　　“你再说我就真走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二人，一同跪在神灵像前，一旁主持的僧人问道：“两位贵客可是夫妻？”
　　“是！”
　　“不是！”
　　不同的回答响彻在庙堂，四周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尴尬，那个僧人看着苏贤贤一脸气愤的神情，心中了然。这对小夫妻定是闺中吵架，所以才不肯承认。
　　“既然两位是夫妻，贫道手上的这两根红线，你们一人手持一根，在这红笺上写上你二人的愿望，再虔诚的拜过神灵便可实现。”
　　苏贤贤手握着红线，狠狠地瞪了顾铭桢一眼，提笔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了愿望。
　　顾铭桢抬头望了一眼苏贤贤的侧脸，旋即慢慢写道，苏贤贤一世安乐。
　　“我许愿，苏贤贤她一世安乐。”顾铭桢合嘴嘟囔着，到真像那么回事。
　　半晌，顾铭桢戳了戳苏贤贤的脸颊，道：“娘子许了什么愿？”
　　苏贤贤没好气的道：“关你什么事。再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沉默了一会，顾铭桢故作神秘地道：“贤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城楼阁。”
　　城楼阁苏贤贤自然是听说过，那是画城最高的地方，小时候她经常在和阿卿捉迷藏的时候偷偷跑上去，纵观眼下之景，画城的市井街巷皆入眼底。远远望去，似乎一眼看不到边。
　　只不过这次她是好好的走上去的，和另外一个人。
　　登临最高层，四下无人。
　　顾铭桢与她并肩而立，衣袂翻飞。夜风轻轻从身侧刮过，传来一丝凉意。
　　“苏贤贤。”顾铭桢突然开口唤道。
　　他扳过苏贤贤的双肩，目光灼灼，似乎有一团火在迸溅。苏贤贤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神。
　　耳边响起烟花的声音和人们热闹的欢呼，满空明亮的星辰映在顾铭桢如玉的脸庞上。
　　“苏贤贤，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四周的喧嚣所淹没，尽管他说的那么轻那么快，苏贤贤却听得真切。她错愕的站在那，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归于沉寂，她只能听见他的那一句我喜欢你。
　　苏贤贤别过双颊绯红的脸，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她从前一直想着，往后若是要嫁人，她一定不要听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的夫君一定要是一个和她两情相悦的人。她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相敬如宾的感情。
　　她想，若是能遇到一个这样一个人，她甘愿为他放下所有戒备，为他历尽人世繁华，共赏世间万景，该有多好。
　　然而这个人就这样顺理成章的出现了，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笑若春风和煦，眉眼中尽是解不开的柔情。
　　初次遇见他时，他喝醉了酒，在她耳边呵气如兰，唤她娘子，害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后来，他和她朝夕共处，没事就和她动动嘴皮子。那次在山上放纸鸢，他救了她，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她原以为，他一直只是在同她开玩笑罢了，原来竟是真真切切的喜欢。
　　顾铭桢见苏贤贤扭过脸，急急道：“你怎么这般迟钝，从来都看不懂我的心思。贤贤，你..喜欢我么？”最后的半句，顾铭桢的语气突然弱了下去，似乎是极其不确定。
　　“喜..喜欢。”苏贤贤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细若蚊蝇。早在那次放纸鸢，她才意识到，她一点都不讨厌顾铭桢，只是嘴上和他过不去罢了。知道今天，才知道，她早已喜欢上眼前这个人。
　　顾铭桢激动地身形微微颤抖，他从没幻想苏贤贤能喜欢他，毕竟他们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如今听到心上人的回答，心中欢喜的不知所措。
　　他伸出手，一把拉过苏贤贤，苏贤贤顺势一转身，和他面对面。顾铭桢双手环上苏贤贤的腰际，往前一带，苏贤贤紧紧靠在他的胸前。苏贤贤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更红。
　　趁着苏贤贤毫无防备，顾铭桢对着她的唇吻了下去。炽热气息萦绕在苏贤贤的鼻尖，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脸颊烧的发烫。心头一直砰砰直跳。
　　良久，顾铭桢放开了苏贤贤，目光变得坚定。“贤贤，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父亲是兵部尚书，家在画城东。前几日差人送信给我，言外面已相安无事。我明天便会启程回家。你等我两个个月，两个月后我定会回来娶你。”
　　他说的极其郑重。苏贤贤点了点头，轻言，“好。”
　　顾铭桢再次执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仍有余温。
　　“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