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少年！》木小每

3、被定格的气泡

　　第三章
　　(一)
　　2010年10月末
　　合唱比赛已经排练了半个多月，大着肚子的语文老师也休假回了家。平静的校园生活依旧平静，没什么能掀起大的波澜。夏彤的日子更简单，吃、喝、睡，最后是学习。高中的数学和初中的数学不太一样，否则，为什么初中数学还不错的夏彤到了高中竟一落千丈；而更让她受刺激的是，她的同桌，明明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脑袋，可数学竟然那么好。
　　第一次月考，夏彤的数学只拿了70多分，不及格；而陈婉儿140多，让夏彤受到了深深的打击。夏彤红着眼（睡觉睡多了导致的），瞪着陈婉儿，“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给我！”
　　“那也拯救不了你的数学成绩，醒醒吧！”
　　“我恨数学！”夏彤把脸贴在试卷上，遮挡住那鲜红的成绩。
　　“你只是没发现其中的乐趣罢了!”
　　“数学的乐趣，我是懂不了了！”夏彤咬牙切齿地说。
　　“丁亦，你考了多少？”夏彤转身问丁亦。
　　“考得不是很好！”
　　“那太好了！给我看看！”夏彤一脸兴奋地夺过试卷。
　　看到试卷上的成绩，夏彤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把试卷扔了回去。
　　这种时候，夏彤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为啥在她眼里天书一般的东西，到了别人那就是小菜一碟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吧！她这么想着。
　　正沉浸在睡梦中的夏彤，被一声又一声的“我不活了，不要拦着我！”“我要跳楼啦，不要拦着我！”喊叫声吵醒。夏彤这个可怜的室友梁樱樱，此刻在教室外的走廊上，被程盼盼拦着，抱着她的大腿，不让她跳楼。
　　看来，梁樱樱也被数学伤透了心。
　　夏彤向窗外看了一会儿，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助程盼盼拦住粱樱樱。
　　“陈婉儿，你说我要不要去拦着梁樱樱呢？她可吵着要跳楼呢！”
　　“她才不会跳呢！不用管她，越管她反而闹得越厉害。”陈婉儿在一旁翻动着八卦杂志，“快看！”
　　“怎么了？”夏彤以为梁樱樱出了什么情况，向窗外看去。
　　“我让你看杂志！”陈婉儿读着手中的八卦杂志，“Selina和俞灏明在拍摄《我和春天有个约会》时，意外烧伤！”
　　“俞灏明，就是《一起去看雷阵雨》里面的男二吧！”
　　“没错，就是他！长得挺帅的小伙儿竟然被毁容了，伤心！”
　　“Selina更惨吧，毕竟是快要嫁人的女孩子。”
　　“估计这两人以后肯定要隐退，相貌都没了，在娱乐圈这个看脸的地方是没法混了！”陈婉儿信誓旦旦地说。
　　“我是没心思操心他们了，谁好心来操心、操心我的数学啊！”
　　“葛军会为你操心的，你尽管放心。”
　　“葛军是谁？”
　　“夏彤，不是我说你，无知真的是罪，竟然连葛军都不知道，看来你这个数学是彻底没救了！”
　　“难道我知道他是谁，我的数学就会好吗？”
　　“绝对不会，你知道了他，只会让你的数学更差！你知道上一届高考的数学有多难吧？”
　　“知道，好像有人说那是史上最难的高考数学试卷。”
　　“没错，那张试卷的出卷人就是他——葛军。”
　　“好厉害！”夏彤在心底幻想着葛军“天神”一般的形象。
　　“是很厉害，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运气，在高考的时候遇上他出的试卷了。”
　　“肯定不会，我会祈祷的，我会拜佛的。”说着，夏彤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

　　上午11：53分，距下课还有7分钟。
　　夏彤小声对陈婉儿说：“陈婉儿，快准备准备，要吃饭了，今天我一定要第一个冲出教室。”
　　“还有一阵子呢，急什么！”
　　“吃饭乃人生之大事也！何况是这么无聊的政治课。”
　　夏彤有气无力地低下头，摸着扁扁的肚子，看着草稿纸上没写完的一段话，又添了两行。
　　纸上写着：
　　《欲下课篇》
　　于此室内
　　只一人神采熠熠
　　余者皆呆若木鸡
　　间或闻窃窃私语
　　室内潮湿阴臭
　　窗外偶有鸟啼
　　此时此景
　　妄想出逃
　　我欲下课

　　课既未结
　　余亦难逃
　　忧哉我心
　　谁人知晓

　　来哉
　　来哉
　　予吾双翅
　　助余神游

　　哀哉
　　哀哉
　　无人解我
　　置于寂寥

　　熬哉
　　熬哉
　　时已将至
　　吾心甚喜
　　悦悦余心
　　汝可知否

　　喜哉
　　喜哉
　　天色已晚
　　吾将食去

　　难哉
　　难哉
　　何食亦忧
　　汝有何荐
　　若有荐者
　　速答
　　速答

　　夏彤默默地将草稿纸递给陈婉儿，陈婉儿拿起扫了一眼，看了几秒钟后，说：“看你写得文邹邹的，一堆废话，不就那意思，你想快点下课，想快点吃饭，又纠结吃什么吗？”
　　“就是啊，你说我吃什么呢？虽然食堂的饭菜像猪食一样只能填饱肚子，毫无品相可言，但……但我还是要吃的，这个荤菜嘛，有红烧肉、大肉丸子、鸡腿、红烧鸡块、油炸鸡排、萝卜炖排骨、大排、糖醋小排……该吃那个荤菜呢？”
　　“夏彤，你甭报菜名了，没看见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吗！”
　　“没事，听我指挥，5、4、3、2、1……”
　　“好了，今天我们就讲到这儿……”政治老师不放过最后一刻的时间唠叨两句。
　　“陈婉儿，快冲阿……”
　　夏彤所在的教室偏偏在五楼，前两层还好，跑出来的时候，人还不是特别多，越往下走也就越拥挤。这时，夏彤充分地展示了一个小胖子的灵活身躯，虽然在并不宽敞的楼梯上，（以下为危险动作，切勿模仿！）她牵着陈婉儿的手，以一个优雅的S型曲线绕至一个长着满脸痘痘的男生之前；接着一个大跃步，迈下了两节楼梯，成功地超越了两个娇弱的女生；又一个轻巧的侧身，与身材庞大的壮汉擦肩而过，终于走出了教学楼。
　　可……可陈婉儿究竟是怎么从人群里被夏彤硬生生地拽出来的，没人知道，只能看到她缭乱的头发洋溢在风中。而夏彤在向食堂奔跑的过程中，脸上的肌肉晃动着、狰狞着，好似要发出骇人的咆哮声。
　　吃，在夏彤的眼中，真的、真的是第一位的，真的、真的是值得付出奔跑的汗水的！看，这个八百米都跑不完全程的小胖子，连走路都想偷懒，喜欢贴在别人身上的小胖子，此刻跑得是多么的欢脱，以至于丁亦不停地在她们的身后追赶，依然赶不上她们的步伐！
　　(二)
　　“夏彤，你……你点的菜竟然都是大荤？”陈婉儿和丁亦瞪大了眼睛，看着夏彤餐盘里满满的食物。
　　“枉我费了这么大力气跑到了这儿，多不容易，当然要多吃点肉！”
　　“不是我说，夏彤，这个饮食要讲究荤素搭配，而且你已经够胖了，你确定要吃这么多？”
　　“瞎说什么呢？我哪胖了？丁亦，你说，我胖吗？”
　　“虽然胖……，但……但胖得可爱！”丁亦低着头，忍住笑，弱弱地说。
　　“你再说一遍，看我这个胖子能不能把你打趴下!”夏彤扬起手中的筷子，指着丁亦。
　　“能、能，瘦子小姐，咱们吃饭、吃饭，吃饭乃人生之第一大事也！这话还是瘦子小姐您说的呢！”丁亦扬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身躯。
　　“夏彤，你也太浪费了吧！作为一个胖子，你也好歹节约节约粮食啊，本来吃得就多，还浪费，看你这红烧肉吃的，肥肉都扔在一边!”陈婉儿用筷子指着夏彤餐盘上，被扔在一边的肥肉说。
　　“肥肉吃下去我会吐的，你想看我吐吗？”夏彤翻着白眼，吐出舌头对陈婉儿做着鬼脸，陈婉儿也回敬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你们知道药家鑫吗？”陈婉儿问。
　　“药家鑫是谁？明星吗？”夏彤问。
　　“药家鑫我知道”丁亦说，“这个人开车的时候撞到了人，不仅没救，反而将受害者捅死，后驾车逃逸，又撞伤了两个人。”
　　“名字倒是挺好听的，竟然是个罪犯，为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们都知道？”
　　“你这个住校生，消息闭塞，能知道什么！不像我们走读生，虽然家长不让看电视、不让玩电脑，这点消息我们还是知道的。”陈婉儿说。
　　“是啊，我回家总要偷偷上一会儿网的。”丁亦说
　　“你们说的药家鑫倒让我想起另一个事件。”夏彤说
　　“什么事？”
　　“‘我爸是李刚’那件，我也想有个爸叫李刚。”
　　“别想太多，如果你爸是李刚的话，一定会把你这个不孝子打死的。”陈婉儿说。

　　“彤管，你在这儿啊!找了你一圈了！”尹泽提着餐盒走到夏彤的餐桌旁。
　　“尹泽，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我妈刚给我送了午饭，说上次看到你，感觉你瘦了，要给你补补身子，特地为你做了点排骨，让我给你送来！”尹泽将排骨递到夏彤的面前。“快吃吧！还热着呢！”尹泽暖暖地说。
　　“夏彤，原来你以前比现在还胖啊？”陈婉儿斜视着夏彤。
　　“这……”尹泽这才注意到坐在夏彤对面的陈婉儿和丁亦。
　　“哦！忘了和你介绍，这是陈婉儿，这是丁亦，都是一个班上的。”
　　“你们好，我是尹泽，是夏彤的哥哥！”
　　“只不过比我大一岁，天天以哥哥自居！”夏彤打开餐盒，塞了一大块排骨到嘴里，小声地嘀咕。
　　“那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嗯，你快走吧！”“再见”
　　尹泽刚走，陈婉儿就夺过餐盒，夹起其中最大的一块排骨，丁亦也不甘示弱，夹起了第二大的排骨。
　　“你们！”满嘴油的夏彤狠狠地瞪着他们，“你们要再抢我的排骨，我就和你们拼命！”
　　陈婉儿和丁亦丝毫不理会夏彤的威胁，又夹起了一块排骨。
　　(三)
　　终于到了合唱比赛那天。
　　“陈婉儿，我好紧张啊！下一个就到我们了！”
　　“你紧张什么？又不是领唱，你要做的就是对对嘴型，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虽然我唱得不好听，但我有一颗热爱音乐的心啊，我才不做假唱这种有损音乐道德的事呢！”
　　“你这种真唱还不如假唱！”
　　“我要跟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千万别和我说话！”
　　“不说就不说！”
　　“你可千万不要真唱啊！”
　　“就真唱！”

　　合唱比赛，高一7班非常不切题地唱了流行歌曲，至于班长罗杰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大概是因为他苦练了很久也只学会了这首吧!但无论如何，当夏彤作为合唱的一员，真正站在那舞台上，真正用心唱起那首歌时，还是免不了有些感动。就像歌词唱得那样：
　　“我相信就是这一天/命运开始改变/这一天/我开始仰望星空发现/星并不远/梦并不远/只要你垫起脚尖……”
　　夏彤这个泪点极低的女生唱着唱着，眼泪似乎就要掉了下来，或许是被自己忽然涌到胸口的情感所打动，也或许只是那励志的歌词感动了她，让她用力地嘶吼着，全然忘了陈婉儿对她说的，“一定要假唱”，惹得身旁的人皱起眉头。
　　夏彤时常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容易被微小的情绪所打动的人，一句歌词，一句看似朴实的话，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动作，都会在她的心中放大而又放大，直至心底；而她又是个笨拙的不能再笨拙的人，但凡她极力想要做好的事总是不那么令人如意，就像现在的合唱比赛，她是多么的想唱出动人的旋律，可……实在是太难听了！
　　走下舞台，夏彤抹了抹一直在眼里打转的眼泪。
　　“真是的，你这矫情鬼，有啥可哭的？是不是被你自己难听的歌声给吓哭了？看你刚刚那么大声！”陈婉儿盯着夏彤红红的眼睛看。
　　“夏彤哭了吗？怎么了？”丁亦问。
　　“哪有，我这么坚强、冷酷而又无情的人怎么可能哭，我只是眼睛不舒服揉了一下！”
　　丁亦拿出一张手帕纸，“你还是先把你的鼻涕擦擦再说吧！”

　　伴随着一首又一首歌曲的结束，这场合唱比赛总算到了尾声，就等着宣布成绩了。
　　“我猜咱们班不是第一也应该是第二吧！我们唱得那么动情。”夏彤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袋薯片，“咯、咯”地往嘴里塞。
　　“别抱太大希望，仔细听着吧！”陈婉儿看着夏彤残忍的吃相，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主持人走向舞台中央，“下面我来宣布本次合唱比赛的最终成绩，首先宣布获得优秀奖的班级：高一11班。”
　　“哈哈，没有我们！”班级的名字越是在后面出现，成绩越好。
　　“高一8班”
　　“喔喔，没有我们，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夏彤得瑟地就差没从板凳上站起来，扭动她那灵活的身躯。
　　“高一7班”
　　夏彤楞了一下，薯片卡在嘴里没咽下去，“陈婉儿，主持人刚刚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是高一7班！”
　　“也就是说，我们是倒数第三！这也太不给力了吧！”
　　“嗯！是不给力。”陈婉儿拍了拍夏彤的肩膀，“不过，咱们也别太伤心，倒数第三，已经很不错了！”
　　夏彤抓起一大把薯片，全部往嘴里一塞，“也是，倒数就倒数吧!既然成绩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偷偷溜走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现在可不能走，每年最热闹的就是比赛结束后的特别节目！”
　　“什么特别节目？”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至于剩下的名次，夏彤就不再关心，专心吃着薯片。比赛结束后，校长又拿出往年的老一套，无聊地说了一大堆废话，正式宣布比赛结束。
　　就在校长走出众人视线的那一刻，一个又高又壮穿着黄色衬衫的男子，冲上了舞台中央，抱住话筒，对调音师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放音乐。
　　“大家好，接下来我为大家带来一首Opera 2 。”
　　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响起，那男生随着节拍踏着舞步，扭动着身体。这是Vitas经典的海豚音歌曲，而唱到这首歌的高潮部分时，那男生也毫不怯场地高扬起头颅，发出那常人难以发出的海豚音。
　　比演唱者更激动的是台下的学生，原本毫无朝气，死气沉沉的学生们，在海豚音的鼓动下，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涌向台前。而老师们也似乎默许了这一行为，压力山大的高中生就让他们在这一天过得像个孩子吧!老师们这样想着，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们。
　　正经的合唱比赛仿佛变成了一场演唱会，站在舞台中央的平凡的学生在这一刻就是明星！海豚音飙到兴奋时，台下的观众也发出阵阵的尖叫声。
　　一曲还未终了，另一个女生已经冲上了舞台，抢过话筒，“我给大家带来一首Justin Bieber的《Baby》，音乐响起！”
　　音乐很配合地响起。
　　“丁亦，把胳臂抬起来，别偷懒！”陈婉儿抬起丁亦的胳臂，让他和周围的人一起随着节拍挥动！
　　“You know you love me /I know you care/You shout whenever /And I will be there……”
　　夏彤在紧密的、欢呼着的、享受着的人群之中，挥动着双臂。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成了这片沸腾的开水中的，一个气泡!
　　而这个气泡，被定格在相机的镜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