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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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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在欧阳山庄里百无聊赖的碧泫晃到了大街上,在开封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前行,让无数的陌生面孔擦身而过,自己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在这午后热闹非凡的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心底竟会莫名地觉得孤独。而后又想起了庭院里那个静静聆听的身影,一抹淡笑,一句问候,就足以温暖冰封的心灵,就像那融雪的日光。
若我是那细细的流水,你会是那郁郁的高山吗?
对于这样的想法,碧泫蓦地低头轻笑,是因为青姐的那一席话吗?让他不期然地竟对欧阳绪怀抱起希望来,但终究欧阳绪只是欧阳绪,永远都不会成为穆逸之。在那片凋零的庭院里,微笑着倾听自己抚琴的也永远只有那个身影,那缕日光。
碧泫抬头看了一眼过于猛烈的太阳,刺眼的光芒让他不得不眯起双眼。为什么呢?明明如此炙热的光线,但温度却无法到达心底,每寸肌肤都还是微凉的,就像那寂寞的夜风。轻轻地摇了摇头,低笑胡思乱想的自己,碧泫迈开脚步朝不远处的茶楼走去,想要稍微歇歇脚。
此时大街的另一头顿时沙尘滚滚,某个大汉的吆喝声里夹杂着车轮急速滚动的声音,朝这边飞奔而来。跨步站到茶楼的台阶上远目,一架富人家的马车正朝这边驶来,街上的行人见状连忙朝两边躲避。轻笑,在这御街上如此无忌的想必是某位达官贵人,甚至乎皇上跟前的红人。
“小狗儿——!”随着身旁的叫喊,蓦地闪出一个身影,冲到了马车必经的路上。
“这到底要被撞飞到何处呢?”没有移动的打算,碧泫站在原地勾起嘴角等待着,不知道从何时手中多出了把折扇,哗地打开了悠然地扇着。时间于他就仿佛静止了那般,在纸扇缓慢的摆动中,眼前就只剩下几岁大孩童追逐藤球的身影,和那隆隆的马车声。
一丝残忍的笑在漂亮的脸庞上绽放,脑海中已经开始预想那身躯被抛至空中的情景,完美的弧度过后会是怎样的鲜血淋漓?不需要确认,碧泫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冲出来救人,且不说是否有这样的能力,若要是不小心因此而惹怒了马车上的人,谁也经受不起。这年头所谓的狭义江湖只会出现在说书人的口中,所谓的人性他早就在这几十年间看透了!
然而碧泫那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却在触及马车蓬檐上吊着的坠饰时微变,那种绛蓝混金的绳结穗子是欧阳家的标记,一个闪念,这莫非是欧阳绪的车子?!
时间并没有给碧泫太多的思考空间,马车和那孩子的距离在急速地收缩,上面的车夫显然也看见了如此危险的情景,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扯动缰绳,马匹的嘶鸣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但疾驰的速度又岂是这人手轻轻一扯所能抑制?眼看下一刻不是孩子死在马蹄之下,就是马车因为躲避而撞向旁边的建筑,碧泫低咒一声,咬牙提气,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那孩子带离了原处。人还未曾落地,马蹄声就已从身后擦过,扬起的风尘吹乱了衣衫模糊了视野。马匹的嘶叫尖锐如针,碧泫闭上眼睛等待着,飞舞在空中的白色衣摆缓缓落地,车轮滚东停歇了,周围人群的议论声却骤起,像无数的苍蝇般嗡嗡地喧闹着。
“没事吧?”最先凑前来的是车夫,没有大户人家的狐假虎威的专横,那双关切的眼眸差点让碧泫晃神。
“没事,”并没有理会仍在怀中颤抖的孩子,碧泫将目光放在那马车上,等待着。
墨绿的帘子被掀起,探出身来的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人。男子身着朱红朝服头戴进贤冠,那锦绶上所绣图案一看便知是当朝大员。见主子出来,车夫赶紧弯了腰迎上去,搀扶着让男子下了车。
既然挂着欧阳家独有的穗子,又是当朝官员,那么不必想也知道此人是谁。只是碧泫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不期而遇,果然是充满了惊喜。在麒麟楼是常听人议起这位当朝执政,尚未及而立之年已是朝中呼风唤雨的能人,就连一品大员乃至皇亲都要畏忌几分。如今一见却和当初的印象大相径庭,或者应该说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满肚肥肠阴险狡诈如庞严,对上献媚奉迎,对下专横跋扈。可是在欧阳继身上他却全然搜寻不到这些迹象,浓眉下的黑眸没有丝毫虚假狡黠的光芒,反而盈满了温润。因为事态而爬满脸旁的焦急里看不出任何伪装,微蹙的眉头让碧泫觉得有那么些不可思议。
“公子可有受伤?”快步上前,欧阳继朝碧泫伸出厚实的手掌,眼中的关切虚假不了。
“没事,”和方才相同的字眼,可是迷失在那抹焦急中的言语却有些变味,那神情仿佛和曾经的某个画面重合了。偏国字形的脸庞,宽大平满的印堂,眉宇间还敛着丝英气,就和某个人很相像。然而再像也只是像,碧泫终究没有如以前那样伸出手,而是自己站了起来,半掩饰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孩子?”对于碧泫委婉的拒绝欧阳继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稍微侧身看了一眼还躲在他身后的孩子,问道“没事吧?”如玉般温润的笑容,让尚未从惊慌中平复的孩子定下了心神。
“嗯,”点了点头,那孩子竟笑了出来。
“小狗儿!”一旁碍于对方官老爷身份而不敢上前的母亲此刻也冲了上来,一把抱紧孩子。“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回头朝碧泫道了几声谢,女人便连忙抱着孩子逃似地走了。
看着那母亲的背影,碧泫不由得苦笑,不过这也难怪,正所谓官字两张口,哪有老百姓敢跟其作对的?而人都有明哲保身的本能,这就如刚才在如此危急的时候完全没有人想过要上前营救一样。今天遇上的欧阳继算是官场少有的好人,否则怕是要赔上一家子的性命。
“方才真是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浅浅作了一个揖,欧阳继满是感激,“若非公子及时,怕那孩子早已是马蹄下的冤魂。”
“只是碰巧路过而已,大人言重了,”回了个礼,碧泫不得不对此人另眼相看,他若非至情至善之人,便是至毒至恶之人,到底是哪一方?
“在下欧阳继,未请教公子大名?”
“碧泫,”在碧泫看来这样的心胸气度怕是成大事之人,并不是现在区区一个执政能够困住的。
“碧泫,”稍微琢磨了一下,虽然心里奇怪于对方未报以姓氏,但也没有追问。
“大人,要赶不上时辰了,”在旁的车夫开口催促。
“碧泫公子,今日有要事在身未能酬谢,公子若有困难可到欧阳山庄,报上姓名便是,在下自当尽力相助。”
“那就先谢过欧阳大人了,”一来一回的礼节让碧泫有些不那么适应,果然官有时候还是跋扈一些得好,这样便少去很多繁缛的东西。
目送着欧阳继的马车离去,碧泫也没有了饮茶的兴致,索性往欧阳山庄的方向走去。回想起刚才的那幕,嘴角便不由得上扬,不晓得当欧阳继在山庄看到自己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呢?如此看来他选择走进欧阳家是绝对正确的,以后的日子怕许久都不会无聊了。
等碧泫优哉游哉地荡回到欧阳山庄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清晨外出办事的欧阳绪也已经归来,在大厅一碰上便把他拖进了房间里。
“怎么突然那么性急?”嬉笑着,碧泫故意话中带话。
“碧泫!”关上房门,欧阳绪正色地轻斥,看对方收敛了笑容才继续道,“你稍微去准备一下,明天要跟我去一趟徐州。”
“徐州?”挑眉,敏锐如他一听便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做什么?”
“对账,”说及此,欧阳绪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显然这对账里头暗藏了不少的玄机。
“这么快就要行动了?”他来了还不到十二个时辰,真是惊喜不断。
“于你可能是快了,可是于我,那已经是筹备了数月的事情,”毕竟碧泫的加入是意外中的意外,他本就没有打算要去依赖什么人来完成这项计划,徐州的事早在去年他就已经在暗中进行,好不容易才等来现在这绝好时机。虽然因为不放心把碧泫一人丢在山庄内而不得不让其随行,但他有把握即便如此亦能先把第一个目标铲除。
“哼,没想到你还意外地能干啊,”举起手伸了个懒腰,“我知道了,明天出发是吧,”轻盈地一个转身,回眸淡笑,“对了,我今天看见欧阳继了。”
“二哥?”碧泫脸上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在欧阳绪的眼里很不是滋味,心中不由得骂着,难道这家伙就知道勾引男人?
“呵呵,”看到欧阳绪微变的脸色,碧泫开心地笑着,“我很好奇,那样的人是怎么在朝野中生存下来的,”而且居然还能爬上执政的位置,光凭那笑容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碧泫!”再一次厉声警告,“不准侮辱二哥!”
“我有吗?”没有顾忌地笑着,只是真没想到欧阳绪和欧阳继这两兄弟的关系如此之好,“不过,他可是你的敌人,”若要夺取整个欧阳山庄,那么身为二公子的欧阳继自然不会是友方,给敌人付出过多的情感最后只会整垮自己,这样浅显的道理欧阳绪没有理由不明白。
“二哥不是我的敌人,”抿了抿唇,有些不满于碧泫脸上的质疑,“二哥只专心朝事从来不过问山庄之事。”
“是嘛~!”不可置否地耸耸肩。
“而且,二哥他曾经救过我,”欧阳绪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游离,像是陷入了某段记忆里。
“是,是,我知道了,”随便地摆摆手,碧泫对于那种兄弟情爱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肚子饿了,用膳去。”
看着碧泫逃跑似地离开,欧阳绪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随即跟着走出了房间。怕是每个人的身上都隐匿着某个不足为外人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