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常言人生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辛尤疆觉得此生大概只有最后一件是最难以实现,他知道成亲是早晚要来的,只是比自己预期的快了些。他虽然身着喜服,心里却觉得和平常的绫罗绸缎无异,今日他也是早早清醒,忙着寒暄,应酬,成亲成了一种流程和形式,他骑着马,身后是八台轿子抬着的新娘,街上挤满了路人,天气也是舒适的,不寒,不燥,一切都表现的刚好。
双方长辈坐在大堂上,脸上带着喜悦的微笑,堂内的客人像是感染到了这种幸福,也都表现的情绪高涨,辛尤疆却有些困意,昨夜清账到太晚,现在支撑他的只有身体,精神早不知游离到何处。
这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的闯进门,他先是急忙收住脚,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辛尤疆注意到自己,才跑近,脸色涨红。辛尤疆好奇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事情令他难以启齿,他侧耳贴近,家丁一把伸过头,差点撞上辛尤疆。
“少爷,外面…城外的土匪来了,说是要来道喜。”
辛尤疆以为是周围太吵,自己没听清,家丁又说了一遍,这次清楚了些:“城外的山贼头子,带着两三个人,拿着东西来祝贺,管家正在门口拦着,快闹起来了。”
辛尤疆想了想,说道:“去找些力气大的伙计来,”家丁正要走,辛尤疆又说:“等我指示你们再出来。”家丁答应着,向后院跑去。
辛尤疆向前门走去,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一伙人叫嚷。
“嘿,我们来恭喜辛少爷大婚,凭什么拦着我们?”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男人对着周围人说道,他身形瘦削,气焰倒是很足。他身旁还有一个较胖的,背着双头锤,头顶小辫子,手里拿着红纸包的贺礼,脸上的肉被气的一颤一颤。
二人身后的倒是生的标致,若不是服装简陋,皮肤偏黑,说他是个书生公子什么的也有人相信。
老管家偻着背,透露着一种不容否置的威严:“几位来道贺的心意老管家先谢谢各位,只是老爷有指示,见到喜帖才放人,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我自会转达各位的好意。”
矮个子男人看到走来的辛尤疆,一手指着他:“正好,辛少爷来了,看到了没,他亲自来接我们,还不让开!”
众人看着辛尤疆,老管家迎上,辛尤疆点头示意,随即作揖:“几位前来道贺,我们怎么有回绝的道理,这些人也是小心过头了,几位进来吧。”
若说辛尤疆不认识这些人是山贼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惊动了里面的人,何况这些人既然明目张胆的来,他也不怕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任刑非的名号他也听过,这人总是游走在灰色地带,就拿前些日子董府的事情来说,任刑非就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山贼的把柄,真相都只流传在巷尾街头人们的口中。
辛尤疆有些期待自己的老丈人发现任刑非时的反应。
他将三人带进大堂,招呼了几句便离开了,期间他暗自留意,发现三人只专注于喝酒聊天,看着倒真是来祝贺的样子。
大堂里人声鼎沸,这是院中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新娘子来了。”堂内渐渐安静下来,春喜在丫鬟的搀扶下刚跨进大门,就被房内人的祝福声吓到。她盖着盖头,却听到房内不约而同的贺喜声,只觉得额头发汗,脚底发软,她昏头昏脑的走着,又停下,脑中乱的像坨浆糊,还是最稠最难搅的那种。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辛尤疆和春喜拜完堂,春喜正要离开,却从盖头下看到有人闪到自己身前,春喜看到他腰间配着一把短刀,用皮革包裹着,露出的刀柄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任刑非笑嘻嘻的挡在春喜面前,却对辛尤疆说:“既然拜完了堂,已经是你家夫人,为什么不让大家一起看看新娘子?都说董家小姐好看,今天也让各位一饱眼福如何?”
谁都没想到任刑非会冒出来提出这么个要求,何况他还说的这么坦荡,似乎这个奇怪的要求很理所当然一般。还不等众人反应,任刑非手一扬,春喜的盖头就这么飘飘荡荡转落在地。
春喜下意识捂住脸,她也忘记了自己出门前被封住了穴道,现在的她不能说话,所以她只是张着嘴,惊呼声留在心底。
在任刑非眼里,春喜的反应就很奇怪,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双手贴着脸,做出稍显夸张的惊讶表情,任刑非有些想笑,他也笑了出来,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大笑声,反倒提醒了众人,一时间几个家丁拿着武器,任刑非的随行来挡,矮的那个用的九节鞭,胖的抽出双头锤,眼看双方就要动手时,任刑非收住笑意,正色道:“你们做什么?”
二人立马住手,矮的说道:“少当家,属下莽撞了。”
辛尤疆也遣开了家丁,任刑非又看了几眼春喜:“不知道这样冲撞了各位,实在是在家里随性惯了,一时间忘了外面的规矩。”
一直忍着气的董老爷轻笑:“年轻人莽撞些倒没什么,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只要能记得自己的身份,把握好分寸,自然不会惹出什么大祸。”
董老爷这话说的倒让春喜精神了,她还记得自己在董府,董老爷请来的大夫在给自己针灸,董老爷坐在一边娓娓说道:“这次施针你的哑穴会被封半个月,时候到了我会再让人去辛府为你施针,自然,你娘也会同去。”
春喜看着银色的针泛着冷光,慢慢刺进自己的皮肤,竟也没觉得疼。
“我这样也是无奈之举,你放心,我请的是最好的大夫,你只是不能说话,对身体其他地方是无害的。”
春喜想说是,但只是嘴巴张了张,她没想到效果这么快,一时间反应不来。
董老爷很满意眼前的效果,到时候只说生了场大病,无法说话也比这个冒牌的说漏了嘴来的保险。
春喜的思绪再回到大堂时,盖头不知什么时候被谁又盖上了。春喜反而安心了些,大概是她还没习惯自己以小雨的脸面对这么多人吧。
春喜只听那个掀了她盖头的人说:“老爷子说的是,只是年轻人难免血气方刚,总是脑袋一热就做出决定,倒不像年纪大的人,经脉阻塞,一个念头都要兜转好几圈。”
春喜大惊,她没想到这个人胆子这么大,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挖苦董老爷,更令她惊讶的是董老爷没有怪罪,反而哈哈大笑,连说有趣。春喜实在不懂这些人唱的哪出,只是自己想走不知道走去哪,只能留在原地手足无措。
堂外突然响起一声呼哨,尖锐地划破了堂内微妙的氛围,任刑非看向门外,对身边二人使了个眼色,说道:“今天冒犯了,只是寨里有事不能留下喝几杯,以后再来讨扰。”
春喜感觉到三人从自己身边走过,有人将一个冰冷的东西塞进自己背着的手中,也许是行动太快,春喜愣愣接下,直到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也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春喜将它收好,之后就被人领着,转到后堂了。
“姑娘小心门槛,”随行的丫鬟声音清脆:“不,应该是夫人才是,风铃笨嘴拙舌,夫人勿怪。”
春喜隔着盖头,只觉得身边的姑娘声音温柔婉转,心里觉得亲近,便伸手取下头上的帕子,风铃原本说着话,被春喜的举动吓得半死,又不好动作,只能四处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看到。
春喜看到眼前的姑娘矮自己半个头,相貌倒是平常,这些日子春喜看见的丫鬟夫人一个个或是清秀端庄,或是淡雅雍容,只有眼前的这个风铃,让春喜自然的产生了亲近感,春喜握着风铃的手,很想问她些话,却只能张张嘴巴,风铃似乎领会了她的意思一边说着辛府的事一边带春喜回到喜房。眼看着天色渐晚,春喜被折腾了一天,风铃已经为她寻吃的去了,喜房内安静着,红烛燃起的烛光带着喜色,将整个房间照亮,春喜慢慢拿出刚刚收起的东西。烛光下隐隐泛着寒光,春喜细细看来,这把匕首制作的十分粗犷,长度只有自己两个手掌宽,拔开看时,刀身上刻着刚刚看到的符号,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今日那个在大堂里说话的男人给她这把匕首又是为了什么?春喜不懂,但她听到了门外有人走近,忙把匕首藏到枕下,尽量表现的平常。
“少爷,您小心些,门在这呢,少爷。”辛尤疆被人扶着,走路东倒西歪,春喜以往看到的铁蛋总是没心没肺的,只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变成了小雨,铁蛋变成了辛尤疆,是的,春喜突然想到自己根本不了解辛尤疆,他们以前来往时自己看到的人一直是铁蛋,也只是铁蛋。春喜还是起身去扶了辛尤疆,只是手触碰到他的瞬间,他猛地看向自己,那眼神里是陌生的自己,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厌恶流露,春喜吓得愣在原地,因为什么她也说不清了。
小伙计安置了自家少爷,转头看到新夫人失魂落魄的站在门口,又上前说道:“夫人,少爷喝多了,待会小的让些人来照顾,夫人也先休息着吧。”
春喜摇摇头,她不需要人来照顾,跟着又点头,她想到自己无法说话,还是不方便,小伙计不懂她的意思,只能跟着她一起点头摇头,含含混混摸不着头脑,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风铃回来了,神奇的是她竟然在春喜一通手舞足蹈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忙了一通,风铃走了,春喜坐在床边,静静看着沉睡的辛尤疆,神思开始神游。
房内的灯花闪烁,春喜突然想到枕下的匕首,她尽量小心避开碰到床上的人,正当她收手时,手腕却被人握住,原本醉态的辛尤疆睁着双眼,清朗的眸子全无一点醉意,他握着春喜的手腕,看到匕首显然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他说道:“没想到你的嫁妆这么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