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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师门 ...

  •   “哦呀!杀气迸发!”狐狸双足扒着鸣狐肩膀,从它身上溜了下来,躲进树丛。
      “要怎样帮他?”初七话音未落,鸣狐的身子已斜掠出去。
      霎时间血光四溅,刀芒闪过之处山贼非死即伤。烛台切光忠亦不落后,与他两背相抵,挥刀相搏。初七又骇又惊,只有绵绵惨叫声不绝于耳。她眼睁睁看着那些贼寇或断肢四散,或内脏流出,脑浆鲜血淋淋漓漓染了一地。
      她自小嫉恶如仇,每每听父母师父说起天下不平事,心中总是畅想自己身怀过人绝迹,将那作恶多端的魁首痛打一顿,再按照朝廷律法打入天牢;或是废去对方武功,一番教做人后交由那些受苦受害的人发落。她虽知山贼性恶,害人无数,理应受死,却从未亲眼见过这般血腥惨恶的景象。冷汗顺着额角汩汩流下,她扶住最近的镖车,忍不住扭头干呕起来。好在此时众人皆忙着对外御敌,没人注意到她这番狼狈光景。

      眼看占了下风,那首领打了个呼哨,众贼人便如鸟兽般散去。鸣狐做了个手势,于是趟子手和镖师们纷纷散开堵截,誓要灭口以绝后患。初七也弯腰去捡自己方才掉在一边的匕首,不料耳边响起呼呼风声,一个不留神双脚便离地而起。白毛一声长嘶,奈何无法护主。
      原是倒挂在树上的一个山贼趁其不备,使绳索将初七纤腰缠住。末端的利钩在她的小褂上划破了一道,所幸未伤及内里,只擦伤了腹间皮肉。
      “烛台切光忠!”她被勒得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翻白,浑噩中也不知自己究竟喊没喊出声。在半空中她迷迷糊糊见到一张丑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心知那便是将自己擒拿住的山贼。初七心知处境不妙,幸而匕首还在身边,仍有一战的机会。倏然间她感到腰里一松,不由得大口呼吸了几下,紧缩的全身顿时活泛了过来。还没等看清究竟是出了什么变故,身子便直直地坠了下去。
      “糟糕,糟糕!”她紧闭双眼,心中暗暗叫苦。这一跌定要摔折了手足,不要说行走江湖,怕是今后迈腿都难,说不定还要落下残疾。想到伤心处,眼角不禁泌出泪水,却坠入了一处温暖踏实的所在。初七睁眼一瞧,抱着自己的除了烛台切光忠还有何人?
      “你不要紧吧?”他将她放到地上,着实温言宽慰了几句。
      她又喜又悲,不愿再多耽误他,催他快去相助鸣狐。树上跳下了小夜左文字,他身上半边袈裟浸透了鲜血,手上提着一个圆圆的人头。他沉默寡言,神情冷淡,只看了初七一眼便将那头颅远远掷开,转身奔向敌人。她还未转身,一滴热血自天而降落到鼻尖,随即重物坠地,激起的土尘扬得老高。
      初七吓得后退一步,细细瞧去又后悔了:那正是一具无头尸体,手里还扣着铁钩长索。深一步浅一步地逃回镖车旁边,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唯恐再被人掳了去。

      激战过后,粟田口派大获全胜,前来犯事的山贼尽数被剿灭,一个也未逃脱。鸣狐率领手下收拾场面,初七想去向小夜左文字道谢,被烛台切光忠劝住,于是先走到一边用粟田口派常备的金疮药在伤口上先敷了一层。小夜左文字拾起被割断带子的斗笠,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初七目送他的袈裟消失在树林深处,默默抱拳拜了一拜。
      趟子手们纷纷开了箱子拿出镐铲,将山贼的尸身摞在挖好的大坑里。又将盛了火油的瓦罐取出掏开,呼啦啦浇在上面,一把火烧得精光后再将土填了回去。初七看得胆战心惊,不由得躲在烛台切光忠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早有此意?”烛台切光忠翻身上马。拉着白毛嚼口的她肩头一抖,方才顿悟这一切乃是粟田口派清理护镖道路的谋略。那镖车上所带之物尽是此类物事,不见有金银珠宝,想必是早就计划好的。鸣狐伸手反摸了一把肩头的狐狸,并不回答。
      后半程平安无事,再也无贼人滋扰,正午一行人便抵达城中。初七受了大惊,又负了伤,体力不支,被烛台切光忠先行送到客栈休息,与鸣狐一行人先行告别。她躺在床上回想起林中景象,不知叹了多少口气,既感到后怕又觉得庆幸。她为自己武功的拙劣而羞愧,深恨早些年没认真练功,将时间耗费到了琴棋书画、作诗吟对一类的玩意儿上。尤其是在见识到小夜左文字的年龄身手和鸣狐行事的雷厉风行后,她更是无地自容。纵是她再愚笨也想得出烛台切光忠提点她那句的用意,好教她明白江湖。

      成为大侠之路注定坎坷崎岖,她盯着床栏上刻的流云花纹如是鼓励自己,却也无法轻松摆脱那一幕幕血腥场景。每每闭上双眼,那鲜血横流的景象就浮现了出来,夹杂着她被烛台切光忠抱在怀里的回忆。如是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终归是睡着了,直到傍晚才又醒来。烛台切光忠背对着床铺坐在桌前,房间内已掌上了灯。他正奋笔疾书,似乎是在写什么东西。
      “醒了?”他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刚一坐起身来就知道了。
      “嗯。”初七打了个呵欠。腹部传来丝丝凉意,隔着衣服一摸,已经缠上了药。她抬头望向烛台切光忠,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心中一甜。
      “大夫来看过了,给你上足了药。你再休息一晚就能好透,这不是什么大伤,”烛台切光忠说得认真,“这家店常备现成的汤面点心,要吃吗?”
      “不要,我不饿,”她躺下将被子举到唇上,闷闷地说道,“真是个好大夫。”
      见烛台切光忠不接口,她赌气合上双眼,竟真的又沉沉睡去。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烛台切光忠暗自一笑,将小女儿家闹脾气情绪之事放到一旁,重新誊抄起递给三条派的门帖。一期一振并未按时赶到,今晚他二人来不及一叙,有什么事也只能等到明日再说。

      翌日初七醒得很早,烛台切光忠梳洗完毕前来探查时她已叫小二送了双倍饭食到她房内,正精神奕奕地大吃大喝。两人收拾利索后朝三条派的堂口进发,坐骑先留在了店里照料。
      今日城里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吃喝玩乐的小摊儿一应俱全。卖糍粑烧饼糕点豆腐黑白棋子的,兑糖水酪酥酒酿糟儿解渴汤饮的,捏泥人摆字画诗集杂耍说书的,不消细举。还没走出几步,初七便听一个摇着纸扇站在人群中心的白胡子老先生说道:“三条派接到鹤丸国永的邀约,今个儿足足做下了门面,但下约的人到现在还没来呐?今早小狐丸代掌门这个急啊,连刚做好的油豆腐果子都吃不下。三条派里里外外忙作一团,老朽看在眼里,赶紧上去打了几个扇子——”
      他右手一抖,绘着仙鹤红梅的扇面“刷”得展了开来,左右舞了几下,惹起一片笑声:“就像这么着扇了几扇。喝,代掌门顺过气来,皱着眉问我‘何老儿,这鹤丸国永说了今日正午就要在咱安平城行分宗的遗愿,要夺三条派的掌门位子。我这儿都准备齐全了,他要是不来,可怎生是好?’我心想,有架你们就打,有热闹咱们就看,但也不好对代掌门直说了呀。然后我计上心来……”
      初七听得兴致勃勃,踟蹰着不想走,好歹被烛台切光忠拉走了。她一路瘪着嘴嚷道:“让我听完,让我听完嘛!”
      “这你也信?”他并不计较,只是笑笑。初七愤愤不语,猛然醒悟他正攥着自己的手腕。虽然隔着袖子,脸也红了一层。
      她心内正偷笑着,身后忽然传来喧天锣鼓声。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正中忽然奔来两队差役将道路锁住。烛台切光忠护着初七挤到两边,顺手拂了两个想趁机掏自己钱袋的偷儿。那些摆摊子的人也被赶到一边,来不及收拾的都被撅到一边,要么连垫地上的布匹一起包着扔到人堆里。

      这时初七瞧见一个年老力衰的老婆婆颤巍巍地将油锅炉子熄灭,站在路中间,脸上一片惊惶,案板上的好些吃食都已经掉在了地上。几个带刀侍卫哪管得这多,捉了她的手臂就往人堆里赶。远方已经能看到过来的官轿,其中一个对着那炉子踹了一脚。眼看连锅带炉就要翻倒,人堆里发出怪叫,众人急忙避开滚烫的热油。
      她看得惊极怒极,来不及叫烛台切光忠便看到方才那个白衣说书老先生闪至锅边。纸扇一张,轻轻巧巧连锅带油托了起来,另一只手抵住火炉扶正,连柴灰都没落出几许。拢住油锅那手同时向上一抖,油锅笔直飞过头顶。没等扇面冒烟变得焦黄,他又合作一柄,用扇骨在落下的锅沿击打了数下。锅子如同知他心意一般顷刻间乖乖顿到炉上,他复又推到老妪面前。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欺侮老人家的那些差役脸上啪啪啪啪全多了五个手指印。他哈哈大笑数声,一张扇子,自翻过墙头走了。
      初七看得目瞪口呆,刹那间,喝彩声和叫好声席卷了半条大街。烛台切光忠低头附在初七耳边低语:“他就是鹤丸国永,这乔装打扮不算什么,这人古灵精怪的地方多了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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