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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思辨 ...


  •   “他就是——鹤丸国永?那岂不是……今天正午他要挑战三条派的掌门?!”初七大吃一惊。烛台切光忠挺直背脊,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脸,伸出手指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浩浩荡荡、威严整齐的官老爷的队伍过去了,初七怔怔地将目光转向他们,心思则跑到了其他地方去。

      封路的差役慢慢散了,人群里再无鹤丸国永。初七追着烛台切光忠问前问后,兴奋地蹦来蹦去:“鹤丸国永究竟长啥样呀?他真的很老吗?那胡子是不是假的?他还会哪些招数?使的最好的功夫是扇子吗?他是怎么打了那些家伙巴掌的?天呐我都没看清身法!”
      烛台切光忠忍不住以手扶额,望着围着自己转圈的初七哭笑不得:“初七!”
      “嗯……”她停了下来,随即握紧了拳头,“我也知道的啊,江湖人都说他‘惊天鹤命,举世无双’。刚刚我就这么——一下子——见到他了,啊啊啊啊……大侠!他也是大侠,真正的大侠,顶呱呱的大侠!”
      “初七,”烛台切光忠又是好笑又是感叹,忍不住屈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再缠下去我们就到不了三条派了,还想不想再看到他?”
      “想想想!”她立刻朝前跑去。还没跑出几步便被烛台切光忠搭住肩头:“方向反啦,这边。”

      “没想到城里的大户人家家主都带人来捧场了,这次三条派可真是做足了场面。”
      “呵,您可别这么说,这次啊,就连官府也惊动了哩!”
      “这次关乎三条五条脸面,五条原本是分家,这要是教导出来的弟子胜了本家……嘿嘿嘿,可有的看好戏了。”
      烛台切光忠将昨日备下的一封泥金的精致红底笺面交给门生,领着初七走了进去。她听到身后切切察察的议论,不禁缩了缩头。她见烛台切光忠进门后便换了一副整肃面容,气氛森严,心下难免忐忑,不由得又转头看了那几人一眼。

      三条派立足安平城已有四百余年,首任掌门宗近担当城主,弟子皆从居民里挑选资质好的作为城中警备卫队驻扎训练。如是百年后战火纷乱,礼乐崩坏,数十年后新朝统一全国,另划了治区,按层级确立了地方长官。三条一派深思熟虑后解印辞去城主之职,转而在城外绵延数十里丘陵峻岭扎根,以武为道,重新汇集了天下有志的武学之士。
      也就在那时,另一支三条派传人分离了出来,自称为“五条派”,尊三条派为本家。传闻中五条派创始人国永即为宗近的首席弟子,不知为何缘故另起炉灶。有的说是国永奉命而为,避免新任官府生出异心大动干戈,好歹保全一支三条武学分脉;有的说是宗近容不下羽翼丰满的弟子,因而逐他出户。传至今日,真实原因已无法考究。
      现任三条派的掌门三日月宗近,出世之初人送雅号“月中仙”,乃是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他曾凭一人一刀护住误中奸计的辉义将军,一夜间斩尽政敌派遣来的数百顶级刺客。据说当晚连庭院里的池塘都濯满了鲜血,厉鬼哭声在那房里三月不散。事后二人结为生死之交,三条派于朝野内外名声鹊起,江湖人更送他“血月”一号。传闻辉义也结识了不少能与之一战的武林友人,光是叫得出名字的便有大典太光世、鬼丸国纲、大包平和童子切安纲,还不算在世间隐姓埋名不见踪影的数珠丸恒次。
      而五条派的当代传人鹤丸国永,除了“惊天鹤命,举世无双”八字,竟是再难以形容他的为人,当初一批用“惊天动地”“惊世骇俗”的最终还是灰溜溜地换了下来。他成名三年便名动天下,除去那些不愿露面本性低调的,如今风头最盛的除了首推的三日月宗近,接下来便是富甲天下的粟田口家主一期一振和鹤丸国永。

      三条派依山而建,平日和安平城大族、官员的关系打理得十分融洽,这都多亏了时任代理掌门的小狐丸。如今他正气定神闲地站在大厅里,不住向宾客作揖回礼。凡是能进到这里的都是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有弟子带着引入座位。厅堂里两边各放了两排座位并小几,后面张着绘了三条派山景和安平城全貌的八帘大屏风,负责端茶递水的弟子在屏风前后来回走动。
      初七跟在烛台切光忠后面左看看右瞧瞧,一路上被这肃穆气氛压得半句闲话都没有。烛台切光忠自去和他人应酬,忙得滴水不进。好不容易进了一个歇口气的地方,却又比外面更加沉闷。她无精打采地跟在烛台切光忠身边,低头看向自己沾了一层浮灰的鞋面,耳里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烛台切光忠,幸会,幸会。”
      她抬眼看向面前温文尔雅的青年,他朝她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烛台切光忠抱拳回礼:“别来无恙,小狐丸?”
      他们在说什么她已听不进去了,无非是让耳朵都出了老茧的陈词滥调。初七使劲盯着小狐丸看,想起了赵三孙二的添油加醋,又记起鹤丸国永的说书诳语,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样温和英俊的青年。察觉到她的目光,小狐丸微微侧头,随即让身后的弟子带二人下去休息。初七一边走,一边没忍住回头看他。等到了烛台切光忠的位置边,已经又添上了一个给她坐的小凳子。落座后免不了又要眼神交流隔空问候一圈,初七倒是意外地发现了坐在对面的鸣狐。只是他身边一张华丽的大椅还空着,想来是一期一振的位子。
      “怎么样,憋了这么久,又有什么想法了?”掀开茶盖,烛台切光忠吹去上面的一层浮叶,饮了一口。
      初七呆呆地看了看小狐丸,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茶盅,再看看烛台切光忠。他眯起了独眼,似乎对她的回答十分期待。
      “他其实……他跟别人说的……根本不一样。”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初七长出一口气。将茶杯放回小几上,看上去像是受了某种打击似的。
      “世上以讹传讹空穴来风的事情本来就多到你难以想象,你听到的很多传说仅仅是个传说罢了,”烛台切光忠顿了顿,“初七,三条派规矩严格,积累丰厚。你若真心想要习武,可以在这儿——”
      “——那你的呢?”打断他的是她急迫而充满恳求的提问,不知怎地,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那双眼中隐隐看到了泪花,“你的那些事情,‘白帐红烛起,一击百根灭’,‘一眼换一城,义高盖云天’,‘长船派首席大侠’烛台切光忠有多少事情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
      烛台切光忠一时语塞,不知怎地,再面对着她时心口就像是坠了极沉的东西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换成了平日的笑脸:“一百根是没有的,那帐子哪能放得下这么多。”
      “九十九根?九十八根?还是九十七根?”她不依不挠。
      “是八十二根。”他抱起了手臂,算是败给了她的胡搅蛮缠。

      话音刚落,一个看上去位高权重的老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小狐丸拱着手迎了上去。初七看到那人身边侍卫的衣服,猛地想起片刻前大街上发生的那事,一股鄙夷之情从心底升腾起来。又听小狐丸和那大官都在拿腔拿调说什么“实乃安平之福”“我等定全力以赴”的官话,愤愤转过脸去。烛台切光忠知她心下不平,从小案的彩瓷盘子里拿了个果子递给初七。她接过后便低头大口咬了起来,此时也不管什么礼数了,每嚼一口就当自己是在拿那纵容属下的恶官出气。
      “还在气着?”待得那人坐到上座,烛台切光忠悄悄问她。
      “我气他心口不一,金玉在外,败絮其中。说什么爱民如子,净做表面功夫。今日招摇过市,手下那样滋扰民众,要不是鹤丸国永,那个老婆婆……”初七越说越气,使劲压制住自己的声音。
      “那时他人在轿中,并不知晓此事,”烛台切光忠笑了笑,“我要是跟你说,他可是安平城历代最清廉的监察使节,平日名声清正从不贪赃枉法。执法必严,神机妙算,断案有方,人称‘青天’,你又待怎么看他?”
      初七呆呆地看着烛台切光忠,久久说不出话来。今天她学到的东西比过去十数年都要多,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又说不出什么。

      远方传来了隆隆的钟声,大厅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小狐丸走到中央站定,环视左右宾客一圈。整齐梳理好的白色长发坠在身后,一身凛然气度令人心服。初七勉强打起精神看他要怎生撑住,似乎在场没人认为鹤丸国永会按时出现,都在气定神闲地等他如何出来。她伸长脖子向门外看去,许久瞧不见人影。小狐丸更是每隔一会儿便朝门外迈出一步,直到踏出第十四步时,三条派内堂忽然大声吵嚷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紧接着,自屏风里转出另一个小狐丸。望着两个一模一样黄衣长发的青年,初七张大嘴巴“啊”的一声。正在喝茶的烛台切光忠呛了一口,咳嗽几下才运气平息下呼吸。在所有人都还丈二摸不着脑袋的时候,新进来的小狐丸向四周一抱拳。他脸色微恼,声音却还是平和中正,不怒自威:“在下小狐丸,现任三条派的代理掌门;这位是鹤丸国永,我三条分宗五条派的大弟子。今日他前来,为的就是三条五条掌门之争。刀剑无眼,生死有命,还请在场的各位当个见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思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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