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生活》言若轻鸿

6、悲哀可笑

　　06.
　　虽然决定放手，但还是怎么也做不到真的不再在意他，尤其是回忆还那么清晰。
　　开始随意的看一些书，避开了小说，怕自己看到里面爱情的悲欢离合，然而还是没用。
　　庞德的 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 （在巴黎地铁站），整首诗很短，模仿中国诗歌的意象写作，“人群，面庞，浮现；黑湿，树枝，花瓣。很简单的几个词，书上解释是地铁站来往的人群中青春的面庞笑靥如花，那样美好的景象，或许是为归家，或者来到新的目的地。因为雨后的花瓣清馨美丽。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的画面却达不到那样的美好，在我脑中的只是一个黑漆漆的车站，拥挤的人群，一张哭得伤心的脸，或许因为离别，或许是为送别，伤心如雨中的花朵，摇曳飘零。
　　我实在集中不了精神再看下去，我意识到现在一切小说，诗歌，英文的，中文的都会变得忧伤。我的情绪一直都平静不下来，我就像是成了最悲春伤秋的敏感诗人，吟唱着自己的凄凉无助。
　　我开始翻看一些过去留下的东西，这种行为近乎自残，因为每想起过去的一点事情，我的痛都增加一分。

　　十七岁，高三最忙碌的时候，整个人每天鏖战在数学卷子，英语单词间，精疲力尽却还是乐此不疲，只为了他偶尔传来的关心，为了周末就能有机会回家见到他。也是那时候，他突然提及交女朋友，问我的意见。我突然发闷，突然觉得愤怒，可又明白自己没有立场。那一周我心绪不宁，做什么错什么，跌到了情绪的谷底。挣扎了一周，居然胃病，居然打电话给他。看着他紧张，发慌，心疼的表情，我就哭了。输完液，终于告诉他爱这个字眼，他说好。
　　高考以后，没有考虑任何省外的大学，直接填报了这所在市内的大学，那时候以为这样我们能够有更多的机会相处，能有更多的时间见面，不会因为异地而产生隔阂，彼此疏离。确实他也经常在周末开车来带我出去玩，我们登山，露营，垂钓，去品尝各种食物，给彼此挑选衣服。我曾经为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暗自开心了那么久，我为我能拥有那样的日子满心欢喜。电脑里满屏幕的照片昭示着过去一年半我有多幸福，却更映射出我现在的悲哀可笑，两千多张，仅仅过去一年半来我在这部电脑里存下两千多张照片都是我和他，这些曾经记录以往的证据都成了一把把利剑，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我的心，直至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现在，我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连选学校都是为了他，为什么要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太近了，几十，几百公里都太短，远远不够我放开他。
　　我总觉得我仍旧能够时时看到他，总觉得下一刻他又可以开着车出现在楼下。一切都没有变，可是一切有都变了。我想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不自觉地，我居然无意识的拨通了他的电话，还没发出声音，那头却不是我熟悉的声音，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看着电脑里的照片以幻灯片的方式放映着，一遍又一遍，直到寝室里的灯也自动熄灭了。也越来越深，越来越静，心越来越空，越来越没了知觉，直到天边又开始泛起亮光，直到太阳再次照到我的脸上，我满脸泪痕却再也哭不出来了，突然觉得这辈子的眼泪我大概已经哭干了。阳光的温度渐渐让脸上有了些暖意，看着远处升起的太阳，我突然明白有些事我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但也只能逼迫自己去做了，哪怕只是虚伪的假装做到，哪怕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