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羊羹(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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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能找到。应该只有我了解，它在哪里。
他的左肩，稍稍往下那一处，额头就枕在这个位置上。隔着皮肉，隐约感受到锁骨的存在，介于坚硬与柔软之间，没有任何不适。耳朵紧贴的地方，会传来心跳声，那是一种坐怀不乱的沉稳。脸颊蹭到的衣料，被汗水略微浸湿。腰背自然舒展，反正有他护着，而作为支撑的手臂，把热度积聚在掌心，灼烧我的左腹。膝盖曲起，垫在他的腿上。
大概是一个坐姿模式下的公主抱。那就是，他的怀里最舒服的地方，而且，对于我而言，说不定也会成为全世界最安心的一处。因此，我当然是唯一知道宝藏所在的人。想要大声宣告，但讲出来就会立即后悔，这样矛盾的心情，却令我幸福得用鼻尖蹭了蹭他，收紧了圈在他腰上的手。
永井察觉到了，低头，发出一个询问的单音节。那撩人的鼻音，越过了空气，率先从他的身体传达过来，如同耳边低语一般，让我感到害羞。我顺势仰头看他，彼此的视线立即纠缠在一起，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好像是很不错的气氛。
“你胖了。”
“哦，很不错的发现。”
虽然都是“不错”，但很明显错了。应该去说一些表白心迹的话，或者，来一个无需多言的深吻，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感受着他微凉的体温与我内心的燥热，安静地享受这段时光。
“三分钟。”
“……”
“超过了。”
“……”
“早川小姐，装睡也没有用。”
约定的时间一到，他马上就把我推开。如果仅仅当作一次治疗，就还会有关注患者接受度的温情。这个人是不是用冷漠的态度来掩饰什么呢？看上去，却没有落荒而逃的狼狈。完全，想不明白。
“你为什么这样做？”
“是对我的做法表示不满吗？率先违反约定的人是你，无论我做些什么阻止你继续耍赖，也没有任何不妥吧？当然，早川小姐绝不会认同我的话，因为你就是那么狡猾。”
而且我还厚颜无耻呢：“请你站在患者的角度思考一下，突然中断的治疗已经严重影响我的情绪。对病情造成的消极后果先不说，最重要的是，这会降低我和小黑搭建联系的稳定性。”
永井面无表情地给了我一个“你继续编”的眼神，我受到鼓舞，正要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脑内的传输画面竟真的断了。我咿咿呀呀支吾半天，才想起这个巧合不是报复我的贪心，而是：“那边的时间，也到了。”
一天之内，黑色幽灵出现的次数和时长是有限制的，具体因人而异。例如，永井单次能够持续30分钟以上，可以同时叫出多只小黑，真是得天独厚的优势。然并卵，全部都不受控制。
于是，能够自由使用黑色幽灵的我，正在被这个人需要着。利用了他的缺陷还骄傲自满，很卑鄙的样子，反正我在他眼里就是个狡猾的家伙，没关系啊。我一边想，一边盯着缠绕在手指附近的黑色粒子，打算再次放出小黑。
“不急。”手指被他用力地握住，甚至有点痛，“这是今天最后一次了。”
原来是这种顾虑吗？我不高兴地撇嘴：“也不一定，如果努力一下的话。总之，那个会议，我保证全程参与。”顿了顿，对上他半信半疑的眉眼，“虽然我有点生气，但说的不是逞强的气话。”
永井首先露出疑惑的表情，因为他不理解我在恼什么，也不准备问。然后还是不信，并非怀疑我的能力，而是别的什么：“真的吗？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努力地突破极限？”
这一项特殊能力，无法走打怪升级的修炼之路。想要达到永井的神级境界，当然不可能，但是，偶尔强行开挂一次，也能办到。我的底气来自于过去的某个小意外，不是什么好事，能不提的就先搁置一边吧。
“激烈的情绪好像会影响黑色粒子的波动，所以，你抱抱我，亲亲我，就这么努力一下？”真假难辨的玩笑话，一出口，马上就被狠瞪一眼。因为得不到想要的情报，因为不擅长应付我嬉皮笑脸的态度，以前我会这么认为，可今天似乎有其它生气的理由。
是什么呢？眼睛只能辨别对方的表情，却难以分析其成因。我也不理解他在恼什么，无论距离如何缩短，仍会觉得彼此捉摸不透，所以我直接问：“怎么了？”
“没什么。”视线，避开了。这个人，即使我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是那么麻烦。他盯着地板某一处，半响，才重新抬头看我：“算了，就这样吧。时间有限，别浪费在漫无目的的等待和毫无意义的回顾上。那个会议的价值，在后半程。”
这个时候，我想象了一下，永井坦率地说“不要太勉强自己，我很担心你”的画面，一种“这辈子都不会变成现实”的沉重顿时压在心头。不过，仅有一点点郁闷，毕竟我早就了解他是那样的人，但还是会越来越喜欢他。
不知不觉陷入自己的小世界里，等我反应过来，才注意到，永井就坐在紧挨着我的地方。两臂搭着膝盖，他歪着头枕在手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毫不掩饰的视线令我紧张起来，小心脏扑通跳，眼睛随便捕捉到什么就拿来岔开话题：“那个……羊羹，现在要吃吗？”
“诶——”永井故意拖长了声音，“刚才把它退回去的人，是你吧。”
我坦然地点头承认：“可是我改变主意了。”如果，它不是你的筹码，而是一份担心，为什么不能接受呢？当然，我说得那么好听，其实全靠自己脸皮厚。
他的嘴角动了动，那点弧度不知出于嘲讽还是愉悦，我看不清，因为他很快就撑着头撇过脸去。但是，另一只手却把礼盒推给我。
“随便你。反正我也没想过要把它带回去。”
后半句根本就不是“随便你”的意思吧？这个人说话怎么……那么可爱！
我强忍着笑，起身去厨房。永井也站起来了。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即明白我的意思，解释道：“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独处的吧？”
他啊，如果能躺下就绝不会坐着，讨厌出汗所以白天基本待在阴凉处，动手能力不错但平常只会懒洋洋地等着饭菜做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愿意站在闷热的厨房里陪我切羊羹？或许是那个会议，可是“担心我”的猜测能让我更痛快些。
“喂，不要把你的想象强加在别人身上，很恶心。”
“你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
“脸上不是写着吗？”
“不要把你的想象强加在别人身上，很恶心啦圭君~”
“你说话的语气才是恶心。”
似乎只是普通的一天，明明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重新把小黑放出来的时候，广志同学有点懵逼的样子，因为他一看到永井就人来疯，又急着跟我炫耀之前掐我话点消散的恶作剧，也被漂亮的羊羹吸引了。三重冲击之下，快死机了，我趁着他犯蠢，赶紧使唤出去。
其实，我的黑色幽灵也是很麻烦的家伙。
“嗯，和早川小姐一模一样。虽然我没有足够的实验数据去证明，但黑色幽灵的行为应该和主人有联系。他，或者，她，哪一种形态的表现都源自于你。”
“哈？新子的冷静机智确实随我，广志他……好吧，最多只是以前的我。”
“贪吃，冲动，爱捉弄人，哪一点是你没有的吗？”
最重要的，为什么说漏了？我撇撇嘴，沉默，然后专注地偷看会议的进展。如永井所料，首先是冗长的回顾。几个村民把所知的东西共享，却没有抽丝剥茧的过程。甚至，习惯于顺从某种气氛，理应客观的叙述也渐渐染上“北叔自杀”的倾向。
“……呃？”有点痛，指尖裂了小口子，渗血，一时分神蹭到刀刃了。当我把以上确认一遍的时候，已经被拉着去冲洗伤口。
“急救箱在哪里？”
“没事。”我含着食指，舌尖舔过的地方，有羊羹的甜和血的腥，“一会就好了。”
“在哪里？”
“……呐。”
接下来被按着重新洗手消毒，用纱布小心地印去水滴，贴上OK绷。手法真漂亮，以及连小伤都必须认真处理的执着，不愧是想成为医生的人。我斜睨他。
永井白了我一眼，接手剩下的料理工作。
“先、先把刀放下，听我说！”刮了刮受伤的地方，还是痛，“刚才，有人将你可能是亚人的事又提出来，认为北叔的死是谋杀。不过，因为他们不知道黑色幽灵的存在，没办法解释一个高中生怎么杀死强壮有力还持枪的成年男人。”
“另外，切到手指，是故意的，为了引开你。因为，”那几个人的名字，我一一点明，“如果这里有叔叔或者阿姨，就打算瞒着你，我努力一下，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是吗？你又准备怎么努力一下？”永井的声音喜怒难辨，“像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我来不及细想，见他拿起刀，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声线对我说：“对了，你有意识地阻止过，是以为自己说的话，会让我想用这把刀做些什么吗？”
才不是“以为”，你已经摆出一脸要砍死我的表情了！
“……啧。”声音终于恢复如常，眉头还是皱着，“刀，原本就只是要切羊羹的吧。”
这句富有哲理不可思议风格独特似曾相识的话，我眯眼：“你学我。”
“学习是要把别人的东西转化为自己的。啧，离我远点，你不觉得热吗？”
“可是这样就没法偷吃……糟糕，我说出来了。”
他没有顺着我的话插科打诨，话锋一转：“你真的知道哪些事情是不该说出来的吗？之前的，刚才的，你算计了什么，不管结果如何，一直瞒下去原本就是正确的做法。”
“是吗？我觉得，说出来是最好的，如果对象是你。”
“……哈？”
眼前手艺精湛的糕点，染了颜色，却保有玲珑剔透的可爱。时而天真澄澈，时而捉摸不透，散发着甜美的味道。毫无疑问，那就是相当诱人的姿态。
人心，大抵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羊羹(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