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鸡蛋拌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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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我走到客厅，意外地闻到了橘子的味道。Lucky！看来今天是个幸运日！
餐桌上摆放着橘子酱、吐司以及……味增汤和煎鱼？！等一下，吐司和果酱应该搭配牛奶，味增汤和煎鱼缺了一碗米饭吧？不过，阿姨这种奇怪的混搭风格，吃了七年，我再也没有抱怨的想法。
“早安，真央。”她从厨房里走出来，脱掉了围裙，揉成一团，随手一丢。
“早安。阿姨做的橘子酱真好吃。”我舔掉嘴角边酸酸甜甜的果酱，举着手里卷起的吐司，感叹道。另一只手却在堆满早报、推销传单……甚至还有围裙的茶几上摸索遥控器。
“真央今天还是要帮店里做事吗？高中女生应该在暑假里享受甜蜜的约会才对啊！”阿姨上扬的尾音，撩得我的眼皮直跳，“那个英俊帅气的研究小组组长呢？真央觉得怎样？”
“完全没有兴趣。”我拖着声音答道，“光是看脸的话，会被骗得很惨哦。毕竟生活又不是阿姨喜欢看的晨间剧，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对身体有益的食物数起来可不多。”
阿姨嗔怪地瞪我一眼，我不痛不痒地耸耸肩，抽出遥控器打开电视。
“接下来，为您播报亚人的最新消息。国内已确认的亚人，佐藤、田中功次、永井圭，仍然在逃。如果发现了照片显示的可疑人物，请立即通知警方……”
如果像阿姨一样，只是看脸的话，最容易被认出来的，应该是佐藤。尽管一个长期戴帽子的人，哪天突然摘下了，必定会产生巨大的落差感，但是，那双标志性的眯眯眼，再怎么努力睁开，一定还是眯眯眼。即使是我那位脸盲的姐姐，或许也能认出这双眼睛。
田中的照片，竟然还是当初他被捕时所拍摄的那张，更新速度也太慢了吧。亚人虽然是“不死的”，却并非“不变”。前几天从新闻里见到的田中，只是坐在轮椅上装睡，不过，卖萌减龄的刘海全剃光了，露出额头与让人担心的发际线，看上去比通缉照更加凶狠。
至于永井圭，像我一样，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如果不是在放学路上遭遇车祸，被人们目击了他死而复活的瞬间，他可能和我一样，还在并不漫长的暑假里埋头完成堆积如山的作业……
“真央，你的那个研究，已经结束了吧？”我回头，跟我说话的叔叔正在打哈欠，摸了摸他同样令人担心的发际线，“一天到晚看什么亚人的报道，很无聊啊。现在不是有冈本夏生主持的晨间占卜吗？”
我的手指动了动，停在转台的按键上：“说的也是，好不容易写完报告，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了。”于是，用力地按下去，“真是的，叔叔和阿姨都是看脸的啊。”
身材姣好的美女主持用软糯糯的声音说着：“处女座今天的爱情运是五颗星哦。衣着打扮上，如果选择幸运色，将会提高遇到命中注定之人的可能性。”
“我们超市的工作服，就是真央的幸运色吧？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呢！”
长得漂亮的人所说的话，和五颜六色的毒蘑菇，是一样的啊喂！当然，跟颜控谈理智，基本没什么效果。我面无表情地整理粉红的小马甲，载上今天的特价商品宣传单……和来自家人的期盼，踩着咯吱咯吱的自行车，到村里去投递。
天国的爸爸妈妈，敬启。虽然我并不希望成为像妈妈那么厉害的演员，但即将年满17岁的我，时常需要扮演一位热情的超市推销员。与陌生人打交道，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多亏了你们从小就鼓励我“去结交新的朋友，去见识多彩的世界”。不过，当时只是找借口指使我出去给你们买烤番薯而已吧？
从石原先生的家离开之后，我跨在自行车上，抓住手机扫了一眼时间。上午的工作任务圆满完成，恰好，饭点到了。划开行程表看了看，我收好手机，骑车前往山中婆婆那里。
天国的爸爸妈妈，续上一段。那一件事情发生后，我辗转寄住在几位亲戚的家中，最后，被吉田夫妇收养。我喜欢这个小镇。它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距离繁华的都市很遥远，同样的，距离亚人相关的东西，也很遥远。我希望，能够一直留在这里，与大家友好相处下去。
给我开门的山中婆婆看起来气色很好，笑眯眯地看着我把自行车停放好，一边拉我进屋，一边说起她的事情：“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啊，我的孙子，良太，今天刚好从东京回老家探望我。你们两个孩子年龄相近，要好好相处。”
婆婆的孙子……？年初的时候，貌似听阿姨提到，那个“良太”由于摸进酒屋里盗窃而被送进警察局，后来还退学了。话说，婆婆的家人搬去东京之后，一直都没什么消息，怎么现在突然就把这个会惹麻烦的孙子丢给婆婆？
我偷偷地打量着，婆婆正说到“想给良太买一部手机，但是我不太清楚你们年轻人喜欢的款式，真央可以帮个忙吗”。她笑得非常开心，那是这么多年来，我鲜少见过的。
嗯，无论外头的高级餐厅做出了多么美味的大餐，永远都比不上那份蕴含在妈妈的家庭料理中的温情。在寄人篱下的那些日子里，我早就清楚这一点了。
想到这里，我提起手上的袋子：“这是德松酱油。也让良太君尝一尝……”原本我要说的话，在见到捧着饭碗跪坐在桌子旁的少年，就全都卡在喉咙里了。
相较于那张通缉照，他的头发稍稍剪短，似乎在研究所待过的亚人，都是这样。身上穿的是普通的T恤，与我在暑假里偶遇的同班男生没什么区别。看到我和婆婆走过来，他先是朝我礼貌地点头致意，然后对婆婆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这个鸡蛋卷，很好吃。”总之，和我的最初印象一样，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但是国内第三例亚人永井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平静的小镇里啊？！！！
淡定，淡定，淡定。电视里只播放过他独自一人跳入排水渠逃跑的画面，应该不是和佐藤一伙的，而且，以那种慌慌张张的越狱方式来看，当时他很可能还遭到佐藤的追捕。况且，上次的召集里，我应该没有在佐藤和田中面前泄露身份，因此，“派永井圭来这里把我抓回去强迫加入大事件”，真的是脑洞太大了。
换言之，他只是偶然漂流到这个村子，被山中婆婆收留了。婆婆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错认自己的孙子，例如我的脸盲姐姐，也从来没有把我和大哥错认为别人。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成为了永井圭暂时的容身之所，并且得到了婆婆的默许。
迅速地整理思路之后，我松了一口气，视线却和他不期而遇。
不妙。那既是我从他的眼神里读出的信息，也是我心里的想法。不能被这家伙知道我已经识破他的身份，总感觉会牵扯出一连串的麻烦事。不管是装作像婆婆一样的好人，还是解释自己同为亚人，都不是最佳选择。
所以嘛！我继续维持刚才不由自主表现出来的震惊与不爽，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沉痛道：“良太君已经开始吃上米饭了。本来我还想让你尝一尝鸡蛋拌饭遇上德松酱油的神奇变化！你为什么已经开始吃饭了呢？太不凑巧啊。”
他有点意外地眨眨眼，反应很快地顺着我的话接下去：“我想我还可以再吃小半碗。”
“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小半碗鸡蛋拌饭就能满足，这种话！”我得意地哼了哼。
“确实如此哦。”婆婆把鸡蛋与饭碗推给我，“连我这个老太婆也能变得胃口大开。”
我捏起一只鸡蛋，习惯地抛了抛。烦死了，为什么在婆婆的家里也要飙演技？
从电饭煲里盛出热腾腾的米饭，然后将鸡蛋打在饭面，淋上酱油，用筷子柔韧有力地快速搅拌。米饭、鸡蛋、酱油，是人人都能准备的简单食材。一碗鸡蛋拌饭的差别，就在于搅拌的力度与频率。
“米饭、鸡蛋、酱油，它们分别出现的时候，你很难想象，经过搅拌，就能做出那么美味的鸡蛋拌饭。搅拌啊，搅拌，它和人与人的交往，是一样的哦。用力过猛，鸡蛋会被饭的热气熏熟，失去了滑溜溜的口感；反之，一部分米饭吸收不了蛋液与酱油，一部分却过分黏糊糊。”
——那是只有我和爸爸看家的周末，他给我做早饭的时候，教会我的事情。
“完成！这就是米饭、鸡蛋和酱油相遇之后，发生的奇迹！”
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少年，露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直起腰，从我手里接过那碗鸡蛋拌饭。
——爸爸，如果说，人与人的相遇所产生的那些奇妙的化学变化，相当于一碗美味的鸡蛋拌饭，那么，我绝对不想和眼前这个人建立起任何羁绊，或者，被丢入命运的漩涡里，搅拌搅拌搅拌。
当我看见他把吃光光的饭碗递过来，彬彬有礼地微笑着请我再做一碗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虽然我觉得那个美女主持的晨间占卜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在进门之前，我已经把那件幸运马甲脱下来丢在自行车上了。
那么，命中注定之人，应该也没有他什么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鸡蛋拌饭(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