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颤音》Angel游魂

9、八

　　晚霞烧红了淡紫的天空，夕阳露了一角在视野内，将那抹苍白的浅淡月痕挤出人此刻的意识。现在，它和那片被它点燃的云是世界的主角。
　　还好天空是被夕阳点燃，不是被战火点燃。
　　卡米尔收回视线，将最后一口茶饮尽。茶是奥瑟芬尼夫人泡的，壶中加了花瓣，多了分清甜。基斯去帮骑士团解决一点小问题，会在晚饭前回来。
　　“听说商队明天不会来了，”奥瑟芬尼夫人又将茶杯添满，神色稍有担心，“不会是强盗太过猖獗不敢再通过森林了吧。”
　　卡米尔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告诉这位对她很照顾的店主夫人实情。对强盗据点的清除已经开始，其实现在说出来已是没有关系，而且对稳定民心会很有帮助。人们知道圣骑士来拯救他们，也会对生活更有希望。
　　“人类是依希望而活的。克斯勒城的人们就是怀着‘相信神会拯救他们’的希望才这样虽带麻木但却用心的生活着。”杰纳斯去寻找些会用到的卷轴前这么向卡米尔解释，笑容中充满了慈爱与悲悯。
　　卡米尔看看担心的店主夫人，露出一个消失许久的笑容：“虽然那个商队从明天起就不会再来，但他们会去带来更好更有用的东西，是城里的人们——不管是居民还是旅客都期盼已久的东西。”
　　“哎？”奥瑟芬尼夫人不明白，这个感觉有些熟悉的女孩在说什么。

　　“城主大人要留下一起吃晚饭吗？”杰纳斯笑眯眯的邀请，他知道答案会是什么。
　　果然，弗里奥点头，然后起身，说：“我去找人给家里捎口信。”
　　“可以拜托风翼狩先生去捎信，可以省去路上的时间。”杰纳斯愉快的说，“给他多找些事情是合理行为，对他来说不管多少事情聚在一起需要处理都不成问题。”实际上杰纳斯的意思是，反正基斯要处理很多事，也不多这么一件，不用白不用。
　　弗里奥认真思考了杰纳斯的建议，最终还是决定自己找人捎信。
　　走出房间，和卡米尔在一起的妇人让子爵不由凝神打量。熟悉的面部轮廓，是那时那个孩子。这让子爵稍微有些惊讶，她竟然就在克斯勒城？
　　“奥瑟芬尼？”
　　店主夫人听到呼唤转身，“是的……弗里奥先生！您还记得我！”写在脸上的惊喜，如同回复了当年那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你在艾莱娜身边呆了很久，她很喜欢你。”弗里奥斟酌着字句，最后还是先请奥瑟芬尼夫人帮忙找人送信。
　　在这间隙，弗里奥问卡米尔：“孩子，你对自己的亲生父亲知道多少？”
　　“没有你多，亲爱的子爵大人。”
　　杰纳斯拿着一根手杖出来，对弗里奥眨眨眼，继续对卡米尔说，“来，我的孩子，帮你老眼昏花的杰纳斯父亲选一块嵌在杖头的石头。你喜欢白水晶、紫水晶还是黑耀石？”
　　卡米尔并不想便回答：“紫水晶。”杰纳斯一向喜欢用紫水晶。那块白水晶中含有大量的杂质，而且表面有非常明显的大裂痕，看起来像是随时会碎裂一般。而黑耀石太小，怎么看都像是附属的装饰品。
　　“不过……子爵大人认识我的亲生父亲？”卡米尔疑惑，杰纳斯的话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可想起来却不知为什么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很熟。”杰纳斯笑眯眯的说。
　　“……是您吗？波福特的大贤者？”奥瑟芬尼夫人回来，看到下午到来的新客人惊喜不已。
　　“噢，好久不见了，孩子。看样子你已经是这家旅店的女主人了。”杰纳斯毫不意外，“那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个孩子喜欢你。他现在怎么样？”
　　“三年前……死于瘟疫。”奥瑟芬尼夫人笑笑，移开话题：“小姐怎么样？”
　　杰纳斯露出和蔼的笑容，“如你所见，已经长大了，可以独自出来旅行——虽然危险的路上还是找了旅伴。”
　　“那么，就是你抱着克丽雅逃出那个恶魔的城堡吧。”弗里奥子爵插话，看得出他在压抑情绪。
　　“是的，弗里奥先生。”奥瑟芬尼夫人回答，欣喜明显显在脸上，“夫人让我抱着小姐逃出来。”
　　卡米尔惊讶的看着奥瑟芬尼夫人，但子爵所说的名字却似乎显示，现在谈论的孩子并不是她。
　　“……谢谢你。”弗里奥似乎松了口气。
　　“我的卡米尔，”杰纳斯解释，“为了安全我给你改了名字。也可以说‘卡米尔’是教团中使用的名字，你从小跟着我在神殿长大，自然都是被这个名字称呼。以后就要被叫做‘克丽雅’了，克丽雅•莱尔欧罗。”
　　“莱尔欧罗？！！！”那不是彼得罗公爵的家姓吗？！
　　弗里奥子爵顿了顿，开口：“我的妹妹艾莱娜，也就是你的母亲，嫁给了彼得罗。”

　　“也许你不会相信，但他们确实不是政治婚姻。我曾相信艾莱娜会一直幸福的过下去……”瞬间的失神，弗里奥子爵马上又从记忆中回过神，继续说，“匹斯洛事件的影响很大，不止是留下了那片阴影。那年我和彼得罗都接到教团的武装协助令，去阻止匹斯洛。他也和往常一样，充分的发挥着他的才能，跟随了教团进城。魔鬼被西门唤醒时我正在城外阻止叛军逃跑，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但就是从那开始，彼得罗受到魔鬼的蛊惑，逐渐变为一个恶魔。”子爵又恢复了磐石般的严肃，拳仍紧紧攥着。
　　“被唤醒的魔鬼说了一个预言。”杰纳斯略显干枯的手指轻轻敲击茶杯，慢悠悠的说，“作为教团时任大祭司，我自然也跟随教团去阻止魔鬼苏醒——是的孩子，就是那枚勋章的由来。我们到达匹斯洛城堡时沉睡的魔鬼已经醒来，柴门林成了它的第一餐食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魔鬼身上，大家认为西门就是在那个时候逃跑的。但我觉得他那时也还在那里，只是隐藏起来，我们没有发现。”杰纳斯想了想补充，“西门应该是个很擅长隐藏的魔法师，我们到达匹斯洛后才清晰的明白他是一个如何的存在。”
　　“我们努力要将魔鬼封印的时候，它突然看着彼得罗哈哈大笑，说出那个改变了你的命运的预言。我记得他狂笑着大叫：‘你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是为我而生，她将杀死你，取代你成为至高尊崇者！我会看着这一切，作为我陷入沉睡之前的消遣！’”杰纳斯总是闪烁着有趣笑意的黑眼睛中此时没有了表情，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说下去。
　　“但之后我问其他人，却都说只听到魔鬼突然狂笑，让他们心里一紧，认为魔鬼要挣脱封印或是诅咒他们，没有一个人听到了预言。如果西门真的还在那里的话，那么就应该只有我、彼得罗、西门三个人听到了那预言。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西门跟着心中满是惊骇的彼得罗，到了爱克罗蒂亚，并在他心中扩大了那份惊骇。所以彼得罗才会那么坚决的要杀死你。”
　　“杀我？”
　　“是的孩子，你被彼得罗追杀，所以才无法留在亲人身边。”杰纳斯似乎稍微叹了口气，但也像是松了口气。
　　“弗里奥先生没能说服老爷，也无法阻止老爷，无奈之下夫人只好让我带着小姐你离开。”奥瑟芬尼夫人用手帕轻拭眼角，表情中充满思念。“我不知道该去哪，在漆黑的夜晚露宿野外一定会遇到野兽，我无法保护小姐。只好先去了克斯勒城落脚，至少那里是弗里奥先生的领城，可以向城主府邸寻求帮助。”
　　“但我还是先装扮成普通旅人，在这间旅馆住下，说小姐是姐姐的孩子，在这等她汇合。如果老爷要追小姐，一定会先查弗里奥先生那里。想着老爷只是在匹斯洛受到黑暗的侵蚀，过些日子就好了，我便在这住下来，等弗里奥先生回来。可等了又等都没有等到，我有些害怕，会不会弗里奥先生被老爷软禁了？那夫人怎么样了，会不会也有危险？越想越害怕，决定带着小姐离开克斯勒城，去远方躲避。没想到在准备时却被幽灵一样的雇佣兵发现。”奥瑟芬尼夫人打个寒颤，明显心有余悸的样子。喝了一大口茶，才继续说道：“被他们追杀时碰到了路过这里的大贤者，用不可思议的魔法让那些雇佣兵消失了。被那样的杀手追杀，要保护小姐就如同面对饥饿狼群的兔子一样软弱无力……”
　　“就把你托付给我了。”杰纳斯又变得轻松起来，打断奥瑟芬尼夫人。“然后你就跟着我，一直健健康康的长大，直到两个月前出发到这里。”
　　卡米尔想了一会儿，似乎在心里说服自己相信所听到的这一切。“那……我的……母亲，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
　　“死了。”弗里奥坚硬的说，“十三年前死了。是被彼得罗逼死的。”
　　杰纳斯听到弗里奥最后一句话皱了眉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想着各自的问题。最后杰纳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至于这些年彼得罗发生了什么，也许风翼狩先生有调查过，一会儿他回来了我们可以问问看。”恢复了通常的有趣表情，杰纳斯眨眨眼，如同总结一般说：“什么时候开饭？风翼狩先生会在晚饭前回来，但如果永远没有晚饭他就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