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使鲁 ...

  •   钦天监择了吉日,刘勰作为营国特使,持节随鲁国特使适鲁,随行携带显公国书及奉地文书,户部侍郎卢亮作为副使,随同前往。
      鲁国毕竟豫州大国,国门气派,超过营国三倍有余。都城大兴,街道宽阔,左右能同时容下三驾驷马大车并行,东西闹市,商铺林立,交易兴盛,人流如稠。
      刘勰一边与鲁国特使赞叹鲁国之美好昌盛,一边暗下决心,定要将营国经营得强大起来。
      鲁国特使满面自得,谈吐间眉飞色舞,颇有些颐指气使。
      卢亮恨得咬牙切齿,再看刘勰,仍笑意融融,侧耳倾听,自叹心胸不及之宽广。
      按说特使到国,应先由国公接见,而后往使馆安歇。鲁国自大,未将营国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特意安排接待,刘勰等未见国公,先被安排在一家不算宽敞的客栈中住下,等候鲁国国公召见。
      卢亮有些动容:“想我也是一国使臣,营国虽小,于天朝尚有席位,区区鲁国,如此相待,岂合情理?”
      刘勰劝他稍安勿躁:“卢侍郎稍安。我等既奉公父之命前来,就要以和为贵,既来之,则安之。鲁国体大事多,想必国公一时无暇,也在情理之中,咱们不如趁这功夫,往外面走走,瞧瞧人家鲁国变法的成果。”
      卢亮是副使,见作为特使的国三公子都不急,也就咽下恶气,听凭刘勰调遣。
      两人轻装打扮,不带随从,步行往西市而去。
      刘勰身高体长,相貌俊朗,黝黑的面庞,透着精明和善,颇为惹眼。卢亮原本也算气度有加,与刘勰一并,根本显不出来。
      眼见西市街铺整齐,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刘勰不由得一声长叹:“卢侍郎,什么时候咱们营国也能有这样的闹市,百姓的日子就过好啦。”不类倾羡,反倒有种要强的倔强在里面。
      卢亮说道:“营国人口稀少,近些年才略有增长,要想有这样的繁华,人口第一呀,人多稠密,才有所需,才能成市。”
      刘勰点点头。
      两人在一家临街的酒肆坐下,点了一坛鲁产名酒,一斤酱牛肉,一碟花生米,边吃边聊,看似漫天闲语,实则耳听八方。要知道,天下讯息最灵通处,莫过于酒肆茶坊,刘勰强国心切,自然多留神打听鲁国的强国之法。
      眼见酒肆入口又有人进来,一袭灰白长衫,破破烂烂,裹着里面形如枯槁的人形。
      “齐文渊?”刘勰一怔,当即起身,迎了过去。
      那人一转身,往里一瞧,正好与刘勰视线对上,也笑意盈门,长身一躬,口中拜道:“昔年一别,公子一切可好?”正是齐文渊。
      卢亮见刘勰有旧识,赶忙跟着起身相迎。
      三方落座,刘勰未发问,齐文渊已自报所来:“公子走后,我又在雍地逗留两月,而后寻了借口往东来,绕过老林,先到陈地。听说显公怕冀、雍战事漫延,停了春搜,同时也在暗暗军备,我想早日助公子一臂之力,就赶忙往荣城去。谁成想,人还未出陈地,就听闻了另一桩事情,结果耽搁下来。”齐文渊说时,朝卢亮瞥了一眼,不知后话当不当讲。
      “户部侍郎卢亮是公父身边倚重的大臣,先生有话但讲无妨。”刘勰为他介绍。
      齐文渊静默一下,而后道:“我在陈地,听说陈国公因国人北逃之事,甚为恼火,商量着要乘乱兴兵,讨伐营国,本来大军已备,忽然又改了主意,只派一小队人马,往营西野林去,屯兵数月,不知为何。”
      说的同时,眼见卢亮神色一惊,额头有冷汗浸出。
      刘勰虽面色未变,心头也乌突突乱跳了一阵。
      “先生可知我营国逝太子刘褚便是在营西野林遭雍州联军偷袭,流矢穿心而死。”强颜镇定,卢亮问来。
      齐文渊讪讪一笑:“雍州联军,对战宋卫,旗鼓相当,哪里还有分神之力,更何况那野林卢侍郎可曾去过?”
      卢亮摇摇头。
      齐文渊道:“那片野林,依山随势,阴森密布,人未至前,已有冷风袭来,寒凉彻骨,慢说雍州无兵可分,便是真有能力,也不敢穿林而来,必绕道陈地。文渊一路从雍州到陈地,又从陈地往北行,皆未见到联军踪影,卢侍郎如何笃定是联军偷袭?”
      卢亮一怔:“金翎驰报所书,不会有假。”
      齐文渊哈哈一笑:“金翎驰报的内容,总是人写的吧,是人手笔,就免不了有误。依我之见,太子领军西行,或许遇着了雍州联军偷袭,可偷袭之人未必真是雍州联军,极可能是穿着雍州联军衣服的陈国屯兵。”
      卢亮双目圆睁,惊诧着看向刘勰:“陈国……为何要杀太子褚?难道是要报国人逃离之仇,想陷我营国于无继?”
      刘勰沉默不言。齐文渊却摇摇头。
      “陈国与营国有旧隙,卢侍郎尚不敢信他们会杀太子,燕、赵、朱三国与营国素无瓜葛,又何必长途跋涉,侵扰营地,袭杀太子?他们所图为何呢?”
      一番话,问得卢亮哑口无言。
      “再者,陈国先勤加备战,后偃旗息鼓,屯兵野林,卢侍郎不觉得蹊跷吗?那野林周遭,地势难测,非有熟悉之人引路,不得乱入,便纵此事如驰报所书,又或如我所猜测,与联军或陈国士兵有系,两军皆不熟悉营西野林,擅自闯入等于自取灭亡,卢侍郎不觉得这其中还缺点儿什么么?”
      卢亮脸色随着齐文渊句句发问变得越发苍白:“难道……有营国奸细作内应?”咽了口唾沫,看向刘勰。
      刘勰面沉如水,不做反应。
      耳听齐文渊问来:“公子,营国之内,熟悉那片野林之人可多?”
      刘勰垂目:“除了野林附近的猎户,少有人往西去,应该不多。”
      卢亮忽然提起:“公子,前些年您编纂营国地志,对营西野林描述甚为详尽,不知是谁主笔?”
      刘勰恍然若思:“好像叫刘向,听说是二哥的一位门客。”
      “门客……”齐文渊自忖,“敢问这门客如今何在?”
      刘勰蹙眉:“具体不知。自他编纂完西部林图,就告病不出,应该一直养在二哥府上吧。”
      齐文渊摇摇头:“只怕他非但没病,还跑出了荣城,来到陈国,引陈兵入野林。”
      卢亮大惊失色,忙用衣袖去拭额头汗珠,事关国公之子,非同小可。
      刘勰忙微微一笑,安抚卢亮,又转头对齐文渊道:“先生大才,子厚曾经领教,只是此事不比寻常,牵涉人士也不同以往,还望先生慎思,慎言。”
      齐文渊明白刘勰话中之意,冷冷一哼:“文渊所言,素来直抒胸臆,不会顾及过多,顾及过多,则是非无分、真假难辨了。文渊请问公子,显公一连两年停了春搜,为何去年又大举东去?”
      刘勰道:“公父说,靖儿满周岁,国中大喜,春搜又是旧典,便乘势恢复了。”
      齐文渊不信:“显公虽偏爱公孙,却也不会视一国安危如同儿戏,想必是有人暗中游说,不过以公孙周岁为由头罢了。”
      卢亮此时精神稍缓,点点头:“我听吴用提过一次,去年春搜前不久,公子路面见国公,屡次提及春搜是国统旧典,不可擅废之辞。”
      齐文渊一副“这才对嘛”的表情:“如此便说得通了。显公春搜、太子西出、陈国屯兵,完全就是刘路编排的一出戏码。文渊再问公子,陈国发国书讨要损失,公子路是否主动请缨,领兵打仗?”
      刘勰点点头。
      “攻下国都后,他最先去了哪里?”
      “听闻胥讲,最先去了国府。”
      齐文渊将头一摆,脑袋一晃:“如此就更确凿无疑了。别人攻下国都,都先操持六部,他偏往国府去,手中无册,凭何以对?”
      “我也奇怪,他往国府要寻何物。”刘勰满眼不解。
      卢亮慨然一叹:“各类国书都在国府有备案,国公的往来书信也在备案之列。”
      一语点醒梦中人,刘勰看齐文渊得意洋洋的神情,恍然道:“难道……真是刘向携了二哥的信函,往陈国谒见国公,要陈国屯兵野林,害太子性命?”
      齐文渊双眉微挑,眼神中透着令人发寒的精干。
      卢亮未曾想西市一游,竟扯出一桩惊天大秘密,恭劝道:“此事干系重大,公子还是小心验证,审慎定夺为妙。先生虽是大才,方才所言多是推测,未有真凭实据,不足以论罪,反倒容易授人以柄,引火烧身。”
      刘勰点头答应。方才与齐文渊一问一答,实在精彩。两人见面,纯属偶然,方才之说,也未曾通气,然默契之至,给卢亮演了一出好戏,彼此眼神中写满了惺惺相惜。
      “先生后来怎么又来了鲁国?”刘勰甚是好奇。
      齐文渊笑笑:“营、陈两国交兵,封锁通路,文渊无奈之下,只有先来鲁国暂避。陈国战败,国土尽归营国统辖,文渊料想鲁国居大,必有刁难,以公子之聪慧绝顶,请让封地,出使鲁国,势在必行,便每日往东西两市溜达,听酒肆茶坊之言,待公子大驾光临。”
      刘勰听他历经曲折,仍不改当初心志,心中感激,无以言表,倒了两大碗酒相敬。
      彼此干罢,待要再倒酒,忽听酒肆门口有人唱曲儿,乃是鲁国的小调儿,婉婉转转,很是动情,三人都往门口瞧去,不一会儿,唱曲儿之人便现出身来。
      刘勰微微吃惊,齐文渊也看得一怔。
      “她……”两人不约而同说道,互视一眼,哈哈大笑。
      卢亮不明其中之意,殷切问来。
      刘勰不语,齐文渊却说:“这人与我小师妹长得实在相像,猛的一看,还以为就是,只是小师妹此间不可能在鲁国,我也就是一晃神,认错了。”
      刘勰却听得有些意外之喜:“先生所说的小师妹,不知现在何处?姓甚名谁?”
      齐文渊看着刘勰,微微一笑:“我这师妹平素跟在师父身边,住在人迹罕至的山中。前些年她来雍州找我,替师父传话,交代了一些事情,而后又往别处去了。名字嘛,说来也挺有趣,她是在林子里被师父捡到的,所以叫林生。”
      刘勰一听,心头一漾,眼前仿若见到去年春搜时林生俏生生的模样,以及将她揽入怀中的羞涩神态。天下弥大,却又忒小!赶忙倒了一碗酒,举至胸前,说道:“邙山老人于子厚有教诲大恩,未曾想先生竟是老人徒弟,实在失敬失敬!”
      齐文渊好似早知他会敬酒一般,并不吃惊,端起酒碗:“公子抬举了!文渊有幸结识公子,才是托恩师之福。正所谓良臣侍明主,能得公子赏识,文渊幸甚!”
      刘勰听话中之意,数年前的雍州夜谈,竟是邙山老人促成的,胸中涌起一股热流,泪水悄至眼角:“老人家与子厚仅有一面之缘,却为子厚百般操劳,子厚图报无门,实在惭愧!”
      齐文渊笑道:“公子有大善,平定天下,改善民生,便是对师父最大的回报。”
      两人互敬,一饮而尽。
      刘勰觉得烈酒过胸,说不出的大畅,人生在世,得一知己,已是难得,而况自己有挚友相帮,更蒙多位贤人赏识相助。与齐文渊又连干数碗,豪情万丈,瞧得卢亮也热血盈胸,情不自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