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四梦》长亭暮

19、十九

　　顾蓝画接受许望予的求婚之后哭成了狗，哭到最后妆已经花得不能入眼了，许望予吓了一大跳，连忙把餐巾拿来给她当帕子用，她却忽然就笑出声了，然后抓着他的西装猛地一通擦。
　　真是痛快啊，洁癖狂许望予的内心一定的崩溃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定制西装不要了就不要了吧，毕竟求婚只有一次，老婆只有一个，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于是笑了笑将她搂得更紧些。
　　那晚她辗转没有睡着，最后等夜深了，她重新把手机开了机，她在这一天的最后一秒发了一条朋友圈：
　　顺境陪你看潮起潮落，逆境陪你过大风大浪，谢谢让我遇见你。
　　还配了一张图，是她和许望予十指相扣戴着婚戒的照片。她的状态的上一条是陈词发的，他新添了一个女儿，初为人父的他也加入了疯狂晒孩子的大军。
　　她稍微看了看，然后就重新关机睡觉。秀完恩爱之后果然就舒服了，于是她就踏踏实实睡着了，第二天是周末，于是她顺其自然睡到自然醒。
　　洗漱完了，一面等着三明治烤好，一面开机，才刚一开机便被各种提示轰炸。她先刷了朋友圈，点赞的和评论的已经快把手机刷爆，大概朋友圈里有名的剩女顺利嫁出去是广大家庭主妇喜闻乐见的。
　　各种祝福和点赞，有欢迎她加入煮妇行列的，有呼唤她赶紧加入辣妈行列的，她笑着一一看过，然后统一回复：谢谢大家，我会努力的。
　　许望予也发了朋友圈，他平时很少更新社交软件上的状态，他是盗用了她的图，文字也没有她的那么文绉绉的，只是很简单粗暴地说老子要结婚了。
　　她带着许望予回家见父母，再次阔别两年，她又一次回到家乡，在飞机上看着小城离自己越来越近，于是又不能自制地想起很多故人往事。身边的人握了握她的手，鼓励似的朝她笑了笑，她亦回报微笑，她要重新开始她的生活了。
　　爸爸妈妈这会儿估计只要她不领回来一个怪兽都会答应，而且许望予谦谦君子，礼貌周到，实在挑不出什么错处，于是家中三姑六婆统统被他搞定，惊得她目瞪口呆，毕竟她奋斗了三十多年都没有完成的事儿却被他轻而易举拿下了。
　　见许望予父母的时候她很紧张，其实真的还好，他爸爸从政，不大不小的干部，跟她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他妈妈是大学教授，温柔和善，一点儿没有知识分子的清高。大约是因为两人都是剩男剩女，总之这门婚事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了。
　　看身边的朋友结婚的时候，总跟她抱怨和丈夫家的各种矛盾，他们好像没有这些问题。许望予一早购入了极好的地段的复式公寓一套，精装，她只需要拎包入住。
　　唯一有些问题的是两人工作都很忙，许望予是外资银行高管，经常在世界各地四处飞，每年极少的时间呆在国内。顾蓝画是翻译，精通德语，法语，英语，和中文，难得一见的多国语言翻译，于是也会经常出差，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顾不上回家。
　　许望予有些大男子气，劝她辞职：“只要你不跟我离婚，这辈子都能躺在沙发上吃着薯片看韩剧，我保证你有足够的薯片吃，而且保证配备各种口味。”她曾经跟许望予提起过自己的人生梦想，只是她隐去的一个前提，那就是陈词养着她。这会儿顾蓝画想起来，依旧觉得热泪盈眶，陈词再也不会养她，她会披上嫁衣另嫁他人。
　　顾蓝画很爽快答应了，其实她并不愿意抛头露面做翻译，翻译某些程度上来说吃的也是青春饭，少不得应酬，也少不得遇上难缠的甲方。于是她一早就搭好了退路，二十八岁初来南京的时候，她本意是不再做翻译，于是挑了喜欢的店面开了一家陶瓷馆，也卖咖啡和蛋糕。
　　后来因为朋友牵线，她碍于情面于是重新上班，她的陶瓷馆也是托付给了别人打理，这两年已经会盈利。管着这一家陶瓷馆，翻译一些自己喜欢的作品，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很不错。
　　于是她借着结婚的契机辞了职，她的顶头上司是为德国人，调到中华区已经快两年。顾蓝画跟着他混之后少了很多麻烦，这位上司离异单身多年，她自然也是知道他有些那样的意思。她辞职的时候，他还是含笑用生硬的中文祝福她：“顾，祝你幸福，新婚快乐。”
　　他的中文是她教的，他咬词断句和所有德国人讲中文一样，有些奇怪。她感恩地抱了抱他，向他道谢。周围的同事也纷纷祝福她，让她记得给大伙儿发喜帖，她一一答应，然后同大家道别。
　　婚礼是办两场，会在南京办一场正式的婚礼，然后回到她的家乡再办一场，这是顾蓝画要求的。她要在有陈词的地方正正式式嫁给许望予，这不是孩子气一样为了气他，而是为了彻底断了自己心中的念想，许望予全部都答应了。
　　在确定宾客名单的时候，男方的宾客名单是许家父母确定的，最后拿来给许望予最后敲定，他在上面添了公司的人，又特意划掉其中某个已经打印在上头的名字。顾蓝画那会儿正靠在沙发上吃薯片，见他下笔极狠，于是凑过去看，然后笑问他：“这么怒气冲冲，肯定是情敌。”
　　他倒也诚实，点了点头，承认道：“是的。”顾蓝画笑，又看了看那名字，惊呼道：“这不是那谁吗？这么粗的大腿你还不赶紧抱住。”
　　许望予也不理会她，将册子一合，然后问她：“薯片什么味儿啊？”她大方地将手里的薯片伸过去给他：“要吃就直说嘛。”
　　他却看着她慢慢笑出来，那笑容奸诈极了，顾蓝画很快便知道这其中有诈，刚想逃便被抓了回来。他已经扑了过来，两人虽然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朋友哪有隔得这么近的，许望予低头抵住她的额头，低低道：“我尝尝什么味儿。”
　　说着就靠了过来，顾蓝画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连忙推他，他垂眼看着她，她想了想，说：“我有过男朋友。”
　　“我知道。”
　　“我跟他在一起很长的时间。”
　　“我知道。”
　　“我……”还没有等她再说些什么，许望予已经铺天盖地亲了上来，身边充斥着这个男人的气息，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伸出一只手来拂她的眼睛，她终于慢慢闭上眼睛。
　　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都已经领证了，还装什么贞洁烈女的，她想想也是，于是就这样沉沦吧。
　　回忆起和许望予的婚礼来，好像还是蛮甜蜜的，虽然他太忙，只有五天的婚假，于是连一个像样的蜜月也没有。
　　他带她去了香港，他们银行在亚太区的总行设在香港，所以他在香港有好些朋友，最后租了游艇出海。她像新婚的小媳妇一样跟在他身边，微笑喝酒。最后等黄昏来临的时候，她靠在栏杆上看着他和其他人谈笑风生，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长得还真是俊朗啊，自己之前怎么都没有发现呢。
　　他的女同事凑到她身边告诉她：“许太，我今天可是有任务在身，公司的女同事都要我带回去许太的照片，因为她们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神拿下了我们不近女色的许生。”
　　她的视线依旧落在不远处的他身上，然后笑了笑：“是吗？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女同事看了看她，若有所思，最后笑着喝光了杯中的香槟转身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