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夜阑微风

4、打赌

　　周一早上，还没过九点，患者疼痛的叫唤，孩子的哭闹，家属们的催促，各种不同分贝的声音便已经充斥输液室，宛如菜市场般吵闹不堪，护士们频繁走动着，手里不停地重复着加药、打针、拔针的动作，因看治疗单的专注而引起的眼睛干涩也只能用频繁的眨动眼睛来缓解，眉宇间带着疲惫却依然带着微笑面对患者。
　　“哎呦，疼死我了，有没有搞错呀~你到底会不会打针？不会就叫你老师来！”这时一个高声响起，输液室出现短暂的平静，所有的人都望向那个坐在中央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形微胖，穿着皮大衣，翘起二郎腿靠着背，身体微动时不经意的露出脖子上手指粗的金项链和手上的金戒指，那黄澄澄的颜色晃得人眼花，似乎看到大家都注意着自己，男子微微得意，嘴上却不客气说道，“小姑娘，你还是实习生吧？去把你老师叫来！”
　　江琴似是有些被吓到般手足无措地站在男子面前，下唇被牙齿紧咬着，站着的腿也在微微颤抖。
　　“这是怎么了？”余美颜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你瞧瞧，刚刚这小姑娘那神也不知飞哪去，针也没扎准，手都出血了！怎么？你们医院没人了，就找个实习生出来打针？这是想要打死人吗，还是说根本没把我们病人放在眼里？”男子怒气冲冲地朝着余美颜说道。
　　“这位先生，小琴的确还是实习生，但每个护士的成长都离不开大量的练习，哪怕再有经验的护士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个患者都能一针成功的，如果因此照成您的伤害，我代她向您道歉！”余美颜抬手擦了擦溅到脸上的口水，诚恳地道。
　　“当然有伤害！道歉能成什么事？要不我砍你一刀再向你道歉道歉？练习？你也真是说得出口，拿病人来练习，真是了不起！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男子说话振振有词，还不忘四下寻找众人的支持，待看到没人搭理自己后又有些悻悻地道，“哼~需要练习只能表示你们技术不到家，我告诉你，要再有下次，我一定会去投诉你们的！”
　　“当然，投诉是你的权利！”余美颜正色道，转眼又提议，“那么现在，让我先帮你打上针去吧！”
　　“你？一个小姑娘？瞧你也没比她大多少，刚毕业的吧？”男子上下打量了余美颜一眼，轻浮地挑了挑眉毛，露出色迷迷的笑容说道，“哟~你们医院就缺人缺到这地步？满院都是年轻小姑娘，该不会还提供那种服务吧？”说罢斜眼看着余美颜，不屑道，“还是去找个有经验的护士来吧，我可不允许再打歪的啊！”
　　被那样的说法激起怒火的余美颜心中暗骂，在问候了男子祖宗三代又三代后，终于勉强忍住怒气，严肃道，“先生，请不要随意侮辱别人，技术和年龄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我年轻，不代表我技术差！或者，我们打个赌？”余美颜瞄了瞄男子的手背，胸有成竹地说道，“如果我失败了，我们院长办公室就在三楼，你随时可以去投诉，要是我成功了，能否请你以后不要为难实习生了，还有，就刚才的话向我们道歉！”
　　“行！”男子摸着手上的金戒指，爽快地道，“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这个赌我应了！不过事先声明，你可只有一次机会的！”
　　“好！你看着吧！”
　　话声刚落，余美颜立即动起手来，首先用止血带把男子的手臂扎紧，抓过男子的手摆成拳头状，拿起旁边的棉签，沾着碘伏和酒精消毒皮肤过后，拿着针头果断地朝看准的静脉扎去。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液体便顺顺当当地沿着输液管往下流，慢慢进入体内。
　　“小姑娘，你技术不错呀，一点都不疼，就像蚊子叮了一下似的。”男子微微诧异，随即满意地说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会遵守赌约的！我就刚才的话向你们道歉，对不起！你年轻，技术也是杠杠的！”说罢还用空着的那只手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你的夸奖！也接受你的道歉，接下来请不要私自调动输液器，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按旁边的铃，我们会有人过来处理的！”余美颜不卑不亢地说完，朝男子微笑点头，拉着江琴直往外走。
　　“小琴，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吧？难道你以为所有的病人都不会跟你计较吗？”余美颜脸上褪去笑容，泛起严肃的表情，严厉地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才刚来……”江琴眼圈微红，嘴上却依然不服气地道。
　　“难道刚刚你说一句不是故意的，他就不跟你计较啦？”余美颜拍拍她的肩膀道，“小琴，虽然你刚刚才来实习，技术不过关也是正常，但是这不能成为借口，私底下也该多联系联系才对！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得，只要在工作岗位上就应该有工作的样子！”
　　“我知道了。”江琴目光游移，低头道，“我会注意的。”
　　“行了，去干活吧！”
　　余美颜稍稍失望地看着江琴的背影，兀自叹息。
　　“怎么？赢了还不高兴？小琴这姑娘怎么惹你啦？”林墨走过来，朝着江琴努努嘴说道。
　　“也没有，就是性格稍微清高了些，工作也不够认真！”余美颜摇摇头道，“院长的亲戚嘛，总觉得在我们小地方屈就了呗，希望经过这次会改改吧！”
　　“啧啧，余大美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忧国忧民起来啦？你不是一向不掺和别人的事吗？”林墨笑着挖苦道。
　　“我是觉得可惜，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明明学习能力很不错的，就是稍显浮躁，能沉下心来学好技术对她以后有好处！不过，”余美颜无奈地道，“那个病人也实在是稍稍过份了点！”
　　“怎么？只是稍稍过份了点吗？”林墨斜眼瞧着余美颜。
　　余美颜打着哈哈，拉着林墨的手道，“你没看见他那金项链金戒指什么的？都抖威风抖到我们面前来了，怎么也得镇镇他嘛。”
　　“是呀，所以干脆就打起赌来了！很可以嘛余美人，怎么？输了就真让人家去投诉你？”林墨双手插袋，吊儿郎当地问道。
　　“嘿，哪能呀？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没把握的事情怎么可能去做？我一瞧他那血管就知道肯定能行，要不然才不去趟这事呢，被投诉可是要扣工资的！”余美颜很是得意地说道。
　　“行了，你就尽情得瑟去吧！才懒得管你，忙着呢！”说完林墨转身便走。
　　“装什么呀，明明就是瞧见动静过来关心关心的，还装模作样地……诶，先别走呀，有个事告诉你。”看见林墨毫不犹豫地离开，余美颜顾不上吐槽，急忙拉住林墨的衣服，左右张望了片刻，低声说道，“你听说没？妙姐好像准备离婚了！”
　　“怎么可能？你疯了吧？他们俩关系好着呐！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离婚？”林墨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余美颜，似乎下一秒便能确认她是精神病人一般。
　　“怎么不可能？妙姐这次进修是去省里，听说咱们市里才分到两个名额，挣得头崩额裂的才有那么一个给妙姐，你想想，明明下个月就要结束了，有什么急事非得提前回来？”余美颜挑了挑眉毛，摆出道理分析着，接着低声说道，“而且我听说，是她老公出轨，被她抓了个正着！”
　　“不会吧？去年妙姐上夜班，她老公还大冷天的半夜起床给她带吃的，对她这么好怎么可能出轨呢？”林墨仍然不相信。
　　“对她好不代表不会出轨！男人嘛，这么久没见，偷偷腥不是很正常的？”余美颜拨了拨头发，一副‘我很懂’的样子。
　　“我不信，说不定真有什么重要事呐！你到底从哪里八卦回来的？没根没据的别乱嚼舌根！”林墨怀疑地看着她。
　　“啧，说你笨还真是蠢起来啦？你这人到底会不会听八卦？只求结果，不问过程！懂不懂规矩呀，反正我告诉你了，你爱信不信！“说完，余美颜白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径直转身离开。
　　林墨将信将疑，站在门口看着诊室里面妙姐忙碌的身影，脑子里回想起最近妙姐的状态，难道，余美颜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