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夜阑微风

3、数落

　　“妈，我回来啦！”
　　林墨换上拖鞋，把手里的包和大衣一股脑儿地丢在椅子上，自己却一个用力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四肢舒展，像只反壳的乌龟般躺在沙发上朝着从厨房走出来的林妈妈傻笑。
　　“小墨回来啦！相亲怎样啦？”林妈妈放下手中的果盆，拍了一把林墨软绵绵的肚子，坐在旁边边削苹果边不关心地问道。
　　“妈，您都不问问我吃饭了没，累不累？一回来就逮着我问让人不高兴的话题。”林墨往嘴里塞了块苹果，嘟起嘴说道。
　　“我还能不知道你？”林妈妈递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把削好的苹果往自己嘴里送，语带不屑地说，“难得出趟门，不把你的胃里塞满那些垃圾食品，你舍得回来？别岔开话题，快说说，那亲相得如何啦？”
　　“不如何！”林墨摇摇头，拍了拍手坐起身，靠着背垫望着林妈妈摇头晃脑地道，“那朱源也不怎样嘛，还精挑细选的？妈妈您这次可就看走眼啦！”
　　“胡说，那孩子我见过，明明是个有礼貌，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怎么在你嘴里就变得不怎样啦？你可别是对人家有偏见才这样说的啊！”
　　“我可没说谎，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还对我说教上了，整天说这个行为不好，那个习惯得改，真把我当小孩子管教呢！”林墨把玩着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你就说对了，他就是个中学老师！”林妈妈拉着林墨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他是你冯阿姨的侄子，家世清白知根知底的，在M中教书，是正式编制，工作稳定，为人又细心周到，上次，我不是膝盖疼吗？人家那孩子一眼就发现了，托你冯阿姨给我带药贴，还叮嘱我不要着凉呢！而且模样也长得不差，你说，这样的人可不是抢手货是什么？”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林妈妈神神秘秘地拉着她，凑过去低声说道，“他妈妈去世得早，他爸爸也没有再娶，你嫁过去之后，可以不用担心婆媳关系什么的……”
　　“哎呀，”林墨打断她的话，“妈您能不能不要老是注意这个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哪里还有这么封建的？您总是什么事都扯上奶奶……”
　　“林墨！”林妈妈猛地拍了下桌子，指着林墨额头怒道，“你懂什么？难道我不为你好吗？不封建？我那就是你的榜样！我告诉你，不管怎样，你都必须跟朱源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否则，我就……我就……”
　　林妈妈眼珠一转，一把捂住脸，趴在沙发上，大声嚎道，“建生啊，你看你女儿把我逼的……你女儿这么不听话……我以后可怎么办呀……哎呀……我不要活了……我还是去找你算了……”
　　林墨满头黑线，明明林妈妈看上去也是端庄得体，对人亲切有礼，在周围邻居的印象人缘都是极好的，可怎么会有这个时不时抽风，喜欢自导自演的毛病呢？林墨满心不情愿地拉着林妈妈的手，勉强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相处就相处呗，别喊这么大声，邻居们都以为进贼啦！”
　　“我就知道小墨最听话了！”闻言林妈妈瞬间恢复笑容，对着林墨柔声道，“小墨呀，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我和你冯阿姨从小玩到大，她的侄子肯定是不错的，虽然稍稍呆板了些，可是这样的老公才是最安全的不是？”
　　“当然啦，我也不是那么不开明的人，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你要是实在不喜欢那就算了，总归这以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过，谁也代替不了你！帮你选了这么个人之后，我也算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了……”林妈妈望着桌上的照片，语气低落地道。
　　“妈妈，您别这样说，”瞧着妈妈的样子，林墨面带伤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爸爸……”
　　“我跟你说，小墨呀，”林妈妈打断她的话，语气沉重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都快奔三的人了，要是错过了这个你可要怎么办哟，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这不是丢人吗……”
　　“妈妈！”林墨的伤感全飞走了，看来林妈妈唬人的功力又精进了不少，“我毕业才两年，哪里就奔三啦？”
　　“嗤~”林妈妈翻了个白眼，不屑地道，“别人毕业两年是还小，可你能跟别人比吗？你瞧瞧你自己……”林妈妈站起身来，女王般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墨，那盯着她的锐利的双眼一瞬间让林墨觉得自己就像被猎鹰紧盯着的野兔，仿佛再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被捕的命运，“我就不说你那破专业，读书都要比别人多一年，毕业晚一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不就一年而已……”林墨低喃着，尽管心里感叹那白眼翻得熟练利落，却也不敢出声，她知道当林妈妈火力全开的时候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
　　“意味着当你毕业的时候很可能你同龄的小伙伴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意味着你在起跑线上就输人一步！”林妈妈挥了挥手，带着指点江山的气势指着林墨的鼻尖激动地道，“你再看看你自己那模样！”
　　“我模样怎么啦？别人都说我跟您长得一样，说我不等于说您自己嘛！”林墨扁了扁嘴，把自己埋进沙发，转头躲开林妈妈的指尖攻击，诽腹道。
　　“拿镜子照照，就你那人模鬼样，晚上照镜子难道不会吓着自己？瞧瞧你那眼圈黑的，扮国宝都不用化妆了吧！瞧瞧你那脸色苍白的，吸血鬼都得叫你祖宗！”林妈妈激动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都叫你不要做医生了，考个公务员多好呀，你总不听，在那个什么破卫生院，工资又低，干活又多，又要熬夜，周围的人不是已婚就是离婚，你说说，就这情况下去，你还能找到什么好对象？”
　　“哎呀，妈，”林墨瞧着火力微减，立马拉着林妈妈坐下，撒娇道，“别人都说我长得像您，您年轻的时候多漂亮呀，那我肯定也不差，就算奔三了这行情也老好了，您就放心吧！”
　　“放心？”林妈妈气笑了，“像我有什么用？就怕你熬多两年，跟我出个门，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双胞胎呐！指不定，还以为我才是妹妹的那个！”
　　“哪里就这么夸张啦？您放心，我一定先和朱源好好相处，”林墨举手保证道，“不过事情不能勉强的，而且凭什么人家就一定会喜欢我呀？我看他今天对我印象也不怎么好！”
　　“那一定是你的错！”林妈妈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会？哪有这样说自己家女儿的？我一定不是您亲生的吧？”林墨委屈极了。
　　“我还巴不得你不是呢！别贫啦，总之我不管你了，你爱怎样怎样，总之能嫁出去就行！”林妈妈再次恢复平静，起身道，“我去和你冯阿姨聊聊天，顺便问问你错哪了。”
　　“哪里就错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林墨嘴里嘟嚷，心里再次感叹自家妈妈的演技，拿起旁边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张一家三口的相片，林墨摸了摸站在右边朝着镜头微笑的中年男子，轻声说道，
　　“爸爸，我很想你……没有你，我实在挺不住妈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