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图鉴》十笃九输

2、第 2 章

　　其实他并非不能理解妹妹的想法，他们的父母是被吸血鬼害死的，奥莉芙从小就拥有预言的天赋，对血腥画面尤为敏感，可能奥莉芙所见到的要比他听到的更具体有力一些，因此仇恨更为强烈。但前线离死亡太近，这可能会刺激到奥莉芙……
　　洛斯奇控马独行，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才终于见到人影，也许并不是人影，因为那张银发之下的脸精致得过分，且丝毫没有属于苦行至此的人类战士的疲态。
　　“美丽的绿色蔷薇。”那只吸血鬼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光芒，像是对人倾述自己美丽的爱情，语气温柔得如同海上微风，他动了动鼻翼，并没有闻到人类的味道，于是更加放心，他认为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亲爱的你，能带我去驻扎地吗？”
　　这是一只新来的吸血鬼，还不知道人类已经拥有能使吸血鬼嗅觉失灵的草药。是的，正因为血族对人类的认识仅仅停留在食物上，所以人类军队才能在血族横行无忌。洛斯奇审视地看着对方，沉默不语。他不能判断这只吸血鬼的能力是什么，更加不知道对方的力量如何，所以不知道是否该就地格杀，或是将其引至魔法阵里。
　　那只吸血鬼尚不知大祸将至，露出温和可亲的笑：“还是说，你也和我一样迷路了？”
　　洛斯奇问：“你是谁？”
　　那只吸血鬼毫不设防：“安德鲁。”
　　洛斯奇控马转身，“跟我来。”
　　安德鲁的笑容灿烂起来，乖巧地说：“好的。”
　　洛斯奇正思索如何将这只吸血鬼引至法阵，便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呼吸近在耳边，洛斯奇瞪大眼睛，马蹄扬起，他怒声道：“下去！”他不敢动手，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人类身份，也更加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就地格杀——当然，以他一贯的谨慎而言，也不会这样选择。
　　安德鲁像是没有感觉到怒火，将脑袋放在他肩膀上，疲惫道：“我刚从王都赶来，太累了，大人您就忍忍吧。”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脆弱中带着某种诱惑。
　　洛斯奇的手紧了紧，决定忍受。
　　这只吸血鬼应当是血族派来的援兵。
　　马继续前进，他似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哪一家族的？”血族世界合理划分该有五大家族，卡洛林王室及其下四大家族——菲茨杰拉德、路易斯、梅耶尔、罗布。每一个家族所拥有的能力都有所不同，他需要确定所属以决定将他带到哪一个阵法里。
　　安德鲁眨眨眼睛，回答：“菲茨杰拉德。”
　　洛斯奇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闯入的这片领地似乎属于菲茨杰拉德。因为不仅是已死的菲茨杰拉德四世，红色海湾的领主——他们的阶下囚，也是菲茨杰拉德家族中的一员。
　　他尽量不动声色：“你是跟随大人们来的吗？”
　　安德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手指揉捻着洛斯奇落在自己手边的绿发，“你知道吗？我的窗户下面种了一片绿色蔷薇，它们常开不谢，花瓣和枝叶都像翡翠雕刻成的。”
　　“常开不谢？”洛斯奇语气里有一些疑惑，他试图吸引这只吸血鬼的注意，使他忽略镇子里的火光——血族并不需要光这种东西。
　　安德鲁严肃地说：“是的，那是我父亲的最高杰作，那样的能力我却没有继承，岂非很可惜？我一直企图超越他，却未继承那种能力，而现在却找到了最好的素材。”
　　“是吗？”洛斯奇有些漫不经心，因为就快到魔法阵了。
　　“你不相信？”安德鲁似乎有些难过。
　　洛斯奇已经带着吸血鬼站在了魔法阵中央，他正在心中吟唱咒语，此时一声尖利的响声，空中出现红色信号弹——这意味着有吸血鬼入侵，且情况严重。
　　洛斯奇快速念完咒语，魔法阵纹丝不动，回头一看，安德鲁正望着天空奇怪地说：“难道是知道我来了，要举行欢迎仪式吗？”
　　洛斯奇的脑袋快速转动着，做出了决定，一边给自己加速度强化咒语，一边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向信号弹的方向跑去。
　　“等等。”安德鲁一边说着一边跟了过去，和洛斯奇并排齐驱，泫然欲泣：“你要抛弃我吗？”
　　洛斯奇心底一凛，他刚才应该不惜一切地除去这只吸血鬼！此刻却只能追悔莫及。
　　红色海湾的领主被关在城镇中心的广场上，此刻那银质牢笼已被打破，拎着海湾领主的女吸血鬼冷艳而骄傲，美丽的脸庞上毫无情绪，锐利的视线扫视全场，士兵们如被捕食者盯上的羔羊，恐惧得不能动弹，这种感觉，他们只在菲茨杰拉德四世身上体会到过。
　　女吸血鬼的视线在某几个人类身上做了短暂停留，最后落到了洛斯奇身旁那只吸血鬼脸上，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
　　安德鲁无辜地说：“我迷路了。”
　　那只美丽的女吸血鬼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有了些怒火，安德鲁轻声在洛斯奇耳边说：“美丽的绿色蔷薇，我们下次再见。”
　　他话音刚落，便被女吸血鬼的另一只手拎住领子，片刻间消失。
　　这与速度无关，是菲茨杰拉德四世所展示过的空间瞬移，方才，女吸血鬼在举手之间便能杀了洛斯奇。
　　与死亡擦身而过，洛斯奇诡异地麻木着，可能是因为今天死亡这东西跟了他一段不短的路程。
　　由于对吸血鬼的了解尚未深入，魔法晶石只能对有限的几种能力进行侦查，探知到的救走海湾领主的女吸血鬼拥有空间和时间凝滞两种能力。
　　洛斯奇在告知李他们结果后，帐中诡异地沉寂着。
　　空间能力和时间凝滞在洛斯奇的记录里被划为高级能力，属于高等吸血鬼所有，且不久前才在菲茨杰拉德四世的身上被发现，暂不论女吸血鬼的危险性，他们相信，这种相似性绝非偶然——女吸血鬼极有可能与菲茨杰拉德四世有着血缘联系。
　　李打破沉默：“这样看来，菲茨杰拉德应该是承担了这片地界的守卫职责。”
　　塔比看向洛斯奇，颇为担心地问：“洛斯奇，你还好吗？”毕竟就战斗力而言，洛斯奇完全不是女吸血鬼的对手。
　　洛斯奇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情报：“那只男吸血鬼是在海岸上发现的，应该也是菲茨杰拉德，魔法阵对他同样没有作用，他说他的父亲拥有时间凝滞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的父亲百分之九十九是菲茨杰拉德四世。”威尔斯曼被焦躁刺激得不停地抖着腿，“我们对付一只菲茨杰拉德已经不堪重负，看看李，魔力到现在还没恢复。”
　　菲茨杰拉德四世在战败最后关头反噬，用某种能力阻断了李的魔力运行，使他们失去了一大战力，这也是他们决定暂时整休的原因之一。
　　“其实那只女吸血鬼也和我说了悄悄话。”李笑着说：“她说，‘人类的将领，我们来玩吧。’她会不会是爱上了我？”他叹了一口气，很苦恼似的。
　　威尔斯曼道：“可你们并没有靠近到能说悄悄话。”
　　塔比道：“也就是说，她还有一种可以直接将语言传达到脑袋里的能力。”
　　帐中又陷入了沉默。
　　这只女吸血鬼来去自由，给人类军队在心理上造成了极大的打击，高层立刻发表了“这次只是对敌军能力的试探，让海湾领主被救走是有意为之”的宣言。士兵们还在连连胜利的喜悦中，因此极容易地接受了这种言论。
　　而事实并非如此，虽然魔法晶石的作用的确是用来侦查，但周围并非没有法阵，为了以防万一，那里布置了五种魔法阵，每一种都针对不同家族吸血鬼的各项能力。法阵失效或者说被破坏，应当是那只女吸血鬼拥有着某种甚至某几种强大而特殊的能力——这一点并没有对普通士兵透露。
　　人类的抗争从未断绝——没有谁会心甘情愿成为食物。于是，每隔数个世纪便会出现一批法师同血族对抗，如果遇上了胆大妄为的君主，他们甚至组成军队。这种抗争虽然从来都只停留在隔靴搔痒阶段，却也使血族厌烦。因为他们不能彻底摆脱——人类对它们而言，不光是敌人，还是食物。
　　敌人可以彻底铲除，食物却不可断绝。
　　而这一次，菲茨杰拉德四世被人类所杀的消息已震动整个血族世界，不论是血族的骄傲，还是家族的荣耀都被踩了一脚——这是王朝所无法忍受的。
　　可惜无论是家族的荣耀还是血族的骄傲，安德鲁都打心眼里认为与他无关。
　　他被拎回阿塞斯后，立刻被姐姐丢下，面对弟弟妹妹鄙夷的视线，却依然保持着极好的心情。完全没有同他的亚尔林弟弟大打出手的欲望，因为这次迷路是幸运的——他遇见了那朵美丽的绿色蔷薇，他甚至认为，姐姐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