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图鉴》十笃九输

1、第 1 章

　　“谁会来呢？”男人在自言自语。
　　洛斯奇透过白水晶微弱的魔力之光瞥一眼那声音的主人。
　　对面的人有一头稍微卷曲着的过耳黑发，此刻对方刚硬的脸和纯黑的眼眸里带着深思熟虑，与那唬人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他正像个八婆一样絮叨不停。且除了第一句能使人意会——血族新的将领不日将现——接下来的内容根本不着边际，百分之百只是单纯用来烦人的。
　　作为军帐里唯一的活物，洛斯奇觉得他有义务为自己的生存条件作出抗争：“将军，如果您继续喋喋不休，我将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反应。”
　　那两片过度运动的嘴唇终于决定休息一下，除却某些特定场合，洛斯奇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称呼他“将军”，他的视线越过洛斯奇面前桌子上那颗新鲜却不完整的头颅看着那张十分不符合主人年纪和心理的脸。
　　洛斯奇看起来还只是青年，有着一头淡绿色的如水一般顺滑的头发，由于长期处于室内，有一种近乎病态的白，但他绝不会让人想到变态法师一类的词——虽然他的确是，相反，他简直像是个善良的好学生。
　　也许是习惯使然，洛斯奇待在这个布满仪器和残肢断体的空间里，一点也不使他觉得违和，即使对方的衣服上沾染了血液。
　　男人安静了不过五分钟，终于忍不住再次对上洛斯奇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真诚道：“我在担心我们的未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比洛斯奇的耐心更重要。
　　洛斯奇低头利落地切开那颗头下巴上的皮肤，白森森颌骨暴露在外，他对自己的手法颇为满意，第一千零一次说：“不论材质，就构造而言，这东西和人类真像。”
　　“嘿，我想说的是接下来的战争，能先把你的研究放一放吗？”男人有些不满。
　　洛斯奇回答：“请记住，李。我本来就只为研究和记录而来，战争这事你该去和塔比还有威尔斯曼他们商量。”
　　“他们现在一见到我就用那种看寡妇似的眼神看我，我可受不了。”
　　洛斯奇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正眼，严肃地告诉他：“你要是继续在这里打扰我，也许一辈子都要忍受那种视线。”
　　李似乎没有听出威胁，惊讶道：“真的这么严重？那你还有时间在这里玩解剖？！你真的有把我放在心里吗？！！”
　　洛斯奇手上锋利的银质剔骨刀虚指着男人的眉心，冷冷道：“首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是否严重；其次，我不是在玩解剖，是严谨的实验，嗯，也是为了寻找灵感；最后，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你放在心上，没有‘我们的未来’这一说。”洛斯奇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头颅上左边那颗蓝色的眼珠完整地挖了出来，轻轻放在一旁的托盘里，其虔诚的态度仿佛他眼前的是王宫博物馆里最珍贵的艺术品。
　　李对他的冷漠习以为常，知道如何应对，于是装作感兴趣地问：“它的眼睛有什么稀罕吗？”
　　洛斯奇果然提起了一点兴趣，“之前有士兵说这只吸血鬼有催眠能力，或许与眼睛或者声音有关，我要弄清楚这能力的机理。”
　　虽然这也很重要，但当务之急是帮他恢复魔力，而李丝毫不觉得这会对他恢复魔力产生任何帮助，想了想，建议：“我们去欣赏红色海湾独有的景色以帮你获得灵感，如何？”他认为这比解剖吸血鬼更能获得灵感，而且他需要一个平和的地方来坦白某些事。
　　洛斯奇晃晃手里的刀，否决这项提议：“我倒不怕有什么吸血鬼突然跨过海湾跑过来杀了半点魔力都没有的你，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李早知如此，找了个理由：“那么，去挑选你的实验材料吧，途中应该恰好可以遇上新一批的战俘，说不定有你想要的。”
　　通过对吸血鬼进行拷问，他们得知目前所处的城镇叫做奇穆洛。这个叫做奇穆洛的城镇已经变成一片废墟，废墟之下隐约可见街道和一些破烂的手工艺品和腐败的食物，这使这个刚刚接受过屠戮和逮捕的城镇显得更加荒凉。
　　血族的城镇里没有光亮，人类本难适应，但这支数达五万人的军队中的每一名士兵都至少会有魔力基础，通过消耗一些魔力，他们能够如吸血鬼那样在黑暗中视物。但城中还是亮着火把，这能减少魔力损失。
　　李和洛斯奇骑着马慢慢走着，不久便遇到了一小队俘虏和看管他们的士兵。每一个俘虏都被银枷束缚着，他们双目无神，满脸疲惫，□□麻木，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鞭都带出了血肉的银鞭除了抽搐没有其他任何反应——这是一群代替所有吸血鬼承受着人类长期积压的怒火与仇恨的可怜家伙。
　　他们是茫然的，不明白原本的血奴为什么会扬鞭抽打主人，毕竟这个城镇既远离人类世界通往血族世界的入口，又远离血族的政治中心，他们既不知道人类的生活，也不知道血族世界被入侵的消息。
　　领队的的士兵远远瞧见前方有两匹马在靠近和马上人胸上的太阳标志，于是扬起手臂示意队伍停下来，等待巡视战场的将领先行。当马匹经过的时候，士兵不约而同地发出低呼，因为他们近距离见到了传闻中杀死菲茨杰拉德四世的将军——那个黑发男人，他们的最高将领，李！
　　李停下马，看向洛斯奇，洛斯奇摇了摇头，这批俘虏里最小的吸血鬼也有十二三岁。他需要的是十岁以下，还未性成熟的吸血鬼。但是血族受孕率极低，生产风险大，极少采用□□的方式来孕育后代，一般直接为人类进行血继——一种极耗费体力的方式来发展血亲，这也是他至今还没有找到实验材料的原因。
　　二人不再多言，向士兵们表示慰问后继续向前进发。
　　李说：“你可真是挑剔。”
　　洛斯奇对门外汉说：“要探寻吸血鬼力量的本源，别无它法。”
　　红色海湾因红色的海水而闻名，洛斯奇初见时确实吃了一惊，这里没有阳光，海水的颜色当然不可能是因为阳光折射一类的原因造成，这红色海水使他产生了好奇，虽然他不精于此。
　　这片海滩是最后的屠杀场所，因战争不久前才结束，战场没有来得及清理，血族似乎没有回收死去战友的传统，一些龙首鸟身的生物正在吞食那些吸血鬼的尸体。
　　这些诡异地丑陋着的生物被称为龙鸟，正是洛斯奇的研究产物，李对其飞行能力和探知能力十分满意，却无意探究其诞生过程——他和其他人私底下猜测，一头龙和一只鸟的□□过程一定不会美好到哪里去。
　　龙鸟使军队能从空中发动攻击，为人类创造了在血族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地利条件，在战场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与之成正比的，它们对食物的需求也不容小觑，而吸血鬼不回收尸体的好传统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对面的阿赛斯城被水汽遮掩住，显得晦暗不明。人类军队在阿瑞山一役中杀死了血族将领菲茨杰拉德四世，乘胜追击直达红色海湾，血族节节败退，李决定停止追击，不仅因为人类的耐力不及吸血鬼好，还打算占据有利地形对血族予以第二次重击——红色海湾呈“V”形，对面的阿塞斯城处于尖端，人类军队可以奇穆洛为支点对其呈包围之势。
　　李看着对面出神，洛斯奇看他神游天外，打算独自回帐，刚转身，便听见清醒过来的李道：“奥莉芙向我申请来前线。”
　　洛斯奇一下子顿住，然后坚决道：“不许。”
　　李摸摸自己的嘴唇，冷静道：“她没有告诉你就料到你肯定要这样说，你虽然是她的兄长，却无法替她做决定，我也不能罔顾她的想法，如果这是她三思之后的决定。”
　　洛斯奇一下子揪住李的领子，吼道：“她只会治疗，来了有什么用！”
　　“有不少士兵就是因为来不及送往后方死在了战场上。”李推开怒气冲冲的洛斯奇，眼睛里带着不赞同却无可奈何，“当然，你可以去说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