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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夜•秘密 ...

  •   这是什么声音?是谁在唱歌?像是来自遥远的时空那一端,轻轻的,悠然的,美丽而清澈的旋律,似乎娓娓讲述着一个神秘的故事。
      划过晴空的雁骘,扬入碧蓝的轻羽连做诗。坠落的一片静寂,酸涩液体迸溅往昔。已然暗淡的记忆里,寂寞成为顽固的道理。还来不及忘记,回眸浅笑瞬间纯真的你。天堂有人思念我,地狱有人憎恨你。沉默空间中相视,用力记住彼此。谁拯救了谁的故事,谁又是谁的神祗?你以谁的名义守护我,我又以谁的名义爱你?在神的授意,战火不平息。停止这无止境的战役,以我们的名义……
      谁?镜琉费力地慢慢睁开眼睛,尚还朦胧的视线里是教堂客房斑驳的木质天花板,以及从窗子映入的火一般的晚霞。
      教堂里?自己还活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试着动了动,浑身上下都是极度劳累过后的酸痛。对了,攸雪呢?想到这个,镜琉想起身去找他,无奈全身的疲乏让他几乎完全无法动弹。这时候,一个冰凉的湿漉漉的小东西触到了他的脸上,跟着是什么动物发出的轻轻的叫声。之后歌声停了,从窗口的方向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嗓音:“啊,你已经醒了吗?”

      镜琉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方才碰到自己脸上的正是之前在森林中救过的那只小灵兽的鼻尖。他有些困惑地仰头,看到了方才跟自己说话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拥有一蓝一银的美丽瞳孔。身穿一袭白衣的他正坐在窗台上,窗户开着,傍晚的风肆无忌惮地吹拂着他那一头长及膝盖的银白发丝,散乱成一片云雾。
      白发?是攸雪?不对,他比攸雪要成熟得多,眼睛的颜色也大不相同……那么,是谁呢?难道是他救了自己?
      “……你是谁?”镜琉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
      “叫我雪瞳,我还是喜欢这个名字。”那人回答,之后笑了,那笑脸温柔如水。
      “是你救了我?”
      “不是。”雪瞳摇头,“是你自己拯救了你自己,我们只是帮了把手而已。”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镜琉微微皱起眉,伸出手到眼前,迷茫地看着上面仍然沾染着的已经干涸的血迹。对了,在那片森林里遇到的水牙和萤,然后自己和攸雪都受了重伤,再然后自己似乎发动了莲君去保护攸雪……再往后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现在,自己身上并没有觉得有伤口,只有血腥的味道还在……
      门开的吱呀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一个与雪瞳年纪相仿的黑发男子走了进来。
      “啊,雅夜!”雪瞳一跳下了窗台迎过去,“这边这个孩子已经醒了,你那边呢?”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的确是‘噩梦’没错。”雅夜耸肩,长吐了一口气,“看来卡印那老狐狸的猜测是对的——治疗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剩下恢复体力就是他自己的事了。”雪瞳调皮的回头看着镜琉眨了眨眼,之后转向雅夜,故作不满地撇嘴,“但是很麻烦啊……允许使用的力量太少了,竟然用了一整天的工夫……”
      “没办法,那是法令。”雅夜不以为然地摊手,之后推开他走向床边,稍弯下身子看着镜琉:“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谢谢你们。”镜琉点头,认真地看着雅夜那双一红一黑的眸子。
      “那么,现在你能起来吗?你的那个伙伴大概需要你的一点帮忙。”
      他说的是攸雪吗?镜琉心里沉了一下,连忙尽力撑起身子:“我没事了……去看看他吧。”
      “不用太勉强。”雅夜伸手挽住他的一只手臂,帮着他起身的同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抿着嘴笑着的雪瞳,“笑什么,这个孩子还真是跟你一样……”
      “那一个跟你也很相似啊。”雪瞳很不以为然地回嘴,轻巧的转身拉开了门。“在过去之前你最好先帮他洗个澡,我可是只负责治疗没有负责清理哦。”

      在隔壁的房间里,镜琉总算见到了攸雪。同样躺在床上,只是脸色苍白,双眉紧锁。似乎在睡梦中被魔魇缠绕,攸雪的额角有细细的汗水渗出。
      “……他……怎么样了?”镜琉担心地回头看着雅夜和雪瞳,急切地询问。
      “虽然问题不大,不过清理起来很麻烦。”雅夜回答,之后扶着镜琉在床边坐下,“雪瞳,交给你们来吧?”
      雪瞳点头,之后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镜琉:“在神上界不准我用太多能力,所以要清除‘噩梦’就必须要有一个媒介,你应该可以。”
      “那,要我做些什么呢?”
      “手给我,然后——”雪瞳握住镜琉伸出的右手,又叫他用另一手握住了攸雪的手,“现在准备开始了,等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动,明白吗?”
      镜琉连忙点头,雪瞳笑了笑之后看向雅夜:“那么,我开始了哦。”

      一环淡淡的光晕从雪瞳的手上浮现,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逐渐汇成一股暖流沿着手心流进镜琉的身体。镜琉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光芒越发明亮,紧跟着发现自己与攸雪相叠的手上也泛出了同样的光芒。那股安静而又温柔的暖流从雪瞳的手传递给他,又经由他传递给攸雪。
      没有多一会儿,攸雪的身子突然一颤,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镜琉清楚地感到他的手在发抖,手心里沁出了汗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镜琉想着雪瞳的话又不敢动,只有暗暗把手握得更紧些。
      大约是两三分钟的时间,突然之间镜琉感到眼前一闪,紧跟着是无数扭曲的陌生画面闯进了自己的思想。一个个飞快翻卷的黑白镜头,像是在看一部悲剧的默片。突然,在那飞快翻过的影像中,他捕捉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在一望无际的茫茫白雪中,拖着满身的血污,白发的小小少年单薄的身影,一步又一步艰难的行走。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村落的废墟,满地的鲜血,正在被铺天盖地的皑皑白雪所覆盖,吞没……
      之后似乎又追溯到更远之前,像是倒叙手法拍摄的电影。没有台词和音乐,没有颜色,漠然的记录了一个不堪入目的故事……
      那是……攸雪的记忆吗?

      突然雪瞳一把拉开了他牵着攸雪的手,那黑白默片也在一瞬间断了,消失了。耳朵里闪过一阵尖啸,镜琉清楚地看到从萤的盒子中出现的那些张牙舞爪的妖魔正一股脑儿地从自己方才与攸雪相叠的掌心中滚滚涌出。

      “九曜。”
      雅夜的声音很沉,他伸开的右手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左手覆上去,一道光闪过,他自虚空中抽出了一把墨黑的单刃长刀。刀锋在空气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那一团怪影。
      “灭!”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啸,几乎要把镜琉的耳朵都震聋了,那团怪影在这一声之中灰飞烟灭。雅夜轻轻张开手,黑色单刃刀一闪,化作一片光点消失不见。这时雪瞳也放开了自己的手,拍了拍镜琉的肩膀:“好了,结束了。”

      镜琉顾不上道谢,连忙去查看攸雪的情况。攸雪还没有醒来,但是神色看上去已经安然了许多。呼吸很平缓,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镜琉松了口气,这才转向雅夜和刚刚站起身来的雪瞳:“谢谢你们。”
      “没什么,我们的义务而已。”雅夜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情有些不自然。“我觉得你是在带头违规,雪瞳。”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他也不说,没人会知道的。”雪瞳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之后他看着镜琉眨了眨眼,“你说呢?”
      镜琉愣了一下之后连忙用力点头,雪瞳笑出了声:“好了,我们该走了。他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噢,对了,这个。”他在怀里摸了一阵,之后摸出三块结晶放进镜琉的手里。“如果我没认错,你们应该是圣光之诗的成员吧……圣光的意志还存在着真是太好了,那么这些就拜托你们吧。”
      “这个……我记得应该只有两块结晶……”镜琉有些疑惑的看着在手心里发着微光的结晶,轻声说。
      “多出的那一个,是那个孩子的。”雅夜看了一眼攸雪,低声回答。
      攸雪的?镜琉有点不敢相信。记得伊尔说过,神灵代言者们以微光结晶为武器消灭影魔。攸雪之前身边一直带着的那把长剑应该就是他的微光结晶吧?但是现在为什么会离开他,变回了结晶的样子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这也是事实。”雅夜忽然伸手拍了拍镜琉的头顶,“也许这不是他的微光……因为结晶并没有承认他。”
      什么?镜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雅夜又转头去看攸雪。如果这么说的话,攸雪他……并不应该属于神廷吗?
      “如果……如果神灵代言者失去了微光结晶,会怎么样?”镜琉的声音稍有些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规定是如何的,不过应该是会离开圣光之诗吧。毕竟,那不是普通人应该插足的地方。”雅夜的表情似乎很无所谓,他耸了耸肩。
      “……那他……该怎么办……”镜琉将自己的目光慢慢定格在雪瞳身上,“刚才……我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些都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雪瞳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点了头,之后回头看了看雅夜。“虽然很残忍,但是‘噩梦’就是一种把悲哀和痛苦扩大化清晰化的东西。”
      “如果那些都是真的,现在要让他重新一个人生存吗?”忽然很想哭,镜琉想起之前自己看过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片断,尽管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仍然让他不寒而栗,更何况攸雪是亲身经历过……

      “所以我才说,也许你们和我们……很像。”雪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说不上是哀伤还是什么的微笑。
      听了这句话,雅夜眯起眼看了看他,之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从镜琉的手中拿过了一颗结晶。他伸出右手,手心中隐隐显出一把深黑色的刀柄,似乎与他方才使用的不太相同。将那颗结晶放在刀柄上,雅夜低声念了几句什么。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他的手中多了一把黑鞘的单刃剑。
      “拿去。”雅夜顺手把它扔给镜琉,“告诉那个孩子,它的名字叫……凛煌。”
      镜琉一时不知所措,捧着那两块结晶和凛煌发起了呆。雪瞳抿着嘴笑了笑,抱住了雅夜的一条手臂用力晃了晃:“居然连凛煌都送人了……雅夜,你也在违规哟。”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雅夜不以为然的转了身,“走吧,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啊!请等一下!”看着他们两人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镜琉慌忙追了过去。“请问……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雅夜和雪瞳站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之后雪瞳笑着竖起一个手指摇了摇:“我们两个嘛,是路过的人,只是路•过而已哟。”
      镜琉犹豫了一下,之后深深向他们两人鞠了一躬:“不管你们是谁,从哪里来……总之谢谢你们,非常感谢!”
      雅夜和雪瞳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之后什么都没有说,抽身飘然离去。

      天逐渐黑下来,窗外美丽的晚霞已经换成了明亮的白色月光。万籁俱静,只有草丛中偶尔传出一两声虫鸣。镜琉通过教堂的通讯设备同神廷取得了联系,向伊尔简单报告了这次的事情。听说水牙和萤的事情之后,伊尔沉默了很久,之后关切的询问是否需要派人接应。镜琉想了想之后婉拒了,伊尔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嘱咐镜琉多加小心,等攸雪的情况好转之后尽快返回神廷来。
      “其余更详细的,等你回来之后再谈吧。”说完这句话之后伊尔发出一声很长的叹息。镜琉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下去。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攸雪还没有醒来。镜琉想了想,点燃了桌上的烛灯之后去打来一盆热水。把一块柔软的白色毛巾浸入水里,之后慢慢取出,拧干,用它缓缓拭去攸雪脸上残留的血迹。他沉默着,手中尽量轻柔的工作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悄悄流逝,镜琉叹了口气,把毛巾重新放在水盆里漂去污渍。动作间隙,他回头看了一眼攸雪。攸雪安静的合着眼,长长的睫毛交错着,在跳跃的灯光下投出一个淡淡的弧影。雪白的刘海散乱在额前,长发像一道道零落的冰河覆在枕上。清瘦的脸颊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在灯火映照下呈现一种淡淡的橙。染血的衣衫之前就已经脱去了,薄薄的被单下胸口随着呼吸平静的起伏。似乎也经过了治疗,伤痕早就消失,露出的精细锁骨上只有暗红的干涸血斑。
      深吸了一口气,镜琉小心地揭开了被单,将温热的毛巾轻轻贴上他的身子,认真拭去上面的污迹。经过胸口的时候,皮肉下传来一声声的心跳让镜琉忍不住停了手,摒住呼吸认真感受着。
      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他还活着的真实感,镜琉忍不住微笑。雪瞳那时候说,是你自己拯救了你们自己。这样说来的话自己是真的做到了吧,保护应该保护的人……

      忽然,攸雪轻轻动了动身子,喉咙深处泛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他似乎开始醒转过来了,镜琉打心底感到一阵欣喜,忍不住俯下身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攸雪慢慢睁开了眼睛,而第一眼看到镜琉就挨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眼底竟闪出了惊恐的神色。顾不得全身上下尚未恢复的酸痛,他在一声惊惴之后猛地坐起身来,用尽全力一把推开镜琉。
      一个措手不及,镜琉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他及时扶住了身边的桌子才幸免于难。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攸雪已经开了口,有些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怒意和难以掩饰的惊惧:“你……你在干什么!别碰我!”
      “不……我没有……我只是想帮你清理干净而已。”镜琉连声分辩,但在看到攸雪的眼神的时候,他说不出话来了。
      那双细长清澈的银色瞳眸深处是黑暗的,恐惧的,悲哀的。

      那种眼神让镜琉忍不住想起了之前看过的那一幕幕黑白灰的记忆,那里面的攸雪,眼底永远有这样的黑暗和恐怖以及悲哀。

      “对不起。”镜琉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联络过伊尔了,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回神廷去。我到隔壁去了,有事的话……一定要叫我……你好好休息吧,晚安。”
      说完,他转身逃一样地离开了房间。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隔壁,一头扎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而当门在他的背后关闭之后,攸雪发了几分钟的呆。然后慢慢俯身在曲起的双膝上,把脸深深埋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7夜•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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