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7夜•生者为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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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漫长的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攸雪低着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抽泣，镜琉紧紧拥抱着他不肯放手。雅夜和雪瞳对视着，眼神中交流着无奈与同情的复杂。
“……神的确不能主宰一切，因为神也许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雪瞳忽然叹了口气，慢慢依上雅夜的肩膀。“我们别站在这里，到房间里去说吧。这个话题可能会很长……”
片刻之后，四个人回到了之前镜琉醒来的房间。雅夜交抱着双臂靠在窗前，雪瞳很自然地坐到了窗台上。镜琉仍然揽着攸雪的肩膀，两人互相依靠着坐在床边。Yuki和那只小猫还趴在它们的窝里，不解地抽动着小鼻子看来看去。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在悄悄扩散。
“大概我们应该向你多说一点实话你才能明白我们的用意。”雅夜看了看雪瞳，无奈地摇了下头。镜琉咽了口口水，轻轻拍了拍攸雪的背之后点头：“说吧，不过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好吧，那么……攸雪，你自己应该知道，你是怎样出生的？是需要我来替你说还是你自己告诉他？”从雪瞳身上收回目光，雅夜看向埋头在镜琉怀里的攸雪。没有得到回答，攸雪像恐惧一样地缩了缩身子，于是雅夜无奈的耸肩。
“之所以你拥有能够消灭影魔的微光能量却没有被微光结晶承认，其原因不过如此，你根本没有被结晶承认过。”雅夜的语气很平缓，听起来波澜不惊，像是在诉说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
“十八年前，在你出生的地方，有一个女人无意中得到了一支镶有微光结晶的手杖，并且唤醒了结晶的意志。而当结晶的意志询问她的愿望时，女人的回答是——想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不知是嘲笑还是什么，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凄凉的冷笑，瞟了一眼雪瞳。抿了下嘴，雪瞳飞快地扭头，假装在看窗外。
“结晶实现了女人的愿望，以自身为骨，创造了一个生命作为她的孩子。那个以结晶为本体，被创造出来的孩子，成了他的母亲的女人给他取名叫——攸雪。”
“所以，你不可能被其他的结晶所承认，因为你本身就是微光……”说到这里，雅夜仰起头，慢慢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而由于微光结晶的记忆里可以作为标准的只有它的最初拥有者，所以你在被创造的过程中成了一个与结晶原本的主人相似的形象，继承了标志性的白发和银色雪地一样的瞳色……”
话头刹住在这里，镜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看着攸雪。攸雪咬着嘴唇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清楚地证明这一切都是事实。于是镜琉又慢慢转向已经扭回头来的雪瞳，双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也就是说……难道……攸雪的那个所谓的主人是……雪瞳？”
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雪瞳半闭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悬在窗台下的脚尖。之后他轻声笑了笑，摇了摇头：“就是这样，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他才被家乡的人们排斥。作为他母亲的女人顶不住压力，又舍不得杀死他，只有把他送给他的继母，之后的你应该都知道了……现在想起来的确是我的不对……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不小心把他遗失在神上界，现在也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的事情了。可是事已至此，我没有后悔药可吃。也许你想象不到创造了‘攸雪’的结晶手杖究竟有多大的力量，我也不方便告诉你。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是影公爵的目标，一旦落到影公爵的手里，将成为制造毁灭的强大助力。”
“……但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落在影公爵手里？”镜琉忽然问。
雪瞳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雅夜，而后重新低下头。雅夜保持沉默，微微眯起了双眼紧盯着镜琉和攸雪。
抚摸着攸雪有些凌乱的白色长发，镜琉低下头轻轻吻了吻他的额角，之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如果仅仅这就是理由的话，完全没有必要一定把攸雪消灭掉。之前那么多个日夜，你作为他的所谓主人，有想起过他吗？他一个人肩负着一切努力生存了十八年，这时候你才想起要收回他吗？说句老实话，我不认为这样做得你有资格做他的所谓主人。”
他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雅夜和雪瞳，目光清澈见底。没有了之前的激动，也没有迷惑和犹豫，满溢着坚定。
“我不会把他还给你们的。如果你们仅仅是怕他被影公爵夺走，那么，我来保护他！如果你们认为他的生命是连神都不会保佑的，那么就让我来代替神和他在一起好了！”
用有些惊讶的眼神互相对视了一眼，雅夜闭上了眼睛露出会心的微笑，雪瞳从窗台上一跳落到了地面。
“大概也想到你肯定会这么说的。”雪瞳拢着自己的长发，轻笑着走到床前看着镜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很相似。叶镜琉……是吗？也许你真的能成为代替神的人也说不定。不过现在你还真的是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你这种话说出来，我们怎么好意思动手呢？但是如果就这样算了，我们的立场呢？”
“你们的立场？”镜琉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是别人让你们来这样做的吗？那个人是谁？大不了我去跟他讲理！”
“跟老狐狸讲理你是占不到一丁点便宜的，趁早死心吧。”雅夜嗤了一声，笑着耸了耸肩。“到现在为止，我还真没见过有谁能算计得过他那点歪门邪道。”
“一段时间不见，你学坏了，雅夜。竟然连你也开始这么说我，还真是让我觉得伤心啊。”
悠悠然带点嘲弄的声音忽然响起，房间里的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一颤。Yuki和那只小猫各各尖叫了一声，飞快地跳出小窝，一溜烟窜进床下再也不肯出来。雪瞳看了看雅夜，伸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雅夜无奈的抓了抓后脑勺，自嘲的叹息着摇头。攸雪没有出声，镜琉咽了口口水，顺着声音出来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穿华丽宫庭长袍的年轻男子正带着一脸淡淡的微笑推开门缓步走进来。
“老……不对，卡印，你怎么跑来了？我记得平时想叫你出一下门都很难的。”雪瞳孩子似的噘着嘴，脸有点红。
“本来我也不想来，不过未来说你们这边似乎遇到一点问题，所以我只有亲自跑一趟了。”卡印揶揄地回应，习惯似的用手指梳拢了一下扎成一束披在左肩头的深灰色发丝。略停，之后他走向镜琉，友好地伸出手：“您好，我是卡印•艾尔。阁下就是叶镜琉吧？初次见面。”
“呃，你、你好……”镜琉有点心虚的伸出手同他握手。卡印笑了笑，回头看了看雅夜和雪瞳。雅夜别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雪瞳紧张的用一个脚尖蹭着地板。
“那么就不浪费时间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叶镜琉阁下。”转回头来的时候，卡印的神色已经变得很严肃，让镜琉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刚才你们的所有交谈我都听见了，那么现在请允许我冒昧的请问——您是真的下定了这个决心吗？”
“是的。”镜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之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的攸雪。
“我可能需要提醒您，如果这时您的决定，那么不但没有后悔的余地，并且您将要面对的未来很可能是您无法想象得到的，也许会有很多困难很多痛苦和悲伤在等待您。即使如此，您还是坚持吗？”
镜琉看着攸雪，安静的看着。攸雪靠着他的肩膀，双手紧握着他的手，低着头一言不发。单薄的身体还在轻轻地颤抖，镜琉知道攸雪在害怕。害怕死亡，害怕听到“不”字。
他是爱这个世界的，并不是像有些人眼里看到的一样目空一切。他强烈的求生欲望制造了他生存的悲剧，而悲剧又促成了他的掩饰，继而掩饰造成了人们对他的误解，再恶性循环下去。
“我不会后悔的。”镜琉抬头看着卡印浅灰色的双眼，一字一顿的慢慢回答。“如果他是活着的武器，那么我就是他的盾，愿意永远保护他。”
“说得好。”卡印笑了，之后转身向门口走去。临出门之前，他站了一下脚但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意料之中的快慰：“接下来交给你们，雅夜、雪瞳。不要拖得太久，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雪瞳，我想你大概可以把‘攸雪’送给他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那么，我先走了，再会。”
说完，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门在他的身后咔嚓一声关闭，之后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终于是雪瞳忍耐不住的笑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拖住雅夜的一条胳膊：“什么啊，原来他特意跑来一趟就为了说这么点话？害我这么紧张，该死的老狐狸！”
“虽然说得不多，不过至少他批准了。”雅夜的眼神里有淡淡的温柔，他用空着的另一手揉乱了雪瞳头顶的发，带着微笑看雪瞳气愤的眼神。
狠狠瞪了他一眼表示抗议，雪瞳扔开雅夜站到镜琉和攸雪面前，煞有介事的竖起一个手指晃了晃：“好，那么既然老狐狸首肯，我当然不会不舍得。不过那之前，我还是要先对你做一个测验。”
“测验？”镜琉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如果我要教你唱歌，只有一首歌，你想学哪首歌？”露出了温柔似水的微笑，雪瞳稍稍歪着头，期待似的等着答案。
“歌……？”喃喃重复着，竟留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之后突然抬头，“教我那一首吧！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唱的那首歌……好像在我醒来之前，有人对我说，让我跟他一起唱歌，唱的似乎就是那一首……”
眨了眨眼睛，雪瞳回头看着仍站在窗前的雅夜，两人各自会心一笑。
“真是正确答案，恭喜你通过测验了。”雪瞳眯起眼笑了。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他的长发飞舞成一片欢欣的云雾。“在那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们一点别的东西。镜琉，你的莲君本体已经被七宗罪夺走，但是我之前送给你的礼物很好的保存了它的意志，你仍然可以通过‘攸雪’来继续使用它。现在，‘攸雪’是属于你的了。在你有了莲君的‘结晶’能力之后，希望能好好利用‘攸雪’带给你的‘创生’的力量。”
“……攸雪？”镜琉不解的看了看攸雪，攸雪飞快地低了头。
“没错。”雪瞳理所当然的点头，接着看向攸雪莞尔一笑，“现在已经没有顾虑了吧？把你的真正身份显露给他看看，如何？”
迟疑了一下之后，攸雪站了起来。他抿着唇闭上眼睛，低着头似乎在默念着什么。忽然之间，房间中吹起了一阵带点暖意的风。风在空中温柔的旋转舞蹈，逐渐把他整个包围起来。几秒钟之后，风里忽然炸裂出一片灿烂的七彩光芒，攸雪的身子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银白色的十字手杖。十字交叉处有一双羽翼状的雕刻伸展，正中镶嵌一颗透明的微光结晶，闪烁着灿烂的光辉。
“异乡人，歌之传承，雪色，灭之始，微光幻化……”雪瞳眯着眼注视着那一片流光溢彩，轻声念着。“拿着它，镜琉。然后，我要教你那首歌。但是我只能教给你而已，那里面的意义，你要和你的‘攸雪’一起，慢慢品味、慢慢体会了……记住，那首歌的名字叫……以谁之名。”
划过晴空的雁骘，扬入碧蓝的轻羽连做诗。坠落的一片静寂，酸涩液体迸溅往昔。
已然暗淡的记忆里，寂寞成为顽固的道理。还来不及忘记，回眸浅笑瞬间纯真的你。
天堂有人思念我，地狱有人憎恨你。沉默空间中相视，用力记住彼此。
谁拯救了谁的故事，谁又是谁的神祗？你以谁的名义守护我，我又以谁的名义爱你？
呼啸风沙的生祭，哀伤天空的悲泣。散乱世界的羽翼，穿越时空寻找失落的记忆。
只可惜却不知，孤独究竟属于哪一段故事，是哪一个谜的底。
帘幕已降低，人群已散去。朦胧中刹那回顾你，是不是早已经不在那里。
天堂有人思念我，地狱有人憎恨你。沉默空间中相视，用力记住彼此。
谁拯救了谁的故事，谁又是谁的神祗？你以谁的名义守护我，我又以谁的名义爱你？
在神的授意，战火不平息。不放弃，学会忘记。
停止这无止境的战役，以我们的名义。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镜琉忽然觉得这首歌非常熟悉，熟悉到一张嘴就可以把它完整地唱出来的地步。有些困惑于这个情况，他轻轻将手伸向悬浮在面前的攸雪化身而成的手杖。指尖触摸到的是一片温暖，隐隐有清晰的心跳，就像那个时候拥抱着攸雪的身体，所能够感觉到的体温与脉动。忽然很想笑，镜琉弯起唇角。面前又是一片光芒四散，攸雪恢复了人的形态轻轻落进他怀里。
“你觉得这样做好吗？”小别墅外的那条弯曲伸展的小路上，雅夜站住了脚步仰起头，将右手举在眼前。阳光由指缝间细碎的洒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片顽皮的光斑。
“虽然老狐狸的个性很可恶，但是我不认为他的决定会是错的。”雪瞳走前几步，背着手带着笑意望向蔚蓝的天空。“而且我也相信我不会看错人，更不会认为那颗已经被取名为‘攸雪’的微光结晶会认错他的主人。”
“在神与凡人之间选择了凡人吗？”雅夜放下手。
“神也是凡人成长起来的。”雪瞳微笑着跑回来拉起他的手，“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个角落都存在着神哦！”
“虽然话是这么说。”雅夜无奈的苦笑，“但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能不能顶得住将要到来的狂风暴雨啊……”
清爽的天气，风里似乎也带着令人愉快的气息。鸟儿鸣唱着掠过天际，掠过洁白的浮云。一切看起来异常美好，但是无论是谁，也都无法制止秋天的到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枯涩的叶叹息着坠落，预示了又一个萧瑟的季节的到来。视线以外千百里远的海平面上，黑色的幽灵船仍在无声的航行，直指向它的目标——阿特兰岛。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17夜•生者为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