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2夜•亮翼港的灯塔 ...
-
第二天下午，镜琉到达了路上的第二个小镇，同样由镇上教堂的神父接待了他。主管神父告诉他，前一天夜里攸雪曾经在这里休息了一夜，当天早上启程离开了。
经过两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旅途，镜琉已经累得快受不了，差点儿在吃饭途中就睡着了。但是因为生怕追不上攸雪，他又很想强打精神继续走下去。教堂中供职的神父和修女们极力反对他的这个念头，最后经过商议提出由一位神父驾马车连夜送他赶往下一个镇子的落脚点。
“要赶到亮翼城还有三天的路程，你这样一直勉强下去也不是办法的。”驾车的神父一面说着一面替他拉开车门，“上车吧，你可以在车上睡一觉，我会尽力在明天下午之前把你送到下一个镇子。你可以用微光通讯系统通知他们这件事，让他们为你准备新的马匹就是了。”
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镜琉向他鞠了一躬表示感谢，爬上马车坐了下来。神父关好车门抖开了缰绳，驾车的两匹白马放开步子奔跑起来。尽管这一路上马车颠簸个不停，累得要命的镜琉还是在联系过下一个镇子的教堂之后很快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又是一个下午，马车抵达了第三个落脚点。这里的主管神父告诉镜琉，并没有看到攸雪的影子。
“他大概根本没有休息一路继续前进了，或者他走了另外一条路也说不定。”主管神父如是说。
镜琉心里有点失望，但是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吃过简单的晚餐，告别了送他来的神父，他骑上早已准备好的白马一个人重新开始赶路。
跑了一夜，清晨时分，镜琉的微光通讯机传来了神廷的信号。镜琉摸出那个银色的盒子，拉出上面的连接线别在自己胸口的太阳十字徽章上，盒子里立即清楚地传出了斐奥拉的声音：“是镜琉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很好，不过我还没追到攸雪。”镜琉回答，“你们联系上他了吗？”
“他压根没带微光通讯机！”费奥拉的口气听起来相当不满，“不过我已经通知了沿途的几个教会组织，看到他的时候会把你追上去的消息通知他，适当的时候让他放慢速度等一等你。”
“我已经尽力不拖延时间的在赶路了。”镜琉苦笑，“我这几天走了二倍的路程啊，居然还是没追上他。”
“这不能怪你，只能说……攸雪的马术非常好，一旦他想策马狂奔的话神廷里面真的是很少有人敢跑到他那种速度。”斐奥拉用一种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抱怨的口气说道，“总之你一切小心吧，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我代替伊尔先生问候并祝福你，一路平安，一定要好好的回来哦！”
“谢谢你，斐奥拉，也替我谢谢伊尔。”听到这些关切的话，镜琉笑了。然后通讯结束了，他扯下连接线塞回盒子里，把盒子小心地放进口袋又拍了拍。之后他摸了摸蹲在肩上用爪子紧紧抓住自己的Yuki：“有人关心真是很好的事情啊，Yuki……我们也要更努力一点才行了！”
就这样日夜兼程了四天三夜之后，在一个中午时分，刚刚穿过一条林间大道的镜琉终于看见了大海。夏末的太阳在天顶毫不吝惜地放射着炽热的光芒，碧蓝的海在不远的地方摇晃着透亮的波涛。粼粼波光像一串串耀眼的宝石，梦幻一般的闪烁不停。就在长长的金色海岸线上，镜琉望见了一座依山傍海的白色城市。城市临海的一面似乎是一座繁忙的港口，不停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劈开破浪进进出出。港口一侧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白色雕像，似乎与伊尔办公室中的雕像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一尊雕像中的人儿高举着右手，手中擎着一支太阳十字的手杖，手杖顶端的太阳似乎还放射着美丽的淡黄色光芒。海浪翻滚的吟唱，船只的汽笛与海鸥隐约的鸣叫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欣欣向荣的歌。
那大概就是亮翼城了，镜琉的心里忍不住地激动。暂且抛开任务不谈，生长了十八年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大海呢。他扭头看了看肩膀上的Yuki，Yuki瞪大圆溜溜的眼睛抽动着鼻尖嗅着风里吹来的咸涩气息，兴奋地发出细微的噗噗的喷鼻声。镜琉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提马缰，白马沿着白沙铺成的道路直奔城市的大门。
穿过繁华的街道，镜琉找到了城市中的教堂。从主管神父的口中他得到了一个令他欣喜的消息，就在当天早上攸雪刚刚抵达了这里。
“那么，他现在在哪儿呢？”把白马交给神职人员，刚刚喘了一口气的镜琉迫不及待地询问。
“吃了早餐就去港口了，说是要搭今天的定期船到风暴海湾去。”主管神父说，“正常情况下定期船每天四班，分别在上午、中午、下午和半夜里。不过因为最近海上海盗猖獗，定期船有时候会延误甚至取消。今天早上的一班听说已经取消了，中午一班的还没有消息过来，你可以现在马上到港口去问一下。”
谢过了神父，镜琉带着Yuki踏着石板路跑向港口。越是接近港口，街道似乎就越繁华，海的味道和声音也越临近。赶到港口的时候，他看到有一名灰执事正等在那里。
“是叶镜琉大人吧？我接到伊尔先生的命令在这里等您很久了。”灰执事陪着笑向镜琉行礼，“璃鸥大人上午也已经到了。”
“叫我镜琉就好了——他现在人呢？”
“啊，是这样。今天中午的定期船延误了，推迟到下午两班船一起出发，距离现在还有大约三个半个小时的时间。璃鸥大人上午到达的时候听说这个消息就到城里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是这样啊，镜琉大大松了口气。这么说来今天下午就能顺利同攸雪碰面了，这几天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不过话说回来，攸雪也真是会忙里偷闲啊。
“那……我也可以去转转吗？说老实话我是第一次看见海呢，这城市也好漂亮啊！”镜琉忍不住心里的兴奋，看着那灰执事问道。
“当然可以，那么我来当向导吧。虽然不才，不过我对这里的情况还算得上比较熟悉的。”灰执事笑着摸着后脑勺回答。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镜琉开心的欢呼起来，Yuki在他的肩膀上也高兴的尖叫了一声。
几分钟之后，镜琉跟着灰执事一起走上了港口外的商业大街。街道两旁是装修漂亮的各种店铺，石砌的大小房子一律漆成白色或蓝色，看上去像极了碧蓝的海与雪白的浪。打扮漂亮的服务员站在店门前用灿烂的笑脸招揽顾客，一家小酒吧里传出水手们粗犷的歌声和笑声。空气里弥漫着海滨城镇特有的海水气息，似乎还夹着烧烤的香气。
镜琉在路边一个出售零食的摊子前站了一下脚，好奇的看着放在铁丝编成的网子上煎烤的白色丸子。摊前忙碌着的老板是一个满脸胡楂的结实汉子，无意间抬头看到他的时候立即露出了笑脸：“小伙子，要来点烤鱼丸吗？”
“啊？我？那个……”突然被这样一问，镜琉有点无措。老板嘿嘿一笑，动作熟练的用两支竹签串起几个丸子，飞快地刷上调味料，之后递到他面前。
“给你，拿去吧！也给你肩膀上的小东西一份！”
“给我？可是……”镜琉瞪大了眼睛。
“不要钱的，拿着吧。”老板大咧咧的咧着嘴，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只有高级神官才配穿你这样的白衣服啊！年纪这么小，真是了不起！”
“这是什么意思？”告别了好心的老板，镜琉有些疑惑的看着灰执事轻声问。
“因为您穿着神廷的制服，并佩戴和光与再生之神科特洛伊萨玛的标志相同的太阳十字徽章，这些都证明您是直属最高教廷的神职人员。”灰执事笑了笑，仰头望香港口方向那座高耸的雕像。“也许他们并不知道你们是在和什么样的家伙战斗，但是至少你们的存在是为了服务所有的光神信者，是为了保护所有人的安全这件事，在整个神上界都是老幼皆知的。在大家的眼里，你们就代表了光与再生之神科特洛伊萨玛。”
原来是这样啊，镜琉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原来自己现在是站在这样一个高尚的角色上，起初的时候还真是难以想象。原本自己只是一个不被需要的孩子而已，但是现在……不但被需要，甚至被大家拥护着。
做一个能够帮助别人的人，真是开心的事情。这样想着，他咬了一口老板送给他的烤鱼丸——还真是想不到的美味呢！
“那座雕像就是你们说的光与再生之神科特洛伊萨玛吗？”在一个街心花园的喷泉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歇脚的时候，镜琉仰头望着那座雕像问道。
“是的，那座灯塔被称作‘科特洛伊萨玛之光’，是亮翼城的标志。”
“咦？那是灯塔吗？”镜琉睁大了眼睛紧盯着它，不可置信的惊问。
“没错，科特洛伊萨玛殿下手持的权杖顶端是由微光矿石的能量点燃的大型长明灯，在夜里可以照到很远的地方。”灰执事笑着解释，“夜航的船只都以它为指向灯，所以也经常有人叫它‘家的窗口’。意思是说，它就像等着自己回去的家一样，给人归宿感。”
等着自己回去的家吗……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酸酸的，镜琉凝视着闪耀的灯塔，沉默的回忆着。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快满一个月了。虽然陌生的感觉已经退了，但是家的感觉却仍然不是非常清晰。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原本住的那个家，那个已经没有了妈妈和哥哥的家，现在还可以称之为家吗？
如果不能，自己的家又在哪里呢？哪里才是等待着自己归来的家呢？
“好了，时间不早了，现在该到港口去了。”灰执事的声音把镜琉从思考中猛地拉回了现实。用力甩了甩头把那些奇怪的念头驱散，镜琉连忙站了起来：“那好，误了船就糟糕了，我们走吧。”
没走多远，忽然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性惊恐的尖叫：“有强盗！谁来帮帮我！他抢走了我的包！”
出什么事了？镜琉下意识的刹住脚步转回头去，正看到一个大汉抱着一只女性皮包向自己的方向没命的跑了过来。他想也没多想就站出来迎了上去：“强盗，站住！”
“你少多管闲事！”看到竟然有人敢出来阻挡自己，大汉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胡乱挥舞。镜琉毫无惧色的扑上去把他拦腰抱住，大汉怒吼着捏紧匕首就要冲他刺过去。这时旁边的人群中有一个黑发少年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一把捏住了大汉的手腕，利落地狠扭了一把。大汉吃痛，恶狠狠地骂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更加用力的挣扎着。那个少年躲闪不及，被匕首尖端划破了手臂，顿时涌出了鲜血。幸好治安队的人及时赶到，很快制服了强盗。
把夺回的皮包还给方才呼救的妇女，又看着治安队把强盗押走，镜琉松了一口气。转身的时候看到方才的少年正准备离开，他连忙追了上去：“那个，请等一下。”
“啊，有什么事吗？”少年拢了拢及腰的长发，回头看着他淡淡的微笑，眯起一双微微上挑的深黑细眸。
“你受伤了，不要紧吗？”犹豫了一下之后，镜琉问道。
“这个吗？没关系的，只是擦伤而已。”少年笑着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看，之后毫不在意地摇头。
“还是到医院里处理一下比较好吧？”看着鲜血已经几乎洇透了他身上那件黑色短上衣的袖子，镜琉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真的没事，流血已经止了，等下用水冲洗一下就好。现在时间不多了，如果还去医院的话，我就赶不上等一下的定期船了。”打了个哈哈，少年仍是摇头。
“你也要坐定期船的吗？”镜琉眨着眼认真地看着他，“中午延迟的那班？我也是。”
“是吗。”少年微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那么，我们说不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旅伴——说真的，我很佩服你刚才的勇气。看你的打扮，你应该是教会的神职人员吧？”
“算、算是吧。”抓了抓头，镜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没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也很勇敢啊。”
“别这么说，太谦虚有时候会变成虚伪的。”少年用调侃的口气说着，吹了一声口哨。“现在时间不早了，如果还不到港口去的话可能会误了船的。那么，要一起走吗？”
“好啊！”镜琉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不过我还有一个朋友，他现在可能已经到港口去了。”
“希望这一路上我们可以相处愉快。”少年眯起眼睛，“我是千罂•夜歌，请多多指教。”
回到港口，镜琉在旅客休息大厅里东看西看，突然发现了攸雪的身影。心里一阵欣喜，他管不得许多跑过去一把捉住攸雪的胳膊：“攸雪！我可总算赶到你了。”
“干什么大惊小怪的，蠢猴子，放手！”攸雪反感的拧起眉，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
“别这么冷淡啊。”镜琉不满的小声嘟囔，“为了追你差点累死我了，你的行动速度也太快了吧？”
“要是都像你一样慢吞吞的笨手笨脚，这个世界早就毁得一干二净了！”攸雪毫不留情地用讽刺的口气尖刻地说，之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算了，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镜琉认命的举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这次是伊尔安排我来跟你一起执行任务的，又不是我自愿的。你应该也接到通知了吧？”
“废话。”攸雪连头也不回。
“那就只好再次请你多多关照了！”镜琉在他背后扮了个鬼脸，“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千罂。听说这一路上要走好多天，我们互相照顾一下吧。”
“谁管你们。”依旧是冷言冷语，攸雪瞟了一眼站在一边始终微笑的千罂，微微皱了皱眉。
这时候，一阵响亮的汽笛声传了过来，港口的工作人员开始招呼旅客们登上客船。镜琉连忙向之前的灰执事道了再见，跟着攸雪和千罂一起向登船的跳板走去。
晨曦少女号是往返于亮翼城和风暴海湾之间的定期船中的一艘，有着以微光矿为动力的四组中型引擎。全船共有六百多个乘客房间，并设有棋牌室、宴会厅、舞厅等各种娱乐设施。
上船之后，有一名客舱服务生接待了攸雪和镜琉，把他们带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双人客房里。
“我们已经接到了最高教廷的通知，在这一路上将为二位提供尽可能最好的服务。”服务生毕恭毕敬的说道，“晨曦少女号将在本日傍晚起航，十九小时后将到达吉安港口，停靠一个小时，之后进入边境海。在边境海中的航行时间根据气候情况大约需要持续五到六天，之后将抵达本次旅行的终点站风暴海湾。在这段时间里，二位请在这个房间里放心居住。如果需要什么服务，请尽管吩咐。”
服务生离开后，镜琉环视了一下这间客房。并不很大的房间里铺着柔软的红色地毯，圆形的舷窗上挂着鹅黄色的暗花窗帘。舷窗下是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双人床，床头放有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床薄毯。门后有一张暖褐红色的木桌和一把扶手椅，桌上放着钉装整齐的服务条款和船内设置等资料。
“没想到竟然要一个星期才能到啊，还真是遥远的地方。”镜琉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已经跳到床上蜷缩起来的Yuki又回头看着一言不发的攸雪。“这次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可长了，攸雪。”
“要跟你这种蠢猴子在一起呆这么久还真让我头疼。”攸雪哼了一声，解下了悬在腰间的凛煌斜靠在床头，自己一拧身就在床上躺了下来。Yuki一骨碌爬起来，嘘了一声蹿到床铺一角去了。
“别这么说嘛，这一个星期的船上生活我们俩可是标准的同生死共患难，连睡觉都要在同一张床上啊。”镜琉耸肩，故意把口气放轻松。不过从攸雪立即向他投来的两道杀人一般的目光中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踩了地雷，连忙胡乱摆着手辩解：“你、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没有！”
“谅你也不敢怎样。”攸雪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会对这次旅途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镜琉在心底悲哀的为自己感叹了一番。
傍晚时分，海天相接处是一片紫红的晚霞。晨曦少女号拉响了出航前长长的一声汽笛，船头在大海的碧波中划开了一道白亮的道路。镜琉趴在窗前呆呆凝望着渐渐远去的港口，那座被称作家的窗口的灯塔顶端放射着美丽的光线，在海风吹拂中温柔的闪耀，照射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12夜•亮翼港的灯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