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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境 ...

  •   第七章

      我一时愣住,听见那句灰飞烟灭更是如临大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但转念一想,若非他们真要夜深摸那符咒,那我们索性离开就好,虽然这样他们就会误会我们也如林中那些妖怪一样,妄图伤害他们,但总归比灰飞烟灭强得多。
      我作好打算,想要对身旁的夜深说,却见他一步跨上前,伸手去摸那中年人手中的符咒。

      我见他如此,吓得立刻去拉他的手,我果然太过着急,以至于忘了,夜深这样的一个人,怎会鲁莽到去做这种傻事。
      我还未触碰到他的手,他已是摸到了符咒。

      那样淡定的伸手,又是那样淡定的收手,全然没有那中年人口中所说的要灰飞烟灭的样子,即便如此,我仍有些不放心,正想问他,他却倒是回头看向我。
      “你来吧,”漫不经心的口气,像是知道了我要问他而刻意打断我一样。
      我一愣,倒是不好再说,只好几步走上前,将手往那黄色符咒上一放。

      我一个人类,当然全无灰飞烟灭的担心。

      我原是这般轻松地想道。

      但碰到符咒那一刻,我只觉全身被刀割一般的疼,仿佛有一把刀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削去我的身体,我突然有些无法呼吸,喉间也是一片腥甜,估摸着应该是血。
      我疼得几乎站不稳,想要抓住个什么来支撑住自己,却不想夜深动作比我更快,他见我不对劲,立刻扶住我的肩。
      “夜…深…”我是妖怪吗?
      后面那句却是没有力气再问出来。
      我感觉一时天旋地转,身子一沉,便向前倒去,意识全无。

      ×××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花海。
      那是一片鸢尾花,蓝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黄色的,无数各色各样的鸢尾花交杂成一片,不俗不艳,漂亮至极。
      而那其中,有一朵最耀眼的,大红的鸢尾花。

      我不曾见过这么纯粹的红色,只看了一眼,脑中便全是这红色的模样,一时像是初阳边最深的一抹云彩,一时又觉得是天然玛瑙中那晕色光圈。
      那种美,就如天赐,任何人都无法剥夺,只能仰望着,敬畏着。

      可那大红的鸢尾花好似并不开心,花梗虽是挺得笔直,但花瓣却是耷拉着,显得无精打采的,我见它如此,不知为何想到那困在山中数百年的自己,整日也是这样,没什么精神,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聊。
      我正想再靠近一点像将那株大红的鸢尾花看得更清楚一些,却见一道白光闪过,再看过去时,那株鸢尾已经不再了,而那鸢尾本该在的位置上,却多了一个女子。
      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
      她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她长长的大红裙摆以及垂腰的墨玉长发,她似乎在和谁说着话,她挡住了那与之交谈的人,我心下好奇,走上前想去看看。

      然后,我看到了我。

      没错,那般熟悉的相貌,我早在铜镜里看了百年。
      那个我,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身着一件淡绿轻纱罗裙,腰间一条银色腰带系着细腰,手里拿着一块浅绿色菡萏帕、与身上的淡绿罗衣相交辉映。
      虽不算绝美,但也是精致玲珑的相貌,皮肤细腻如雪,脸蛋白里透红,眼睛很圆,眼珠也如浓墨一般黑,淡色的柳叶眉,眉间一点淡色花钿,个子矮矮的,只能到那红衣女子的肩处,看起来就像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

      “姐姐,姐姐,听说你最近又病了,不是答应过阿芜要注意身体吗?”那个我皱着眉头,应该是对那红衣女子说的话,只是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不似我现在暗哑低沉。
      “我这病来得快也去得快,倒是你,说好的要好好修炼,怎么就又耐不住寂寞了,”那红衣女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慵懒,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说完,伸出一根食指,往那个我的头上轻轻一点,看起来很是宠溺。
      那个我连忙捂住额头,抗议道:“我都快六百岁了,姐姐却还是把我当成个孩子。”
      红衣女子嘻嘻一笑,说:“六百岁不是孩子是什么,我五百岁的时候才化成人形呢。”
      “那是姐姐你化人形化得太晚,再说姐姐你也不过才过千岁,并不比我大哪儿去,我要是孩子,你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红衣女子听后笑得更凶了,但她一边笑一边伸手想要去挠那个我的胳膊,嘴里还说着:“好啊,你这臭阿芜,居然还说起我来了,看我今天不挠坏你。”

      然后世界一片清明,我从这个梦中醒了过来。

      视线首先是轻微地模糊,我眨了眨眼睛,倒也变得清楚许多。
      我盯着上方的床盖,怔怔出神。
      我不过是摸了一张符咒,却无意间发现了这么多事,难怪我能活这么久相貌却未曾变过,我一直当自己是人中的怪物,原来不是这样的,我大概如夜深一样,也是个妖怪吧。
      而且,我这个梦,到底是往事回忆,还是真的只是个梦,若是往事,那我口口声声叫着姐姐的人又是谁,我离开了数百年,她是不是还在找我。
      我摸了符咒后就做了这样一个梦,仿佛冥冥之中天注定,亦真亦假,到底还是无法判断。

      想着想着,只觉脑袋拉扯一般的疼痛,像是有虫子在撕咬一般,我下意识伸手抵住额头,但这感觉这只出现了一瞬间,便消失不见,宛若幻觉。
      我更是诧异,而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开门的吱呀声,我偏过头去看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夜深缓步走了进来,他看我醒了,也是一愣。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站在床边,眸色微沉。

      “没,”我摇了摇头,勉强一笑“阿深,为什么你摸那符咒没有事,而我却觉得疼得钻心,这与我想得全是相反的,我会是妖怪吗?”
      眼下,这是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所以见到夜深,就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夜深也是猜到我肯定会如此问他,静静地看着我,说道:“你身上并没有妖怪的气息,反而像人类,而且气息纯粹,本应是个精气极净的人类,却不知道怎么会碰上那符咒有灰飞烟灭之势。”
      “那…那你呢,你可是货真价实的妖怪,为什么……”
      “那符咒只对寻常妖怪有用,而对道行稍微高一点的,不过是张纸罢了,”夜深答道。
      我却是更加疑惑:“那我呢,我为什么既没灰飞烟灭,又不能把它当做一张纸,反而在碰到的时候周身都疼,我到底…是什么。”
      说道最后一句时,我心下一片茫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语气也微弱了许多。
      我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没有这些记忆,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山里并且困了那么多年,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几百年,在我出了结界之后吗,我以为外界的东西会慢慢冲散我的疑惑,可偏偏造化弄人,才出山就碰上了这样一出。

      夜深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这才对我说道:“我也不知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我见气氛尴尬,想是这个话题确实有些沉重,好不容易出了山,本应是开心的事,反正我也失去记忆那么多的时间了,干嘛还非要想这些事让自己受堵,我是妖怪也好,不是妖怪也罢,只要能过得开心,又有什么所谓可言呢。

      我清了清嗓子:“饿死啦饿死啦,阿深你能弄点吃的来吗,我觉得我那前肚皮已经紧紧贴住后背了,我需要食物的拯救,这可是我出山后的第一顿饭,一定要吃得撑得不能再撑才行!”
      “还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怎么看着天都要暗了一样。”

      夜深见我突然如此说道,先是愣了愣,然后神色稍缓,那清冷的眼中一时竟流露出了柔和之感,他伸手掖了掖我的被角,说道:“已是酉时,我去让他们弄些吃的过来。”
      听见果真有吃的,我顿时眉笑眼开:“我就知道阿深对我最好了。”
      转而又想到:“不过他们是谁啊,哦我还忘了问,这里是哪里来着?”我见这屋中干净整洁,除了一张床外,周围还有张木质桌子和几张小凳子,桌上有壶清茶,许是忘了盖上,正是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自然不可能是那村庄中的屋子,我摸了符咒后那样的状况,他们当然会当我是妖怪,唉,本是想让他们不要误会夜深这样的好妖怪,却不想把自己竟搭了进去,若自己真是个低阶寻常的妖怪,恐怕此时连命也没了,想到这里,我轻声叹了口气。
      人生多少意外,实在是数不胜数。

      “这是家客栈,”夜深回答说,然后转身准备出去给我弄些吃的来,他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然后偏过头看了一眼我,接着又侧了回去,他就这样背对着我,对我说道。
      “阿尾,今日是我没有护好你,若我早能想到你并非人类,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我听他语气一如既往没有起伏,但语中却有懊恼自责之意,倒是急的坐起了身,对他道:“你胡说什么,这明明不是你的错,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揽,你想要我好好的,我不也一样希望你好,所以你为这种事难受,真是不值得中的不值得。”

      夜深也不再言语,沉默着朝着门的方向缓步走去。

      “阿深,我不想我的存在是让你难受的,你可能懂?”
      他正准备推门出去,我看着他那一时显得落寞的背影,突然很是心酸。

      他听到这句话步子一顿,倒是停了下来。
      “你不会是让我难受的存在的,永远不会。”
      然后就推门走了出去,留着我一人呆在哪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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