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花》一纸灰

5、出山

　　第五章

　　“鸢尾？”夜深愣了愣，嘴里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但目光瞄过那株鸢尾花时却是眼下了然。
　　“对呀对呀，好听吗，”我因是有了名字，一时之间咧嘴笑得开心，更加满心期待地向夜深问道。
　　但等了半晌也不见夜深回答，我这才将放在鸢尾花身上的目光移到面前这个一身黑的冷漠男人身上，我原以为他只是如往常一样不想说话，却当我看向他时，发现他正出神地盯着我看。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我觉得奇怪，伸手想摸摸自己的脸。
　　但我的手还没碰到脸，夜深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吓了一大跳，正想问怎么回事，他却慢慢开了口：“很好听。”
　　说完顿了顿，又低声道：“阿尾。”

　　我听他这样唤我，一时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应还是不应。
　　但见他神色如常，漂亮的蓝眸子也只是静静地盯着我看，眼神冷冷清清的，就如晚上的白月光一样，看不出一丝情绪，我顿时释然，心想自己真是想太多，他这样唤我，不过也是把我当朋友罢了。
　　再说，他一个妖怪，如何能懂得人类的情情爱爱。
　　我真是看了太多木屋中那些成堆的话本，竟是起了这样的疑心。

　　我心下有些愧疚，不由道：“你是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你唤我一声阿尾，我便叫你阿深好了，虽然我觉得小黑也不错，但你估计是不太喜欢。”
　　想到之前我叫他小黑，他除了第一次听到时望向了我，其他时候几乎都不想理我，我有些想笑，但咬了咬下唇，还是把笑意憋了回去。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你要是不介意，我以后就把你当我的亲人，有好吃的就给你分享，有难过的事就说给你听，这样可好？”
　　我说完后又突然想起他就算是妖怪，也定然是有自己的父母兄弟，也可能有妻子儿女，肯定不能长时间的陪着我，不由有点失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呢，只需要有时间来看看我就好，你法力高强，就算我没有告诉你我在哪里，你也能找到我的是不？”

　　夜深听我说道此，这才淡淡道：“我不会有时间来看看你。”
　　我听后不免有些难过，但转念一想他这样厉害的妖怪，估计也是事多的很，整天忙都不够，又怎么会有时间来看我这个不过是山中认识十多天的人，就算是我救了他，但他不也救了我吗。
　　我正低着头想该怎么回答，却听他又说：“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猛地抬起头，心下震惊，一时居然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可他虽是说得云淡风轻，但字字清晰，我听在耳中，又仿佛传进心里，我突然结巴起来，问他：“可……可是，你的亲人朋友呢，你一直陪着我，那他们怎么办。”
　　夜深道：“我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救了我，我自当报恩，护你一世平安。”
　　我惊奇于沉默如他居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但更是被那句『护你一世平安』感动，心想我不过是随手将他带回木屋，又涂了些不见得能起到多大作用的草药，他却如此有情有义，果真应了那句善有善报。

　　“那就这样说定了，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觉得刚才虽然差点死不瞑目，但最近的好事却是一件接着一件，不仅圆了我多年以来想要出山的梦，还收获了一个面冷心热的亲人。
　　我心里正偷着乐，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还被夜深握着，他的手很大，足足包裹住了我整个手，我有些无奈，但觉得妖怪大概是不懂这些男女之别的，就像人类对着其他生物，管它公的母的雌的雄的，依然该搂就搂，该抱就抱。
　　我也懒得矫情，只是把手抽出来，然后说：“走吧走吧，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我们去找那个结界的破洞，不过这座山挺大的，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
　　说着我就朝木屋的方向走了起来。

　　“不用找，”身后的夜深说道，“我知道在哪儿。”
　　我回过头看他，虽是惊讶，但介于他是个厉害的妖怪，感应到结界破烂的位置，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吧。
　　“因为是我打破的，”又听他如此说。
　　我：“……！！”
　　原来我能出去，全是眼前这个人的功劳，简直瞬间想跪下来给他上香，虽然心里疑惑着这几百年肯定也会有同样厉害的妖怪经过这里，但为什么他们就不曾发现这个结界，可这些事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差别，我只要能出去，就该是开心的快要飘起来了。
　　“阿深，你真是我的福星。”
　　好半天，我才憋出一句话，说完又觉得这话傻傻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说了，我们快回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离开这个地方了。”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要带走的东西无非就是常穿的几件衣裳，很快地就收拾好了，又想起身上刚才被荆棘刮出的细小伤痕，涂抹了一些草药，这才出了木屋，跟着夜深去那结界破洞。
　　但看到那个结界漏洞我就懵逼了，它不在山的周围，而是在山的上方，与天空相接的位置。
　　而且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有什么不同，因为在光线的折射下，天空相接处的结界一直处于透明的状态，不似外围是绿色的，要不是这个结界破洞本身就是被夜深打破的，也不知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才找得到。
　　但比起这个，我发现了更重要的问题，既然破洞是在天上，我自然是上不去的，所以我想要出去，就必须依靠夜深才行。
　　如此，我可怜巴巴地望向夜深。

　　夜深见我看他，扬了扬眉毛，大概也是懂我的意思。
　　我放下心来，谁知他却上前一把抱起我，一只手扶着我的颈，一只手抱着我的腿，这么突兀的动作让我不禁惊叫了一声，脸也突地就红了，但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以及沉静的眼睛，我倒不好去怪他，只觉得他不懂这些人类的东西，以后出去不免被人笑话，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看了那么多话本，多多少少也知道这样的抱若不是关系极亲密的人，是很失礼的。
　　而我，本也只想让他用法术把我带上去，却没想到他连反应时间都没给我，就把我抱了起来。

　　我只好语重心长地给他讲道理。
　　“我给你说啊，阿深，虽然我们当彼此是至亲之人，但这个动作在人类的印象里是很暧昧的，你要答应我，以后出去，不要这样了，毕竟你是个男妖怪，而我是个女人类。”
　　夜深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我正准备给他继续深入的分析这个问题。
　　但却听他道：“他人怎么想，与我何干？”语气虽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情绪起伏，我却觉得一时天色都暗了几分，真是霸道至极。
　　我急：“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呢，我们是亲人，又不是夫妻，当然是不能这么抱的！”
　　由于心下几分着急，说话便不经脑子，说完又觉得后悔，提到夫妻更是让我脸红，但为了让他明白我的苦心婆口，只能脸红着也要瞪向他，希望他感受到这事情的严重性。

　　谁知他看着我瞪他，一向不带情感的眼中居然闪过几丝明显的笑意，薄唇也是微勾起一个弧度，看起来像是觉得我的模样搞笑，我更加着急了，显然他是没听进去。
　　我开始组织语言，想要说服他。
　　这时他又开口了，声音带着一分难以察觉的愉悦：“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我见他这样说，终是松了口气。

　　出结界的过程是很快地，我只是感觉到身体一轻，迎面的风比之前凛冽上了许多，但由于在夜深怀里缩着的原因，也不觉得难受，几乎只有几个呼吸间，就一阵轻松，自然是落地了。
　　夜深将我放下来，我看着周围一处一处陌生的树与草丛，心里一阵感慨，又是开心又是委屈，明明笑得合不拢嘴，却偏偏又想落泪，我活得糊涂，从没记过自己在那山里呆具体多少岁月，只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看得春夏秋冬日出日落早已数不清。
　　“我终于出来啦！”
　　最后，只能将所有情绪化成一句话，朝前方树林那未知的地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真是太好了！阿深，你说是吧！”喊完觉得神清气爽，转过头，对身后的阿深说。

　　却见阿深皱着眉紧盯着我们前面那树林深处，但看到我转头看他，他又松开眉头，我立刻察觉到什么不对，他这个样子，像是让我不要担心似得。
　　“怎么了？”我紧张道。
　　“没事，”他说，语气不慌不慢，若不是我刚才刚好看见他皱眉，还真会相信他。
　　我还想追问，但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指间微见青筋，指甲也突然变得长尖，然后他用那手指在我站着的那块土地上画了三条线，刚好画成一个三角形将我包围在里面。
　　三角形的线刚一画拢，就见线上白光迸射，一时耀眼得让我睁不开眼。
　　“在这等我，不要出来，”夜深画好了线，向我嘱咐道。
　　我见他如此，自是知道遇到了什么困难，而我一个没有法力的人类，跟着他去肯定是拖后腿的，便一点头，但终究心里不放心，说道：“你千万要小心。”
　　他本已转身准备走了，但听到我说话，又回头看向我，略一沉吟后说道：“不会太久。”
　　紧接着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