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给我们最好的答案》近景

12、香浓蜜柚

　　严格是最害怕欠人情的，尤其觉得自己还不起的人情，她能推就推。可周延给她付饺子钱这事，她扭扭捏捏，勉勉强强，最终还是接受了。
　　当时，周延付钱的时候，坚决挡住了严格将要从口袋里掏出的手。她想想，索性不再你推我让，让别人看了笑话。这个情是可以还得起的，下次，自己再请周延吃饭好了，有什么大不了呢！
　　周六那天，她吃过饺子回来后，一直往厕所跑，她没好意思告诉周延自己一下子吃了两顿饭。这件事要是让周延知道了，她得羞愧死。为了防止在吃过饭之后再遇上周延，周日的中午，她吃过饭后就急匆匆往宿舍跑，唯恐又遇见周延，再一下子吃上两顿饭，严格觉得自己的下场肯定是成为面目扭曲的饱死鬼。
　　她躲在宿舍里，吃了饭就想睡觉。可屋子里冰冰凉凉的空气，让她一度焦躁。这样的天气，怎么睡的好呢！她只好在封闭的屋子里踱来踱去，手机里放着听腻了的歌，她不时的哈上一口气，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萎靡不振的。她踱了一会儿，又在办公桌面前坐下，摊开周一将要教授给学生的新课，她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再看一遍又没有什么意思。她满脑子都是像缠绕的线一样密密麻麻的烦躁，这样的烦躁可能来源于没有人说话的孤独，也可能是因为不能好眠的痛苦。总之，她就那样坐在椅子上，大约过了五分钟，她决定出去到超市里溜达一圈。
　　10分钟之后，严格穿过马路，踏过阴沉的土地，她来到了明亮而又温暖的超市。她一进超市，心情就亮了起来。她将伸在两个兜儿的手都抽出来，像是鸟儿迎来温暖的春天展动翅膀一般，双臂摊平，一张一合的来了个放松。她是想多伸展一会儿的，又担心超市里林林总总的人拿奇怪的眼光看她，为了不张扬自己，她只是轻松一下。但是，她整个人已经驱除了疲劳，变得精神起来。
　　她饶有兴致的逛着卖吃的地方。不需要生活用品，不需要衣物，她想起来能买的就只有吃食了。她在摆有泡面的架子边走来走去，不知道要吃哪一种口味的。面色渐渐有些凝重，她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着架子上各色各样的泡面，嘴里念念有词“哪种好呢！”
　　“我觉得泡椒的不错。”这样熟悉的声音将严格吓了一跳。她紧皱眉头，警惕的扭过头来，嘴里脱口而出“是你！”说完，又像是说错话一样，悻悻的笑了一笑，“我说呢，声音听着特别熟悉。”
　　周延笑了笑。他看出了严格明目张胆的惊讶“怎么，不能是我呀！”在他眼里，严格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他一直是以哥哥的身份或是有经验的前辈与严格相处的。所以，他像是比他年纪更大的其他老师一样，以玩笑中略有严肃的口气，带着一丝丝的长辈之姿跟严格说话。
　　严格解释说：“周末学校的老师都回家了，在这里还能遇见咱们学校的，我当然有些惊讶。当然，我表示很开心”她的嘴边露出好看的酒窝，不过，只是左半边脸有，右半边平平淡淡的。
　　周延总是笑着的，无论严格说了什么。他越过严格的头顶，将泡椒味儿的泡面拿下来“我觉得泡椒的算是很好吃的。”严格的眼神落在周延拿着的那桶泡面上，想要伸手拿下来看个仔细，刚伸出手，周延又将泡面放了回去。严格伸在半空的手尴尬的只好落在自己的刘海上，做出用手将刘海整理齐整的样子。
　　“为什么买泡面，晚上要吃吗？”周延离严格很近很近。他一低头，仿佛底下张着的就是严格的脸。严格嗅到很浓重的雄性气息，即使隔着厚厚的棉袄。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孩子气的说道：“是呀！晚上吃。”
　　“还是不要吃泡面了，吃些新鲜的面食对身体好。”周延说的轻描淡写，这让严格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她有些为难的回应他“冬天黑的快，我晚上一般不出来的。”说着，她作势去拿离自己最近的一盒泡面。周延挡住了她，“没事，晚上我吃饭的时候喊着你。”他想想又补充道“你从哪里出来，我再把你送到哪里去。”
　　严格由心底发出笑来。她抬头看了周延一眼，俊朗的轮廓，因为超市里的白炽灯，显得格外的明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出好看的倒影，睫毛下面的东西，黑汪汪的，像一潭深不可测的潭水。周延整理好货架上的桶面，一低头，发现严格在看他，脸上带着笑，温温柔柔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转过头去找自己的货篮。
　　就这样，严格同周延一同逛起超市来。严格本来想帮着周延推货蓝的。但是介于周延也推着货蓝，两个人并列在一起，即使各自知道双方清清白白的关系。想必外人看起来还是挺般配的一对儿。这个超市里学校是不远的，总可能碰见什么熟悉的人，到时候看见这样的亲密，两人真是有嘴说不清了。于是，严格走在最前面，周延推着车走在后面，各取所需。
　　她们来到堆着金黄的圆滚滚的柚子面前，严格走不动步了。这样干燥的天气，吃点有水分的水果是再好不过。她挑选着，转头想问问周延的意见，却发现人已经没了踪影。她焦急的四处巡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慌乱，眼神乱撞，终于在超市的一个拐角看见了也在看自己的周延，她的脸上马上展现出明媚的笑来。她做着招呼人的手势，周延明白了意思，就走到了严格的身边。
　　“你看，哪个柚子比较好？”严格看着一堆的柚子不知所措。
　　周延起先是用手来回翻滚着这些像皮球一样的柚子的。都已经挑好了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看向严格“你一个小女孩儿能吃完一个柚子吗？”
　　“天干地燥的，想吃点儿水灵的东西。”严格说，倒没考虑会不会浪费的事情。
　　“算了，别买了，我上次买的还没吃完，还剩了好些，一会儿你去我那里吃柚子吧！”周延颇为潇洒的说着。“那怎么好意思呢！我还是自己买吧！”严格说。她心里觉得自己又欠了周延的情，极力的想要拒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学校新来了实习生，我们理应照顾的。周六日学校不开火，还让你自己出来买吃的，是学校照顾不周呢！”
　　“没有，没有，我觉得都挺好的。”严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极力的夸赞学校的好。她们说着这样的话，严格刚刚心里升起的暖意又降了下去，她以为自己跟周延有些熟了，其实，她们还是隔着很多的生疏。
　　严格跟随着周延回到了周延的屋子。这是周延邀请的，严格也大大咧咧一回，不假惺惺的做作。周延的屋子与自己的屋子是呈东西对称的，倒也没完全对称，只不过方位上完全是对着的。他的门前没有树，所以地上显得光秃秃的，残留着褐色的泥土。这样看来，严格对比一下，倒觉得自己门前有棵大树是件幸运的事情，冬天落满了树叶是挺恼人的，可是夏天，它就能遮住炎炎的夏日了。
　　“请进！”周延开了门，故作幽默的转换腔调。“好的。”严格也抬高着音量，十分配合周延。她抬脚进了这件空间不大的屋子。如果有阳光的话，严格看见周延屋子正对门的地方有一扇窗子，那一定会恰到好处的射进来辉煌的光线。但是，天公不作美，射进来的只有冷冷的白光。白光将摆在窗户下的床照的白白的，淡蓝色的床单也失去它本身的活力。而正对着床的办公桌，上面的红漆，却显得越发的光亮。
　　“柚子在哪儿呢！不是说要请我吃柚子。”严格站在屋的中间，对着正在找板凳的周延说道。
　　“别急呀！我给你找张凳子，你坐着看会儿电视。”周延找来了凳子，又顺势将摆放在角落的小电视打开。转而，从床尾的储物柜里掏出还留有柚子皮的一半儿柚子递给严格。严格就那样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
　　“你的电视是几十年代的呀！这么小，你要是不打开我还以为是黑白的呢！”严格一边剥着柚子一边向着周延说。
　　“从老家搬来的，给老人家买了新的液晶电视。这旧的没坏，我就给搬来了，你可别嫌我是老古董。”
　　“不嫌弃，不嫌弃。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就算嫌弃，我也会说不嫌弃。”严格一边剥着柚子，一边开着周延的玩笑。她想与周延像朋友一样，就这样有意又显得漫不经心的开玩笑。结果让她欣喜，周延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也觉得气氛轻松起来，“柚子特别甜，我买的可是正儿八百的香浓蜜柚，不信你尝尝。”
　　严格听周延这么一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将剥好的一大块柚子满满的塞进嘴里。她原本是笑着的，满足的。可是，没过两秒钟，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眼睛也一下子挤到一起，嘴里发着的酸很快蔓延到全身，她像是受了冷一样猛的打了个激灵。一边用手直指着周延，一副你等着的表情。一边拔腿跑出屋子，将满嘴的柚子全部吐了出来。
　　“来来来，快擦擦嘴。”周延将折好的卫生纸递到严格的面前。哈哈大笑着。
　　对此，严格是一点儿也不生气的。她倒有些高兴，周延能同自己开玩笑了，自己也能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周延。她一走进去就抱怨起来“周老师，我猜你当学生时一定是让老师头疼的学生！”周延反驳着说：“不不不，我上学那会儿可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
　　严格笑起来“那你一定是最像学生的老师！”周延也笑了“可不止我一个哟！”他指指严格，一脸的学生相，“这叫嫩！”严格自夸……
　　就在天气越来越坏的周日，冬日的寒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重。空空荡荡的校园里，看不见人烟的足迹，哪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周延的那个小屋，因为严格的到来，却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处处弥漫着温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