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它山石

4、四十六号文件

　　堂皇富丽的杜公馆，院子里的喷泉欢快地喷着水花，佣人们在院子里忙碌着。
　　“老爷太太，不好啦！小姐又不见了！”阿碧急匆匆地从楼梯跑下来，差一点撞到刚要上楼的杜一鸣，“嚷什么嚷，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了，我这个妹妹那么有本事，能丢了不成？”
　　“可是......啊，二太太早！”
　　杜一鸣转身，看到缓缓走来的京美娟，这个女人，和她那鬼灵精怪的女儿完全不同，此时的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二娘，早。”
　　“嗯。阿碧，把南翠叫过来。”
　　“是，二太太。”
　　京美娟坐在沙发上，环视着华丽的客厅，然而，华丽的背后是说不尽的苦楚。
　　“太太，您找我？”
　　京美娟面露担忧之色，“小翠啊，我知道是你把小姐放出去的，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小姐穿得厚吗？”
　　“放心吧太太，我给小姐带了一条羊毛披巾，还有面包牛奶，小姐懂得照顾自己的。”
　　“如果小姐的钱花光了，记得找我拿。哎，这孩子。”京美娟叹口气，有时候，她真的希望京芷曼一走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餐桌上，京芷曼的位置上没有摆放早餐，“芷曼又自己走了？”杜宏达问道。
　　“是的，老爷。”
　　“老爷~这女孩子就得好好管教，小小年纪擅自离家出走，成何体统？我听吴伯说，还是翻墙出去的，这要是传出去了，有辱我们杜家的名声呀老爷！”
　　杜宏达抬头瞪宋贤淑一眼。
　　宋贤淑撇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爷，您消消气，等芷曼回来，我会告诉她不要任性的。”
　　“算了，这孩子的秉性我也是知道的。”杜宏达一直觉得对不起京美娟，当年若不是父母之命难违，他的太太应该是京美娟的，京家人不愿意女儿嫁过来做小的，他只好同意将来无论男女，都随母亲姓。这也算是间接平息了一场风波。宋贤淑的德行他也是知道的，虽然宋家地位不及之前那么显赫，但是自从他和宋贤淑结婚以后，宋家屡次在杜家危难之时伸出援助之手，这些年，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宋贤淑也算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况且芷曼这孩子，真的很不错，派出去保护她的人回来告诉他，芷曼用他给的零花钱在股市上翻了几番，自己开了一家叫做“岸芷汀兰”的花店，还在郊区买了小公馆，颇有他杜宏达年轻时的风范。
　　杜宏达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自豪的笑容，感觉今天早上的菠菜汤也好喝了许多。
　　杜一鸣用余光瞟着杜宏达的笑容，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该是提出萦绕心头许多天的问题了。
　　“父亲。”他轻唤一声。
　　“嗯？”杜宏达心满意足地喝完最后一口菠菜汤。
　　“我想......”杜一鸣抠着手指头，涨红了脸。
　　“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了，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扭捏！”
　　“是。我......我......想娶蔷薇小姐为妻！”
　　宋贤淑惊讶地看着儿子，又担心地看看杜宏达，抬起的手终究没有挥出去。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和她商量一下，再说了，蔷薇小姐是什么人？不过是个被包装的戏子，能有什么出息，她宋贤淑的儿子要娶的必定是名门淑女，而不是什么野生的玫瑰蔷薇百合。
　　京美娟听到“蔷薇小姐”也震惊了一下，汤勺停在空中，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的餐厅格外寂静，只有窗外树上的鸟叫声和风拂过枝桠的声音。
　　“荒唐！且不说蔷薇小姐是戏子出身，而且我还听说她是个倾日派的明星。你不要被迷了心窍。好了，这件事情不准再提了！”
　　“父亲！”
　　“好了！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那个什么蔷薇！”杜宏达站起身，“吴伯，备车！”

　　“老爷，我们先去小姐的花店还是先去金先生的葬礼？”
　　冬去春来，人生几何，前一天还好好地站在面前的人，仿佛就是在一瞬间，就阴阳相隔了，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
　　杜宏达闭上双眼，缓缓道：“去金先生的葬礼。”
　　因为黎沛帆的缘故，葬礼来了许多人，金盛旻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满面悲伤，他知道，因为父亲和黎将军的关系十分密切，他们的悲伤是用来达到各自不同目的的手段。
　　黎沛帆看着独自料理金海国后事的金盛旻，他提议过要帮忙料理，可是金盛旻拒绝了，满脸倔强的他像极了他的父亲。
　　“将军。”
　　黎沛帆伸手想要摸一摸金盛旻的头，金盛旻躲开了，黎沛帆微微一震，“盛旻，你的父亲意外去世，我很抱歉。”
　　“将军不用说抱歉。毕竟父亲已经不在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就当我是你父亲的兄长，哭完了，你还是我的护卫，我还是将军，我们肩上依然背负着使命。”
　　金盛旻抬头，目光对上黎沛帆那坚毅的眼神，这还是他一直守护者的将军吗，曾经，守护将军就是他的信仰，没想到，这个信仰居然不堪一击，无力地被现实摧毁了，将军到底是怎样的人，这么多年的守护值得吗？可是父亲临终前的嘱咐响起在耳畔“孩子，上海滩马上就要大乱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将军还有那份文件……”
　　他上前一步，“我想请教将军一个问题。”
　　“你说吧，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相告。”
　　“我父亲临终时要我保护好一份文件，我却不知道是什么文件，将军你知道吗？”
　　四十六号文件。
　　黎沛帆心底“咯噔”一下，那是一份三个人的悔过书还有四十六条他曾经犯下的“罪孽”，每一条都被找到了相应证据，证明他的无辜，这些曾经犯的错误以及和藤田之助的各种纠葛，他不想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了。
　　黎沛帆轻轻拍着金盛旻的肩，说“盛旻，你听我说，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处理好的。”
　　“既然将军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就像您说的，你依旧是将军，我依旧是护卫。”只是如果裂痕已经产生，和好可以，再也不能如初了。

　　京芷曼也穿着一袭黑衣来到了金海国的葬礼，对于金海国的死，她隐约感觉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她必须了解清楚情况，以免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金盛旻礼貌地应对着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管怎么样，场面还是要应付的。前来悼念的人大多是和金海国一个年纪的，或者稍长于金海国，京芷曼的到来引起一阵骚动，她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眼光，径直走向金盛旻。
　　“你好，我是京芷曼。你的父亲是我送到医院的，本想去探望伯父的，可是得知伯父已经离开了。打听到伯父的葬礼在这里，我就过来了，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清楚。”
　　金盛旻看着眼前的女子，是在西餐厅差点被蔷薇的手下扇耳光的女子，上海第一富商的千金，看样子，京芷曼并没有认出他。
　　父亲去世后，他想起过要去感谢这个吧父亲送去医院的人，事情太多，他也就罢这件事情忘记了。“谢谢你把我父亲送去医院，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京芷曼伸出手，茉莉把一个透明袋子里装的纸片递到京她的手上，“是这样的，你的父亲并不是自己不小心撞到墙上的，而是被另外一辆汽车所撞，当时，情况危急，而且联系不到家属，我只好先把你的父亲送到了医院。在车上，我们发现了这个，不知道有没有用。”
　　金盛旻接过袋子，“四十六？”难道和父亲所说的文件有关？可是，将军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京芷曼看着来往的人，“那，我不打扰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话，去'岸芷汀兰'花店找我。”
　　“谢谢你，京小姐，我叫金盛旻。”
　　杜宏达站在远处看着两个年轻人的交谈，暗自叹一口气。他只希望他地家人能够平安，危险的事情，他一个人做就好。

　　“芷曼！你怎么在这里？”
　　走到礼堂门口的京芷曼转身，“父亲。”
　　“我知道你在外面过的很好，可是你一个女孩子，毕竟外面不安全，回家吧。”
　　父亲居然没有问她为什么来这里，这让她有点意外。京芷曼偏过脑袋，撇撇嘴，说“什么时候杜公馆的空气适合我生存了，我再回去。”
　　杜宏达无奈地叹口气，道：“随你吧，你记着，不管你姓什么，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我杜宏达的女儿，想家了，随时回来。”
　　京芷曼对着茉莉眨眼睛，茉莉会意，“伯父，芷曼还有个约会，我们走了！”说完，京芷曼拉着茉莉一溜烟跑跑了。
　　“哎，这孩子……多派几个人手盯着小姐，不要让我再看到小姐被小报记者拍到第二次！”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