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Soundless Voice》朝颜姬

3、存在

　　Chapter8

　　天空灰乎乎的，湿暖的空气缠绕着每一位路人，这一切都表明，雪将在不久后降临。

　　落地窗前，快餐店里，一群半大的少年正狼吞虎咽着汉堡和薯条。

　　“看来进藤的身体是好了许多呢！”和谷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眼里带着因噎到而产生的泪水却还不依不饶地对着佐为调笑。

　　佐为正奋力啃着汉堡，面容因太过努力而变形。

　　“貌似比之前更适应快餐了。”伊角待自己完全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幽幽地说。

　　“进藤一定是在医院被憋坏了，刚出来时连汉堡都不认识了呢！我一直以为会在快餐厅不知所措的人只有塔矢亮那家伙呢！”一提到“塔矢亮”三个字，红发少年习惯性地撇了撇嘴。

　　佐为放下手中的食物，柔和地笑笑“是我自己犯傻了呢，不过这不关塔矢君的事哦。”

　　听着“进藤”奇怪的发言，和谷僵硬地减下了咀嚼的速度“进藤你最近是怎么了，一提到那家伙你就用奇怪的语气百般维护。”

　　“大概是因为最近经常与塔矢亮下棋吧。”伊角作为和事老出场。

　　“好吧好吧，你们这些顶尖人士的情感我不懂。”和谷摊摊手，想继续吃却发现已然没了胃口，只好甩甩手放下。

　　“不过说起来，今天下午我们都没有棋赛，不如一起去哪里玩吧。”红发少年狠狠地用餐巾纸擦着嘴，唔唔地说“进藤没意见吧。”

　　伊角下意识地挑了一下眼睛。

　　“我也是这么想的呢。”佐为做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不，发自内心地做出。

　　“今天进藤很好说话诶，之前不是一直建议大家一起下棋的么？”和谷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说这样带有挑衅意味的话。就像对方并不是自己的好友进藤光一样。

　　“大概是因为下棋才是棋士的本职吧，进藤也是为了我们好。和谷你也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战绩了，不要再这样贪玩了。”伊角再次劝说。

　　“伊角……请不要再这么说了好么？”明明想压抑怒火，却还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说一遍就可以了，不要再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可以么？！每天都在这样下棋不累么？院生时期我就已经下够了……我……真的不想再下棋了！”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几秒后，和谷夺门而去。

　　“喂！和谷！”佐为猛地站起，想要挽留却已经来不及。

　　“让他静一静吧……有些事情总需要自己想明白，无论是谁来提醒都只会增加他的逆反之心而已。”伊角拦下他说。

　　“但是……”佐为想说些什么，但总觉得难以开口。伊角这句话如同针一般在他心中缝下了某种符号，一时半会也想不清，只好不顾阻拦地追了出去。

　　作为一个人来存在，佐为才感觉到自己的单纯。

　　有的时候佐为经常感觉做人很麻烦，但更多的时候佐为感受到的是作为人的快乐。

　　即便那个“人”不是自己。

　　“一直一直在下棋……”曾经有一次，和谷有些喝多了，向进藤光说了许多牢骚话，其中就包括对选择职业棋士的动摇。

　　世界是色彩缤纷的，他不想就这样困锁于黑白之中。

　　厌倦，在心中油然而生。

　　而佐为，也被这种快乐的情绪所影响。他想和这些伙伴一起看到这个世界更多的色彩。

　　“呀，你果然在这里。”

　　这里是位于进藤光和学校间的一个小公园，佐为还是幽灵的时候，经常和小光来到这里。

　　和谷正躲在一颗树下，两根手指摆弄着一枚石子，就像是在下棋一样。

　　“很抱歉，突然就那样大吼起来。”和谷转过脸虚弱一笑。“但真的很累啊。小的时候对围棋世界充满向往，感觉有围棋一切就都好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几百年几千年大概都不会厌倦吧……但最近真的是……”

　　佐为愣愣地站在不远处，像是在思考他的这番话。

　　“没关系哦，和谷，我能理解你。”半晌，佐为才走过来，蹲下，亲切地拍着和谷的肩“几百年几千年，棋盘上的金石之声未变，但世界却发生了很多变化啊。只要是以活着人的身份，谁都会有捺不住寂寞的时候吧。”

　　“但是，谁都会明白哪个是主要的，哪个是次要的，终有一天那些人会调整回正道。”佐为柔和地安慰着。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呢？是和谷，还是自己呢？

　　一下午就在二人的谈天中度过。佐为的话大概是奏效了，红发少年恢复了几分开朗，但佐为心中的阴云却愈发密集。

　　又一次的冬季，又一次的夕阳。这样的风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佐为的记忆。

　　“阿光……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很美好呢！”佐为望着透过云层的褚红色的天空，呢喃。

　　活着真好。现代世界真好。有朋友真好。

　　佐为眼中的夕阳渐渐变灰了，喝出几口白气，跺了跺脚。

　　那么，明天去哪里玩呢？没记错的话明天一天都没有棋赛了吧！回家和和谷说一说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是谁？”一个熟悉而冷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Chapter9

　　“你是谁？”他再次质问。

　　“我是……”佐为愉快的回头，本来可以十分容易回答的问题，却在嘴边绊住了舌头。

　　我是谁？

　　是藤原佐为……还是……进藤光？

　　“塔矢君怎么突然来到这里找我了。”佐为眯眼一笑，却在笑容加深之前表情严肃了起来。

　　这不是我应该有的表情……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在这个氛围中被改变了。

　　“是因为某人爽约在先吧。”塔矢亮微愠。

　　佐为僵硬地抬起手臂，表上显示现在已经是晚上五点多了，天已经快黑了，距离与塔矢亮约好下棋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小时。

　　“很……”

　　“你是谁？”墨绿色的刘海下，精致的眉毛已经狠狠地拧在了一起“你不是藤原佐为！你也不是进藤光，你是谁？！”攥紧的右手正在发抖，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对方是sai，这一拳一定已经下去了吧。

　　“真的很抱歉！”佐为九十度深鞠躬。冰冷的风割在脸上，这才让他感受到了几分现实与清醒。

　　这几天，自己在迷恋一些东西，迷恋着一些自己从未获得过的东西。

　　当世界不再是黑白，诱惑会蜂拥而至。

　　现代不是近代更不是古代。

　　世界是那样宽广。人们想获得更多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渺小。

　　想获得其他的东西，而自己一直坚守的则被渐渐淡忘……甚至……厌倦。

　　但在这寒风中，佐为却无力动摇。他被制服了，被一个比他笑了几百岁的孩子制服了。

　　终于冷静了下来，佐为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一周没去围棋会所了。并不是真的没有下棋，只是感觉围棋不再那样吸引自己，即便不断提醒自己下棋才是应该做的事情，在真正下棋的时候反倒感觉自己是在应付一种规则。

　　想要违逆的规则，却也是自己无法违逆的规则。

　　这份束缚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成为了灵魂的一部分。

　　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出现在眼前。

　　“走吧……我父亲还在等你。”塔矢亮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