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芷言若语

47、秘密花园

　　1

　　六点不到，面谈结束。
　　已夏五岁那年，妈妈因车祸去世，而爸爸早在已夏还在妈妈肚子里时，就已经因病去世。跟上一个已夏稍微不同。

　　“你先回去吧，”籽言说：“你的心理问题其实不严重，失眠、担忧、思虑、孤独感……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大问题，反而造成思想负担……”

　　这时手机响了，籽言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示意已夏可以先行离开。
　　“嗯？至黎，嗯，马上下班了。”籽言看看已夏，他已经起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有没有想我？”那边至黎在问。
　　“嗯，想了。”已夏在旁边，籽言有点脸红，她看看时间，“吃饭了吗？你那边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吧？”
　　“对啊，出去吃饭前给你打个电话，等会吃饭都香一点。”至黎贫嘴道。
　　“少来！”
　　“你呢，等会去哪吃饭？回妈家？”
　　“不回了，免得听她唠叨。我自己回家随便弄点吃的就行。”自从找到工作，籽言自己搬出来住，反而离上班地点远一些，所以要开车上下班。
　　“放心吧，有空我会多打电话给妈，跟她解释清楚，让她消消气。”
　　“嗯，那……你去吃饭吧。”已夏一直在等着，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怎么还不走？”挂了电话，籽言问。
　　“你男朋友？”已夏反问道。
　　“啊？”籽言愕然，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嗯，是的。”
　　“那，那个祝天老师不是你男朋友了？”
　　“什么？祝天老师？你怎么会认为他是我男朋友？”籽言失笑道。
　　“就有次看你们一起出去，好像是去吃饭。”说完，已夏又问：“怎么不见你男朋友来过？”
　　“他在国外。”籽言回答。心想，这小子，问这么多干吗？

　　“你可以先回去了。”籽言再次说，一边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准备下班。再抬起头，却发现已夏站在门口，神色扭捏。
　　“怎么了？”
　　“嗯，那个……我想请你吃个饭。”
　　“为什么？”籽言问。刚才他听见了自己打电话的内容，不好骗他说没空。
　　“接受服务对象请吃饭、送礼物等等这些，是违反纪律的。很抱歉。”终于找到一个借口。
　　“可是，那是小时候我妈经常带我去，后来我一直想去又不敢再去的地方。”已夏解释，“如果你陪我，我想我会敢去面对这个。这应该可以算做一种方式，一种有助于你促进服务对象心理状况改变的方式。”

　　好专业，籽言竟无言以对。犹豫片刻，她只好说：“好吧。”
　　“那我到大门口等你。”似乎怕籽言反悔，已夏马上走了出去。
　　怎么感觉自己在被他牵着鼻子走，籽言懊恼地想，到底是我辅导他，还是他辅导我？

　　2

　　已夏站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明显神情愉快。看见籽言走出来，已夏马上伸手拦车，说：“离这里有点远，我们打车过去吧。”
　　“不用，”籽言赶紧把已夏拉走，“我有车，我开车去吧。”

　　“你才刚毕业，就买车了？”走到服务社旁边的停车场，已夏忍不住问。
　　“谁说我刚毕业了？”籽言不禁笑了，“我大学毕业都十二年了。”又是“十二年”这个敏感的数字，籽言赶紧拉开车门。
　　“我不相信。”已夏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来。
　　“不信？”籽言边系安全带，边把自己的包递给已夏，“自己拿我钱包看，里面有我身份证。”
　　“我真的看的，”已夏拉开拉链，拿出钱包，一打开，赫然一张籽言和至黎的亲密合影。
　　见已夏突然愣在那里，籽言不禁看过去，也看到了这张合影。

　　“这就是你男朋友？”已夏问。
　　“嗯。”籽言扭开音乐。
　　有点尴尬！好像刚才，自己是故意要让他看到这个一样。其实，籽言自己都忘了钱包里的这个合影。

　　已夏抽出籽言的身份证，果然，还有一个多月，四月份，籽言就满32岁了。
　　默默地收好钱包，已夏不再做声。
　　一路沉默。

　　3

　　“从这边拐过去，车停在这里比较好，餐厅前面很难停车的。”差不多开到餐厅，已夏才开口说话。
　　“你不是说不敢来这里吗，怎么好像对这边环境很熟？”籽言疑惑道。
　　“嗯？哦，”已夏支吾了两声，“这边我经常来，只是不敢进餐厅而已。”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也没变啊！”已夏装模作样地感叹道。其实，他根本就是经常来。
　　“以前，我妈也常常跟我坐在这个靠窗的位置。”已夏实际上并没有心理阴影，说起来也无比自然。
　　“不过，还是我请你吧，这样比较合规矩。”籽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已夏，说。
　　“也行。”已夏爽快地答应了，下次，自己也好有个回请的借口。

　　菜很快上齐。籽言说随便已夏点菜，但她发现，已夏点的刚好都合自己的口味。
　　“以后，你不用每周，两周来服务社一次也行。”籽言夹起一块紫苏排骨，说。
　　“为什么？我同学都要天天过去。”已夏似乎不满，也用力地夹起一块排骨。
　　“这是根据服务对象问题的严重程度来定的，”籽言说，“要不是我手头上现在没什么案子，你这种情况，两周就能结案。”
　　“你怎么知道我的问题不严重？”
　　“这是你声称不敢来的地方，但我看你表现非常自然啊，说明你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
　　“那是因为跟你在一起。”已夏申辩，“而且，这只是表面，一次两次你就能看穿别人的内心吗？”
　　“所以我也没有说能马上结案啊，至少我还会再观察几周。”
　　切！已夏心里不满，不自觉地翘翘嘴唇，那个神情，跟以前的已夏一模一样。
　　籽言稍愣——

　　“你跟那个，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已夏突然转移话题。
　　“啊？哦，我们是同学。”
　　“大学同学？”
　　“高中同学。”
　　“高中就恋爱了？”
　　“嗯。”
　　“你的初恋？”
　　“嗯。”
　　“已经订婚了？”已夏看看籽言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嗯。”
　　“恋爱了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了吗？”
　　“暂时还没决定。”
　　“为什么？”
　　“没为什么。”籽言不知道怎么说，“其实也没有很久，高中时我们分手了，后来，前几年才在一起的。”
　　“为什么又在一起了？”

　　是啊，为什么又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