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芷言若语

46、锦瑟

　　1

　　籽言正在给之前的案子进行整理、归档和总结。突然，江老太给她发来邮件，有新案子了。
　　籽言点开来看，眼前赫然写着——
　　援助对象：林已夏。
　　求助原因：孤儿，需要心理辅导。
　　后面是已夏的一些基本资料。籽言浏览了一下，已夏的生日竟然是在籽言念高二那年的五月底，也就是上一个已夏离开没多久。

　　籽言拿起内线电话，拨通江老太房间。
　　“社长，你给我的新案子我看了，比较简单，没什么难度啊，可不可以给我换一个？”
　　“不要小瞧每一个案子，”江老太语重心长：“这两天只有这个，也刚好你手头上没有别的案子。其他老师正在跟进的你不好去换吧？而且，这个求助对象指定了你呢，是不是跟你认识啊？”
　　“啊？”籽言看下去，才发现备注那里，已夏填了“希望交由江籽言老师负责”。籽言的头大了。

　　2

　　“已夏，你去哪里？”曾诚无精打采地收拾着书包，看着同样无精打采的已夏。
　　“回家啊，你今天不是要去服务社吗？”已夏怏怏地问道。
　　“是啊！唉，祝老师要我以后最好每天都过去。”曾诚叫苦连天。
　　“为什么突然要你天天去？不是说一周一次吗？”这么好？我也想天天去呢。已夏心想。
　　“唉！他看了我上次月考的成绩，说太差，还要帮我补习！那些社工老师怎么这么闲啊？”曾诚都想哭了。
　　“哦？！”已夏若有所思。

　　刚走到校门口，已夏的电话响了。看了一眼来电，已夏的心狂跳不已——这是籽言办公室的电话。他早已经把这个号码，还有籽言的手机号记得滚瓜烂熟了。

　　“籽言……”按捺不住的欣喜：“老师？”真不想加上这两个字。
　　“你怎么知道是我？”那边愣了愣。
　　“我拿过你的名片卡。”已夏如实说。
　　“嗯，你的申请我们看了。”籽言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由于你备注我来负责，刚好我手上又没有别的案子，所以社里同意由我接案。你看这两天什么时候有空，找个时间过来我们进行初次面谈。”
　　已夏看看手表，4点半，服务社6点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的面谈时间。
　　“现在，我现在就有空。”已夏已经跑起来了。

　　“已夏哥哥，已夏哥哥！”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子从远处追来，无奈已夏腿长，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女孩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曾诚：“哥，你怎么没跟已夏哥哥在一起？他去哪啊？跑这么快？”
　　“啊，你在社工服务社补习？！”女孩点点头：“没有啊，他没有情绪低落啊，刚看他笑得一脸灿烂，我还第一次见他这种表情呢……”

　　3

　　“老师，我找江籽言老师。”已夏拉开服务社趟门，喘着粗气说。
　　接待处还是那天那个男老师。“哦，她在……”
　　“我知道，她在A02室……”话未说完，已夏已经一阵风似地跑进去了。
　　男老师笑着摇了摇头。

　　A02室门外，已夏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敲敲门。
　　“请进。”声音都这么好听。

　　籽言正在办公桌前埋头写着什么，听见已夏推开门，抬头看他一眼，问：“这么快？”
　　“我跑过来的。”
　　“美嘉学院离这里走路也就十分钟，跑过来干嘛？”籽言笑笑，拿起一份表格，“坐吧。”
　　已夏感觉籽言没有上次那样紧张了，他哪里知道，刚才放下电话，籽言赶紧气沉丹田、屏息凝神五分钟，好不容易才把心绪平静下来。

　　“你的求助申请上写着，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所以需要心理辅导。”籽言开始进入面谈模式，“既然你觉得自己需要心理辅导，说明你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对吧？那么，你能讲讲自己的心理状况吗？”
　　“你去过海心南路的XX堂吗？”已夏不答反问，“在十二年前。”
　　“啊？”籽言一愣，“十二年前的事，我怎么会记得？不过，我从来不信教，应该没有去过。”
　　怎么会不记得呢？籽言心说，十二年前，在XX堂，我遇到一个长得很像已夏的小男孩，他还给过我一条手帕，上面就写着“已夏”。

　　“十二年前，我妈每周都会带我去XX堂参加唱诗班的练习。那天，我在台上看见一个女孩在角落里哭泣，一直哭到我练习结束。我还给她一条手帕擦眼泪，叫她别哭。”已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籽言，缓缓地说：“那个女孩，很像你。”
　　“十二年前，你才5岁多些吧？这么久远的事，你记得这么清楚？”籽言质疑道。
　　“因为那天，”已夏低下头，“我妈带着我刚走出XX堂，就被一辆醉驾的车，碰倒了……”

　　籽言震惊无比。

　　4

　　十二年前——
　　“夏儿！”一个年轻女人喊着走过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妈妈都找不到你。回家吧！”
　　孩子还是定定地看着籽言：“别哭！”
　　“呵！这孩子！跟女孩子说句话都不肯的，还会劝姐姐不哭，好奇怪啊，长大了吗……”女人拉走孩子，絮絮叨叨地边走边说。那孩子还不时地回头，好像在说：“别哭……”
　　“夏儿！”籽言轻轻地重复道，泪水落在手帕上，打湿了手帕上绣着的名字——已夏……

　　“已夏？”籽言愣了半刻，抹干净眼泪，定睛一看：“已夏！”她赶紧跑出来，出了XX堂的大门，左右看看，却不见刚才那对母子的踪影。
　　大门左手边的不远处，一堆人围着，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大门右手边有个公交站，那对母子会不会往那边走了？籽言赶紧往那个方向跑……

　　这么说来，那次真的是我和已夏的第一次碰面？籽言心想，看来，自己不要跟已夏有任何交集的想法是正确的。已夏，遇到自己，好像就没有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