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芷言若语

44、无限透明的蓝

　　1

　　已夏走后，籽言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她这才发现，大冷的天，自己身上居然汗湿了。籽言抖着手拿起已夏填的表格，这不是已夏是谁？连字迹都一模一样！

　　江老太偶然出来，看见籽言脸色煞白、浑身打颤，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
　　“怎么啦？籽言，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籽言勉强提起精神。
　　“哎哟，第一次见你这幅模样，赶紧的，回家去吧！”
　　“不用了……”籽言还在推脱。
　　“你这样子怎么值班？我去喊宋老师出来。你赶紧回去……”
　　“那好吧……”籽言只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对江老太说：“那我先回去了……”
　　“不要开车了，打个车啊……”江老太追到门边喊。

　　刚好一辆出租车过来，籽言招手上了车，还看见江老太一直站在冷风里，关切地目送着自己。籽言的眼里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雾气……

　　2

　　籽言是半年前从英国回来的。本来想休息一段时间再找工作，结果没几天，晨跑时经过这里，发现海心街区社会工作服务社正在招人，于是带上资料过来应聘。

　　社长是个60来岁的老太太，比江妈妈年纪还大，可巧也姓江。背地里籽言跟至黎称呼她为“江老太”。
　　江老太戴着老花眼镜仔细地翻看着籽言的资料——

　　“小学开始就获得过这么多武术比赛的冠军，初中开始练体操、舞蹈，也拿了不少奖……高中、大学怎么都一片空白？不但没获什么奖，连学生工作也没有参与？你大学干啥去了？”
　　江老太抬起头奇怪地看看籽言：“我说，顾着谈恋爱去了吧？”
　　籽言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不过，能考上HC律政系的，成绩肯定都不错……嗯？毕业后整整七年没有工作？！”社长继续翻：“哦，原来去了那么多地方，国内几乎都跑遍了吧？”
　　“还没有……”籽言回答。
　　“然后跑英国去了……在英国继续深造，研读了社会工作学科，到MB大学旁听，考取了相关资格证，在英国从事社区服务工作三年多……嗯，还不错！能文能武啊……”
　　籽言有点羞涩地笑笑：“我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嗯……不管你之前的资历如何，我们可是要试用的，达到要求才能签正式合约。”
　　“没问题。”籽言一口答应。
　　“对待遇什么的没要求？”江老太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哦，那个，我没关系，我就是喜欢这份工作。”

　　“为什么喜欢当社工？这工作可不好做啊，你看，我们街区的社工老师年龄都比较大，年轻的也基本是男的，你一个女孩子……”江老太又扫了一眼简历，婚姻状况写着未婚。
　　“有男朋友吗？”
　　籽言想了想说：“有。”
　　“哦？是为了男朋友才从英国回来的吧？”
　　“不是，男朋友还在英国。”
　　……

　　籽言的业务能力很好，才试用了一个多月，就搞定一个老大难的个案。所以江老太不但马上给籽言签了正式合约，还视之为得力干将，平时工作、生活都诸多提点和照顾。

　　3

　　一整天，已夏都心不在焉。他把早上在社工服务社拿的那个籽言的名片卡，夹在书本里，装出一副认真听课的模样。
　　怎么这么眼熟？不过，不是这名片卡照片上巧笑嫣然的样子，而是那泪眼朦胧的模样，好像在哪里见过……
　　下午正在上自习，已夏突然一个激灵，想起来了！就是那天，已夏永远也忘不了的那天……

　　每个周末，妈妈都要带着已夏到XX堂，参加唱诗班的练习。那天——
　　练习途中，已夏突然瞥见台下一个姐姐坐在角落里，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满脸泪水。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姐姐我见过”，心里一跳，嘴里渐渐变得不是比别人快半拍就是慢半拍，引来老师的不满和同学的取笑。
　　直到练习结束，那个姐姐还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哭着。已夏走过去，轻轻拉拉她的衣袖，把一块手帕塞到她手里。
　　“别哭！”

　　他从小就不理睬女孩子的，无论年龄大小，妈妈都总是笑话他。可是籽言只是愣在那儿，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掉。已夏从来不跟女孩子玩，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女孩那么高，他那么小。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说：“别哭！”

　　直到妈妈来找他，拉走他了，他还不停地回头，看着哭泣的她。
　　那天，是第一次，他想快点长大；是第一次，想把一个女孩抱在怀里。

　　是她！就是她！

　　4

　　已夏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书包，一放学，就跑到社工服务社。趟门半开着，接待处那里坐着一位男老师，已夏走进去，左右张望。
　　男老师抬起头看见他，问：“学生，你找谁？有事吗？”
　　“咳咳，”已夏挠挠后脑勺，“早上我来申请过社工援助，是一位女老师在这里的……”
　　“江老师啊？”男老师马上明了：“她身体不舒服，回家去了。你早上才做的申请，起码得三个工作日，我们会有专人通知你是否接案，以及由哪位老师具体负责，你回去等电话就好了。”
　　“好吧。”
　　已夏讪讪地出去了。怎么突然就病了，很严重吗？有没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