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追逐》米筝

6、第 6 章

　　6.
　　看着屏幕那端秦林和周朝着急地抢救韩野，夏树轻轻地长呼了一口气，她知道那是徒劳的。
　　很多事情都是徒劳的。
　　比如十六不相信智十说的话，不信韩野心里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一定要自己验证。
　　二十端着两杯水，畏惧而犹豫地看着智十。
　　相差了九个排名的差距就在这里显示出来……不，是十个。他并不是靠综合排名争取来的，不过是因为前二十病逝了而已。而这也成为了优生者当中公开的笑话。
　　他不想听到那些窃窃私语的笑声。
　　也非常讨厌这样天然的就想要屈服的自己。
　　“辛、辛苦了……”
　　智十和夏树接过水杯，里面还冒着热气。夏树将温暖的杯子包在冰凉的手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智十皱着眉，盯着水杯看了会儿。
　　“……我本来想，就这么算了。多死一个人，麻烦的事情又要多一件。”
　　智十的话让二十颤抖了一下。
　　接下来看到的对准了自己的黝黑的枪口，更是让他不知所措，背过手去抠着墙壁。
　　“不……怎、怎么了……”

　　最终还是没下手，智十将二十锁进了杂物间。
　　“这下没那么多麻烦了，你自己去向智部解释之前的一切。”
　　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想提高排名罢了。只不过他明显不够聪明，连智十和夏树有心放他一马也看不出，还想着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
　　夏树刚要说话，有浓烟从门缝和窗户缝飘进来。

　　虽然十六死了，但她说的话不无可取之处：用火攻，就可以把躲在小楼里操控的剩下的人逼出来。正面对决的话，所谓的智团毫无优势，他们只懂如何用狡诈的头脑设陷阱，仅此而已。
　　离结束的时间已经只剩不到三小时，秦林和周朝已经别无选择。

　　火势来得太猛，智十拍开夏树想要开杂物间门锁放二十出来一起逃跑的手。他们两人没有把握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制服刚刚陷入了癫狂境地的二十。
　　毫无选择地仓促逃出了小楼，将二十凄厉的惨叫声抛在身后。
　　一切都是那个人的自作自受。
　　这是聪明人清醒的看法。

　　逃出小楼没跑两步，智十被周朝从身后扑倒，浑身被石子硌得发疼。夏树用力拽着周朝，想要抢出智十，却被周朝反过来按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量死死掐着她的脖子。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夏树，是优生者中唯一不曾对劣种人露出过鄙夷神色的人，是曾经装病去中央药局里拿特效药送给自己妹妹的人……
　　……妹妹。
　　如果不是优生者，妹妹不会死。
　　夏树也是优生者。
　　而只要在这里赢了优生者，只要杀了面前的人，就赢了，就可以再也不被那样冷酷无理的规条压制了。
　　……所以，要杀了她。

　　智十想趁机对周朝开枪，却被周朝用余光看到，反过来一脚踹倒智十，灵敏地翻身将智十同时压倒在地，反手抢过枪，而智十完全反抗不过。
　　这就是这些所谓优生者们不堪一击的真相。
　　除了说些自以为是的大话，放到丛野当中，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这样的人凭什么一直高高在上？
　　周朝将枪口抵在夏树的头上，露出了麻木而狰狞的笑容，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血液沸腾地兴奋起来。
　　下一秒，他就带着这样虚妄的愉悦，身体歪向一边，从夏树的身体上倒了下去。
　　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秦林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开了枪。反应过来时，智十已经扯起夏树往丛林深处跑去。他抬起手枪，但发现再也扣不下去扳机。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7.
　　夏树和智十走在黎明前的路上，路灯的光有点暗，风吹得枝叶簌簌作响。
　　“就这么要赢了。”
　　智十突然说话，声音依旧有气无力，但主动开口的姿态令夏树愣了愣。
　　“啊……是、是的。”
　　“劣种人只剩下了那个带头的小子还活着，智团却还有两人，所以按之前定下的规定来说，是智团胜了。”
　　只剩不到两小时的时间，只要两人躲过了，就赢了。
　　智十仿佛有所感悟地轻声说着，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去，微微仰起下巴，望着远方的天空。夏树发现他很喜欢这样，转过头去，望着辽远的夜空，仿佛那端有什么。
　　“是这样没错……”
　　夏树的尾音拖散在了空气里，微微颤抖着。
　　她看到智十靠着树，朝自己露出了迄今为止，所见到的他的唯一的一个笑容。浅淡的，轻松的，愉快的。他朝她略有些颤抖地抬起手，握着的□□枪口，还在冒着淡淡的烟。
　　血从心脏流出来，层层叠叠地染红了他白色的制服。
　　“这是作为前辈送给你的礼物。”
　　他看着她默然地接过了枪，感觉十分欣慰。除了惊讶之外，她并没有惊慌失措，也不放声尖叫，这令他觉得很放心。
　　“如果你叫起来的话，我一定会朝你也来一枪。”
　　他轻轻地笑着，像是一位温柔而友善的哥哥那样。
　　“因为很烦。”
　　无论是小时候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而和母亲一起被赶出父亲家门时，周围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还是母亲喝醉后揪着自己大叫大骂，用力砸瓶子的声音。或者当自己被认定为智团第十时，父亲一家与母亲拼命抢夺自己的吵闹声。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烦人？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得到永久的安静？
　　就像现在这样，非常安心的，平静的。
　　不会被任何人打扰——那些琐碎、无聊、功利并且吵闹的人和事。
　　终于能够获得了这样的宁静。
　　他看到面前的女孩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十七，你的梦想是什么？”
　　夏树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微笑起来，稍稍侧过头去，望着远处的天空。
　　“我啊，只想要安静地发呆而已。”
　　所以不必感到悲伤，因为我只是……
　　在追求自己的梦想而已啊。
　　追求着在天的那一端才存在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