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追逐》米筝

5、第 5 章

　　智十依旧像坐定一般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夏树和二十盯着屏幕。没人理自己，受惯了众星捧月的十六刚要发作，听到智十的联络器响。这里智十排名最靠前，智部直接联系他理所应当。
　　智十毫无干劲地把联络器扔给夏树，继续发呆。
　　“智十，你的无能导致了领导的失败，请之后到智部对这次意外做出详细并有说服力的解释！”
　　夏树刚打开联络器，就传来了不满的声音。
　　智十的表情变得愈发灰败。幸好联络器里的声音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你能尽快将局面转变，将考虑不追究。秦林等人的存在让学庭情况无法得到进一步控制，其他地区的劣种人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你们必须尽快解决！”
　　“……知道了。”
　　智十终于起身，接过联络器关掉，抬头看向屏幕。只在数秒之间，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一般，转身朝楼上的设施操控室走去。
　　其余三人跟进去的时候，看到智十低头在繁乱的、从未接触过的众多按键中找着什么，带着一脸不耐的神色，抬眼瞥着屏幕，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接着，按了下去。

　　5.
　　“……救、救命……”
　　“我、我恐高啊喂！快来救我！”
　　因为韩野确信的说法，智团队已经因内讧死掉了四个人，而且根据体力来说也不可能会正面交锋，只能是耗着。根据规则，自己这边只要保持人数的优胜，撑过今天就赢了。
　　因此大家放松下来，难得趁这机会能够进来Summer，当然要玩过瘾。
　　不料玩到过山车的时候，车子停在半空最高点且是倒悬状态时，毫无预兆的停住了。
　　现在的过山车确实能保持倒悬也不必担心掉下来，但上面的人却会因倒悬的姿势，血液往头部聚集，产生痛苦的感觉，必须还是要尽快救下来。
　　其他人按捺不住，陈俊佳、梁恺和孙利生翻找出绳子，从设施两端往上攀爬过去，打算用绳子绑住那两人，慢慢将其挪下来。这很冒险，却是此时唯一可行之法，好在他们对自己的体格颇有自信，只要小心点就没关系。
　　秦林冲进操纵室摆弄了一会，却毫无反应，挫败地一拳锤到墙上。
　　当然会没反应，毕竟各设施究其根本是被总控室掌握的。而智十正用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睛望着屏幕。
　　不难猜到智十的打算，十六的脸色有点难看，转身匆匆去了楼下的洗手间，传出了干呕的声音。

　　梁恺三人协力将绳子绑好一端，另一端用来伸向已经晕眩的关硕和李琛。
　　“喂小心点，等下先绑好绳子，再让秦林那边试试看安全杠能不能松开……”
　　下一秒事实回答了他。
　　毫无预兆的，上面的五个人都听到了安全杠松开时轻微的咯噔声。在那一瞬间，脸色快于反应地惨白一片。
　　站在操纵室门口的秦林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再回过头去时，听到了巨大的声响。
　　是过山车重新启动之后，以极快的速度划过日复一日的轨道时的声响。
　　……以及。
　　人的身体落地的声响。

　　因为安全杠的松开而直接倒头栽下来的李琛和关硕。
　　以及被突然行驶的过山车冲撞得手一松掉下来摔死的陈俊佳、梁恺和孙利生。
　　秦林感觉背上有层滑腻的冷汗，像是有条蛇，钻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随时都会咬下去。
　　同伴的死亡就在眼前发生了，在那么一瞬间。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似乎想要捏碎自己的拳头。
　　韩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们在总控楼。”

　　只在一瞬间就轻松地解决掉了对方五个人的智十脸上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他紧锁着眉头，下楼回到了全乐园监控摄像室。
　　十六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屏幕上朝总控楼而来的秦林三人。
　　带着毫不掩饰的，失去了同伴后的悲伤和愤怒的表情。
　　是难以在优生者、尤其是靠前位排名优生者的脸上看到的表情。因为大家都很聪明，非常清醒的明白生命是每个人自己的事情，如果无法足够有本事保全，那只能归咎于自己的愚蠢。同时死去了的人无法复活，因此悲伤是劣种人那些蠢货而会有的，对一切都毫无益处的负面情绪。
　　优生者永远无法理解劣种人为何会有那么丰富而多余的无用感情。
　　就像劣种人也永远无法理解优生者为何会那么缺乏血肉。

　　智十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盯着屏幕走神的十六面前，抢过了她的联络器，调出了她与韩野来往的信息。
　　——这边已经死了四个。
　　——那我们这边只要等时间过去就可以了。你不要轻举妄动，让其他人都不动，因为我不想和你碰面，那样难免会误伤到你。
　　——只要结束了，就像你说的，一切都好了。
　　——是的。到时候你不是优生者，我也不是劣种人，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不用再担心任何事情。
　　十六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总控楼近在眼前，突然树丛传来悉索的声音，令秦林等警惕起来。下一秒韩野则露出了惊讶又复杂的神色。
　　十六狼狈地从树丛中踉跄着朝他们走过来。
　　“刚才的事是智十做的！他还发现我……所以我也被赶出来了。怎么办？”
　　她用企盼的眼神看着韩野。
　　出乎意料的是周朝先说话了。
　　“里面还有几个人？”
　　“还有智十、十七和二十。”
　　周朝继续垂着头看地上的泥土，而韩野明白他的意思。
　　加上十六，现在智团还剩四人，而自己这边只有三个人。
　　存活人数最多的那方，可以获得胜利。
　　如果十六是他们故意派出来的呢？如果十六在最后关头背叛了自己这边呢？而只要杀掉十六，就多了一分胜算。

　　十六的语气带着讨好的意味。
　　“我们可以有办法全部杀了他们，用火攻啊！在楼外放火，他们都逃不了！”
　　“谁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楼里。”
　　十六转头用一贯仇恨和鄙夷劣种人的眼神瞪了周朝一眼，想起韩野在身旁，又垂下眼睛，用温顺的样子劝着。
　　“不会的，和你们对上，他们没有胜算，只能躲在楼里防守……韩野？”
　　不知为何，韩野的眼神有点发愣。十六不安地晃了晃他的手臂。他回过神来，牵过她的手，牢牢地握紧。
　　“嗯……是的。周朝，不要说了。走吧，我相信她。”
　　语气像是梦怔。
　　十六挽着他的手，朝小楼走去。走着走着，韩野侧过头来，望了一眼身后用手枪瞄准了十六的秦林，轻轻地点了点头。

　　十六浑身一震，手松了松，下一秒越发抓紧了，停下脚步，被韩野扶着，双脚无力地坐到地上。
　　他的表情十分温柔，并且悲伤。
　　……又是曾被自己视作愚蠢的、只有劣种人才有的情绪。
　　可是自己的心里却也感受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感觉。
　　不……那是从遇到韩野之后，就开始存在的。
　　慌乱的、温暖的、悲伤的、犹豫的、义无返顾的。
　　“我……我是真的爱你。”
　　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张扬高贵，眼睛里带着如同最下等劣种人一般低微、卑贱和讨好的神色。可是为什么在刚才，她要对周朝露出平时鄙夷劣种人的眼神？
　　她是优生者，是智团的第十六名，对所有的劣种人从来都不屑一顾。
　　韩野无法让自己背叛那么多人，所以只能选择背叛她。但他最终忍不住，弯下腰来，将她抱到自己的怀里，而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光明正大的。
　　人们常说会有心痛的感觉，然而有多少人会真的心痛？
　　那种……
　　心脏被刺中之后，货真价实的心痛的感觉。
　　如同十六被秦林从背后打中心肺后所感受到的痛楚，韩野低头看到自己心脏处，透过了薄薄的衣服，被狠狠刺进来的剪刀。
　　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和十六说话的时候，她站在实验室里，带着不耐的表情解剖生物台上的活物。
　　带着优生者处理任何生命的时候，都面不改色的、冷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