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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百密一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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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病得厉害,康熙不得已下令返回京城,第二年带着原班人马再度南巡,途径济南,登泰山,过沂州府蒙阴县,又南下在宿迁渡过黄河,察阅了徐家湾、高家堰、翟家霸堤等处,因黄淮工程,颁诏天下,赐复条款三十八项。
返程途中经过东昌府时,却接到了京中送来的策妄阿拉布坦犯伊犁的消息,康熙一面下令新疆驻军出城追击,一面令陕西、四川等地做好兵粮准备。
然而等到康熙返京,等来的却是伊都赛中计,带出去的两千二百兵士被策妄阿拉布坦围攻投降的消息,陕西巡抚噶礼送去的军粮则在路途中被秦县一伙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反贼给劫了。
“真是反了,反了!”
康熙把奏折啪地砸到了地上,下面听着的几位阿哥和大学士齐齐一抖,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息什么怒!”康熙大怒,“你们一个个就知道让朕息怒!整天喊着给朕分忧,你们倒是说说这事怎么处置啊!”
“……”底下跪着的人身子伏得更低,却是没人开口。
为什么?因为伊都赛和噶礼的事儿不好办啊!
伊都赛是费扬古的旧部,现在是懿亲王的人。噶礼原来是太子党,行事乖张,索额图失势后早有人看他不顺眼想办他了,但是策妄阿拉布坦犯边后,懿亲王上折子举荐陕西巡抚噶礼筹运西北军粮,给了这些人当头一棒,噶礼这小子居然又让懿亲王接收了!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无厘头的事,陕西作为西北军粮草物资的坚强后盾,一直是胤祚的地盘,懿亲王如果有心拉拢,噶礼这课墙头草不会不识时务。
太子抬头,“汗阿玛,儿臣以为,噶礼这贼子原任职江南总督期间,就有与反清复明的贼子勾结的前科,这次若是与那准噶尔的蛮人内外勾结,监守自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听了太子这话,几位老臣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看着太子阴狠的眼神,心里一颤,太子这下不仅是要追究噶礼的责任,而且还和叛国挂上了钩。
康熙不置可否,“懿亲王,噶礼是你举荐的,你怎么说?”
胤祚叫苦不迭,噶礼那档子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康熙二十四年,李昫曾经让康熙秘密派到江南,当时便查到噶礼资助反清复明的贼子,提供资金和武器的事。他还助了李昫一臂之力。然而噶礼是太子的人,上次这事儿最终是让太子保下来了,噶礼只给下放到陕西军中,这些年安分了不少,太子又有意助他,康熙三十九年便提到了陕西巡抚的位子。
“汗阿玛,是儿臣识人不清!”胤祚道,“儿臣原本想着,噶礼这些年安安分分,改过自新,虽然人有些胆小怕事,性格不坚定,办事却也是个细致稳妥的,几年前也给人保荐到了陕西巡抚的位子上,这次西北军情紧急,陕西占据地利,在这等大事上,噶礼必不敢马虎,出这种事,是儿臣不察!请汗阿玛降罪!”
“这么说来,你是不认可太子的说法了?”康熙问。
“回汗阿玛,儿臣以为,噶礼胆小怕事,叛国这事他不敢做。”
“不敢?!不敢他当年就敢给反清复明势力提供资金和武器!”康熙突然拿起桌上的一个折子扔到了胤祚头上,发出“啪”一声响。
殿内众人齐齐一震,康熙原来也拿折子扔人,却是头一回这么用力地丢到一个阿哥头上,还是原来他偏宠的阿哥!
“……”当年噶礼是因为受胁迫啊,他跟太子结党,孝敬太子的证据落到了乱党手中,但是这话让胤祚怎么说?
“你太让朕失望了,懿亲王,看看这折子上写的什么,再回朕的话。”
胤祚心惊,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手颤抖着去拿折子,竟掉了好几次才拿起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胤祚眼前一黑,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噶礼和策妄阿拉布坦的所有金钱和情报往来,“汗阿玛!儿臣该死!儿臣识人不清,保举叛贼,儿臣该死!”
他保荐噶礼的原因是,陕西有消息说噶礼在索额图失势之后和八爷党接上了头。胤祚把噶礼推出来,是想送个对老八出手的桥梁给太子,谁知道太子还没领会他的意思,噶礼就给他惹了一身腥。
听了胤祚这话,虽然殿里其他人并没看到折子,也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了,胤礽一愣,他那个猜测是蒙的,是因为恼羞成怒欲置噶礼于死地。胤褆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虽然让胤礽瞎猫碰上死耗子立了功,但是能把胤祚斗下去也值了。胤禩低着头,嘴角含着一抹笑,胤禛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总觉得今日的事如此熟悉!就像之前发生过一样!
“……”康熙沉默地看着胤祚,失望之余又有一丝惊惶,噶礼和策妄阿拉布坦会是胤祚从中接的头吗?伊都赛作为胤祚的原下属,投降策妄阿拉布坦会和胤祚有关系吗?
“胤祚,”康熙一根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如今之计,你认为应该如何?”
“儿臣恳请汗阿玛容许儿臣戴罪立功,儿臣愿亲往西北,带回噶礼和策妄阿拉布坦的首级献给汗阿玛!”胤祚心乱如麻,想来想去却只想到了请战这一条。
既然汗阿玛猜疑了,他便暂时委身边塞,离了京城这是非之地。
康熙却皱了皱眉,把胤祚放到西北去?谁不知道西北是胤祚的地盘,这不相当于把他往策妄阿拉布坦身边送吗?如果胤祚真的和策妄阿拉布坦勾结,万一带着西北投奔准噶尔了呢?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了,当年噶尔丹的首级,也是你从策妄阿拉布坦手里带回来的,那时策妄阿拉布坦还与我等内外呼应,夹攻噶尔丹,不想才几年过去,却是物是人非啊。”康熙幽幽叹道。
胤祚却越听越心慌,康熙这话看上去是回忆他以前的功劳,他却听得出根本不是那回事!
噶尔丹的首级是他从策妄阿拉布坦手里带回来的,策妄阿拉布坦到底是对大清称臣,还是对他称臣,他俩到底做了什么交易,除了他俩之外没别的人知道!包括康熙听的都是胤祚的一面之词。
现在策妄阿拉布坦反了,胤祚从中有没有扮演什么角色呢?
“汗阿玛。”胤禛突然开了口,康熙终于把目光从胤祚身上移开了,“老四,你有什么话说?”
“汗阿玛,儿臣以为,策妄阿拉布坦区区草寇,准噶尔的兵力与当年噶尔丹时完全无法相比,不值得大动干戈,也不值得派六弟去征讨。”胤禛道,“不过策妄阿拉布坦此人狡诈阴险,多年被噶尔丹压制又养成了极能隐忍的性子,伊都赛将军故技重施,试图激怒策妄阿拉布坦,引出准噶尔主力再一举围剿,自然是行不通的。”
“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做?”
“儿臣以为,准噶尔如今的弱点便是人少势微,粮食物资缺乏,狡兔三窟,不妨他们来多少,我们便杀多少,不必劳动人力物力再去征讨。”
康熙面色缓和了些,“老四说的也有道理,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胤褆反对胤禛,请求征讨。胤禩却没和胤褆站在一边,“汗阿玛,儿臣以为四哥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来多少杀多少的法子解决不了问题,既然准噶尔缺乏粮食物资,不妨以之作为诱饵,探得策妄阿拉布坦的所在,不动兵马将其从内部瓦解。”
“胤禩说的,倒可能是个好法子。”康熙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们都回去再仔细想想,一人给朕上个折子来。”
康熙的目光从胤祚身上扫过,准噶尔远在西北,胤祚这些年除了跟他南巡北巡,连京城都没出过,他府里出去的人都在东南沿海任职,西北军将领是费扬古的后人,虽然属于胤祚的势力范围,但是胤祚到底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干涉西北军事,更遑论通过西北军和策妄阿拉布坦勾结了。所以康熙首先要弄明白,胤祚有没有什么渠道和准噶尔联系,他在京城有没有接触什么陌生人。
“懿亲王,你也回去给朕好好反思,虽说噶礼的事跟你无关,但这失察的罪责,却是让朝廷失了粮食,让西北军饿了肚子,朕就罚你半年俸禄,在家自省三日,上个罪帖来。”
“儿臣遵旨,请汗阿玛恕罪。”胤祚脸上的汗滴下来,都打湿了脖领子,不过这一回终究是逃过去了。
其他人见康熙最后只罚了懿亲王半年俸禄,脸色各异,太子狠狠瞪了胤祚一眼,看胤褆如常的脸色,怒气更甚。胤禛倒是松了口气,胤禩始终噙着一抹微笑,方才懿亲王落难,他没有幸灾乐祸之意,这会儿懿亲王被宽恕,他也没有捶胸顿足的愤恨。
这表现自然也落在了几个近臣眼里,佟国维和马奇对这个八阿哥倒是越发欣赏了。
殿里这一会儿的寂静,让殿外的动静传了进来,康熙高声问李德全,“李德全,外面是什么人?”
李德全隔着殿门高声回道,“回皇上,是雍郡王府的管家苏培盛。”
“……”胤禛一脸疑惑,康熙想了想,若说规矩,这几个孩子里还真没人比得上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又问,“有什么急事吗?叫进来。”
“嗻!”
李德全开了殿门,苏培盛跟在他后面进来,“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各位王爷贝勒请安!给各位大臣请安!”
“你不像个不懂规矩的啊,”康熙道,“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苏培盛说,“是福晋打发人来寻四爷和六爷回去,说是弘晖少爷和弘晏少爷出了痘!”